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帅，你真的决定让那女子留下了么？”陈有才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罗佳，淡淡说。
“怎么，你觉得有何不妥？”罗佳斜乜陈有才一眼，开口问道。
“如果是副帅你的意思，有才自然无话可说。”陈有才说话语气似乎和以前别无二致。
其实这也是罗佳最佩服陈有才的一点，自己之所以愿意留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做过自己敌人的落魄书生在黑鬼里，除了陈有才自身思维敏捷，考虑周全，常常在很多地方帮助自己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如他这样一个身背着血海深仇的人，却几乎能在所有时候保持着清晰的头脑，并不会为仇恨而过分执着，变成一个偏执狂。特别是昨天陈集那样的情况，大概可以算得上是陈有才自己家乡惨剧的再现，只过了一天，准确的说是一晚上，从陈有才现在的说话的语气来看，似乎根本没有受任何影响，而通常这样的人不是有一颗大心脏和足够冷静的头脑，就是一个极度冷血的人，当然从这大半年自己和他的接触来看，陈有才应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否则也不会抱着复仇的念头加入黑鬼了。
“有话就说，别撅起了屁股有停下来。”罗佳有些不耐的说道，自己还想早点回去收拾陈小五那小子。
“副帅，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粗鲁了。”陈有才无奈的摇摇头，接着侃侃而谈，“其实不用有才赘言，副帅肯定知道，昨日血...血洗陈集的绝对不是捻匪，毕竟捻匪根本不会多此一举的纵火烧掉整个村子。从白日里那人前来求援，只怕就根本是个圈套，故意引诱黑鬼到陈集。”
“挑重点说吧。”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当陈有才说道血洗二字时，脸上的表情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罗佳看在眼里，催促他把这些细枝末节还是跳过。
“恩，整个淮北能悄无声息做到这点的除了那位苗雨三苗先生，只怕没有第二个人。”
“理由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然如今苗家军正和直隶的捻匪斗得不亦乐乎，但是如此精明的人物，自然不会不顾及自家的后院，特别这位把整个淮北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的苗先生，只怕早就对咱们黑鬼有了防备之心，为了防止我们趁机做大，所以钉颗钉子到黑鬼中自然是当务之急。”陈有才顿了顿，看了罗佳一眼，接着说，“普通的士兵定然了解不了太多事情，而如果是...是副帅夫人，那就另当别论。”
“等等，等等，什么副帅夫人。”罗佳狠狠瞪了陈有才一眼，这小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怎么确定我会喜欢那个小丫头！”
“说实话。”陈有才压低了声音，“我实在是想不出副帅你为什么不会喜欢那丫头。”
“为什么啊？”罗佳大急。
“整天对着黑鬼这群大男人，难道副帅你就不累？话说黑鬼那群大老爷们看多了，搞不好哪天见到一头母猪，也会觉得它长得眉清目秀的，副帅你说对么？”
“你小子找死！”罗佳抬手作势要打。
陈有才赶紧退开一步，笑吟吟的看着罗佳，半晌突然又收敛起了笑容，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副帅这下该和有才说实话了吧，为什么把那女子留下？”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罗佳缓缓放下手，转身背对着陈有才，淡淡的说，“有才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没有想到，只是...”
“只是什么？”陈有才诧异的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如今他苗雨三名义上操办淮北团练，手下的苗家军号称十万之众，黑鬼和它比起来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想要不受制于人，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如果他苗雨三愿意，使点小手段，只怕黑鬼在淮北便无立锥之地了。”罗佳脸上还挂着些许笑意，不过也只是苦笑而已。
“那...”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圈套和阴谋，应该说是个阳谋。归蝶昨日已经说了，自己是到罗集来寻访故人，求个容身之所的。意思也就是说他苗雨三看在和我二叔是故交上，只要黑鬼老老实实、安守本分，自然会留一块容身之地给我们。”
“归蝶？”
“哦，归蝶就是昨日救回来的女子。”罗佳摇摇头，“有时候想起来真的很不甘心，二叔他都离开了这么久了，到头来我罗佳居然还是靠着二叔的庇护才有块容身之地。”
听了罗佳的话，陈有才先是叹了口气，蓦地又变得激动起来：“不过就凭这些，他苗雨三就能草菅陈集那百来口人命了么？”
“如你所说，整个淮北都是他苗雨三的后院，难道你在后院里踩死一只蚂蚁，也会心有不安么？”罗佳看着神情激动的陈有才，淡淡的开口，“只怕陈集那百来口人，在他苗雨三眼中连蚂蚁都不如啊。”
“呸，读书人中的败类。”陈有才愤愤不平道。
“读书人？”罗佳突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么？”陈有才有些差异的问。
“没有。”罗佳摆摆手，好不容易抑制住了笑声，“我只是想到了，如今那位高坐在南京金銮殿上的所谓太平天国天王，不也曾是个读书人吗？因他而死的人，又有多少呢？”
陈有才一时语塞，低下头，久久没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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