这一次是多少我也不清楚了——这句话在伍卓阳的理解下代表着伤亡将无法计数。而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父亲。伍卓阳虽然对父亲伍宗元没有什么感情，他还是无法对即将发生的伤亡熟视无睹。更何况这场仪式的中心是腾。与耶鲁里的转生之魂结合腾将失去自我，不与耶鲁里的转生之魂结合腾将继续留在人间以十六岁少女的身姿不断地吞噬真魂下去。无论选择那一种结局都不容乐观。
强烈的矛盾与不安让伍卓阳无所适从。而眼看着儿子陷入了痛苦的迷茫之中，母亲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伍卓阳拥入了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说，“我的孩子，你其实可以不用如此烦恼。静静地等待结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待别人决定的结果吗？妈妈，如果腾与耶鲁里的转身之魂结合，那么残留在她体内的那些真魂又会怎样呢？我又会怎样呢？”伍卓阳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呢喃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会有结果的。”在这里母亲似乎无法说谎，于是她只能将臂弯搂得更紧来借以安慰伍卓阳。
可就在这时原本陷入混乱之中的伍卓阳却突然抬头问道，“那么如果腾仍保留有意识会怎么样呢？”
“小伍。”母亲不解地看着儿子。
但是伍卓阳却根本不在乎这些。而是挣脱了母亲的臂膀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道，“我是说如果腾与耶鲁里的转生之魂结合之后仍保留有她原来的意识呢。谁都没见过仪式成功后腾的模样不是吗？不仅如此甚至连耶鲁里的真实形态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对吧。你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不也没想到作为耶鲁里肉身的腾能拥有独立的意识。如果腾与耶鲁里的转生之魂结合后仍能保留下她自己的意识，那她是不会同意父亲用人的真魂为代价开启通往地下之国的道路的。”
“孩子，这些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腾她之所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为了完成三魂合一让耶鲁里神重生。这同她的意志毫无关联。正如人从一出生起就需要努力地延续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本能。”母亲叹着气摇头道。
“但人有时也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伍卓阳知道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可自杀又恰恰是人类有别与其他生物的行为模式之一。生物从诞生之日起进行的进食、休息、繁衍等等诸多行为模式无不是为了延续自身的生命。唯有自杀是违反生物本能的举动。如果腾真还拥有身为人的意识，如果耶鲁里神真的是接近人的存在。那么伍卓阳就有理由相信腾会不顾本能的驱使做出属于她自己的决定。
眼看着儿子一副固执己见的模样伍卓阳的母亲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至少我要去试一下。”伍卓阳回答得很坚决。
“可是以你现在的力量连想要接近仪式都很困难。”母亲摇了摇头说道。
“我可以借助克额沃神的力量。”
“神灵的力量是强大的，可也是危险的。想要借助神灵的力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至于那代价是什么可能你很快就会知道，也可能要到你的生命达到尽头时才会揭晓。就算是那样你还是要去做吗？”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诫说。
“从我被熊神附身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同这些神灵扯上关系了。不管我愿不愿意这份代价我迟早是要付的。我记得腾在第一次同我谈起萨满时就说过，成不成为萨满并不是由萨满本人决定的。所以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愿意为我想要做的事付出代价。”伍卓阳不卑不亢地宣布道。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至少你比我，还有你姑姑要勇敢得多。”母亲说到这时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同时也将伍卓阳再一次搂入了怀里。在得到母亲的首肯之后伍卓阳也觉得自己的心踏实了许多。
“妈妈。”
“恩。”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要知道妈妈的名字，而不是斡仁萨满的名号。”
“是这样啊。你还真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啊。”母亲放开手仔细端详了一下儿子之后，用温柔而又有些生疏的语气向伍卓阳说道：“林慧心。我的名字叫林慧心。”
“林慧心。”伍卓阳将这三个字反复默念了好几遍力求将其刻在自己的心里。因为这是属于他母子二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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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还是不通吗？该死的伍卓阳你这家伙究竟跑哪儿去了嘛。”在打了第N次电话为果之后楚苏横愤愤地将手机塞回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此刻的他正身处生命之树公司总部的大堂里，周边来来往往的都是被称为精英的成功人士。如果现在不是正挂念着失踪的好友楚苏横倒是十分乐意提前感受一下在高级商务楼里做白领的良好感觉。当然这会儿的他只不过是个尚未毕业的兼职销售，离他预想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楚苏横并不认为这条鸿沟有多大。至少现在的他是自信满满的。
“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技术总监的办公室在哪儿吗？”
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了楚苏横的思绪。于是他转过身一看，只见问路者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身穿米色大衣的少女。这名少女有着乌黑如缎的秀发，白皙精致的五官，以及一双闪亮的眸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引人瞩目的美人儿。因此楚苏横虽然不认识这个女孩，却总觉得这张脸在那里见过。但具体是在哪里他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不过就在他犯傻发愣之际，少女却皱了皱眉头补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吗？”
“啊，对不起。你要找技术总监办公室对吧。喏，就在十五楼。上去之后左转最后一个办公室就是了。”回过神来的楚苏横连珠炮似的回答了少女的询问。而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楚苏横的脸不禁微微有些红了起来。
“谢谢。”少女礼貌地向楚苏横致了谢，转身就要离开。可还没走几步路，她忽然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你认识伍卓阳吗？”
“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楚苏横怔怔地看了看这陌生的少女。当弄明白对方是在问伍卓阳之后，他连忙答话道，“我是他的同学。你认识他吗？见过他吗？”
“我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少女簇了簇眉头回答说。待见楚苏横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之后，她又跟着问道，“他现在好吗？还在上学？”
“不，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鬼知道那小子跑哪儿去了呢。”楚苏横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抱怨道。要知道他为了找伍卓阳可花了不少精力，该打的电话都打过了。他甚至连火车站那里都查过了。要不是公司这边有事，他还想去目连湖那边看看呢。
“是这样啊。”少女在听完楚苏横的抱怨之后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反倒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告了辞。
“哦。”楚苏横原本以为少女会多谈一点有关于伍卓阳的事，却不想对方就这么自顾自的走了。不过在看到少女背影的那一瞬间，楚苏横的脑袋里还是闪过了一个场景。啊，就是学校门口出车祸的那天！在对那条小巷里。难道小伍那个时候急着去见的人就是她？正当楚苏横看着少女的背影胡思乱想之时，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另一批人监视着。
“快去向先生报告。腾来了。”眼看着监视器中的少女转身朝电梯口走去，站在屏幕前的昆哲勒果断地传达了指令。这会儿他的对外身份是生命之树公司的保安主任，其主要任务除了监视四周的可疑人物之外就是恭候腾的大驾光临。不过作为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昆哲勒还是对与腾交谈了不少时间的楚苏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却听他跟着询问道，“那个男孩是谁？”
“他吗？好像是销售部的人。”站在昆哲勒身后的一个男子凑到屏幕前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忽然想是想起什么似的叫嚷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那个男孩叫楚苏横，是上个月西区的销售冠军。听说还是兴克里小姐带来的呢。”
“兴克里带来的人？”昆哲勒低头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便沉声嘱咐说，“先派人看着他再说。”
“是。”
伴随着部下离去的急促脚步声昆哲勒又将视线转向了监视器，此时的腾已经走进了电梯。然而就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少女突然抬头对上了昆哲勒的眼睛。一瞬间昆哲勒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要被这道深邃的目光给刺穿了。她一定发现了我。她知道我在这里。她更知道我是谁。昆哲勒的脑海中不断显现着这样的念头。慌忙间他将头撇了过去想要躲避那道目光。在意识到对方可能只是看到了摄像探头而已之后，昆哲勒又将视线转了回去。而此时的监视器里腾也即将目光转向了别处。透过镜面不锈钢墙面无限的反射少女的身姿也在显示器中呈现出了虚幻的层层叠影。
腾站在电梯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寸角落。在她看来这栋大楼与其说是人工建筑，不如说是魂气的聚集之所更为准确。这里毫无疑问是整个城市魂气最为浓烈的地方，同时也是魂气最为活跃的地方。腾甚至能感受到这里的每一块砖上都浸透着人类的魂气。然而与腾这一路上所见不同的是，这里的魂气似乎并没有离开这栋大楼的意思。也就是说外界的魂气源源不断地聚集到这里之后便不再向别处移动了。
“这城市的怪事果然同乌西哈有关呢。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耶鲁里神置办下的祭品呢。”腾低着头呢喃着抽了抽嘴角。而当她再一次抬起头时，只听叮地一声电梯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十五楼。
“耶鲁里殿下，欢迎您回到您的城堡。”十五楼的大厅里一席黑西装的伍宗元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摆出了盛大的架势向着从电梯内走出的腾施礼道。
可腾却不为所动地从手里变出了一张小纸片朝着伍宗元晃了晃反问道，“真是令人意外的欢迎仪式呢。那我该称你为伍先生呢？还是穆哈诺夫博士？”
“一切随您的意愿。这里是您的城堡。”伍宗元态度谦卑地回答道。
“那说说你的安排吧。”白色的纸片瞬间在腾的手中化为了灰烬，她这会儿的表情，这会儿的架势几乎与十六年前在西伯利亚时如出一辙。
也正是腾的这一态度让伍宗元十分满意。在他看来这才是身为耶鲁里神皿应有的气势。而腾现在的表现充分代表了她已经从西伯利亚找回了自己的记忆。所以他跟着便用恭敬的口吻回答说，“仪式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开始。不过在此之前还请殿下好好休息。”
腾看了看伍宗元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大堂的一角，最终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便在一群人簇拥着离开了大堂。
“那个就是神皿吗？”从腾刚才扫过的那个角落现身的是一直在暗处看完整段表演的黑柱政次。不过从他这会儿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似乎对腾还存有着疑虑。
“是的，她是只属于耶鲁里神的神皿。”伍宗元带着自豪的口吻肯定道。
“她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黑柱政次并不卖伍宗元帐地直言不讳道。
可伍宗元倒并没放在心上，而是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哦？那黑柱先生认为耶鲁里神的神皿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她的魂气太浓，她的意志太强。这些都不是神皿该有的素质。”黑柱政次皱着眉头点评道。依照黑柱家族数百年来的经验，能成为神皿的巫女必须魂气稀薄，只有那样才能接受耶鲁里那庞大的灵魂。而巫女在成为神皿之前必须丧失自己的意志，因为神皿本身的意志是完全不需要的东西，留着反而会在神皿与神之间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就这一点来说黑柱政次的妹妹绯姬并非是一个完美的神皿。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在妹妹的精神崩溃之前请走她身上的耶鲁里神。
“对普通的神皿来说或许是这样吧。”伍宗元点头应下了黑柱政次的说法，却又回过头悠然地一笑说，“不过你可别忘了她是脱胎于耶鲁里之角的神皿，其本身就是超出常识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