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五右手哆嗦着,喉咙里“咕噜”一声,狠狠吞了一口唾沫,缓缓将手里的筷子伸向桌上的盘子,尝试了几次却也没夹起一块“麻将牌”来。
罗佳看着他手上抖得如糠筛的筷子,心知这小子已经被难住了,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不过院子里的黑鬼们却不干了。
“小五哥,您老人家倒是快吃啊,刚才不是很利落的么。”这是平日里最喜欢瞎起哄的黑鬼的声音。
“我说陈营长啊,副帅他对你也忒好了点吧,早上才提拔您当了营长,现在又请吃‘麻将牌’,您要不吃也就忒不厚道了把。”这是某位伍长略带戏谑的声音。
“营长你看我们好造孽哟,清八早晨(大清早)出啦操回来就来看你吃东西,你站起不吃,看起好瓜哟。”这...这是某位新兵蛋子操起的地道的川普。
陈小五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快要滴出水来了,终于夹起一块“麻将牌”,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黄连,闭上眼就要往嘴里送,不过就在此时陈小五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腕被人一把拉住,疑惑的睁开眼转头望去,罗佳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熊三,把桌子撤了吧,换几张条凳来。”罗佳并不松手,朝熊三点点头,吩咐道。
“哦。”熊三边说边偷偷瞥了陈小五一眼,陈小五会意,赶紧将筷子夹着的黄连放回盘子里,然后熊三招呼着旁边的几个下人小心翼翼的再把桌子抬回了屋,不一会儿一人拧着根条凳走了出来,轻轻放到刚才放桌子的地方。
“佳哥,怎么多拿了三根板凳出来?”陈小五揉揉屁股,尽量让肌肉放松。
“多嘴,自己趴上去吧。”罗佳收敛起笑容,瞪了陈小五一眼。
“知道了。”陈小五闷闷不乐的走到最中间的那根条凳边上直挺挺的趴了下去,他心里知道,要想不用吃那能苦得死人的黄连,这顿板子那是肯定要挨的。
“陈世烈,你们几个还站着干什?”罗佳扫了一眼面前的众黑鬼,从中找出陈世烈的位置,大声喊道。
见罗佳点到了自己的名字,陈世烈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伸手从人群中分出一条道,快步走到条凳边,也不待罗佳吩咐,自顾自的就躺倒陈小五旁边的一根凳子上。
那日被陈小五叫上一块儿的其余二人见新官上任的两位营长都躺倒了,自然也不敢忤逆罗佳的意思,乖乖的也爬到了剩下的两根条凳上,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凳子上的四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自己的处罚。
“陈世烈等三人各十五棍,至于陈小五...”罗佳很满意的看着凳子上四人,眼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两圈,最后定格陈小五裸露的白花花的屁股上,半晌才缓缓道,“杖责三十军棍!”
“啊!”陈小五大吃一惊,抬头一脸惊恐看着罗佳,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不过却发现罗佳并没有看向自己,自然也并不打算听自己说话。
“还愣着干什么?”罗佳朝还站在自己身后久久没有动手的几个黑鬼士兵大声吼道。
“是!”几个手执大棒的黑鬼这才回过神来,朝罗佳行了一礼,两两走到每根条凳边站定,高举手里的大棒再狠狠落下。
一时间整个罗府大院里四个可怜人的惨叫声纷至沓来,众人议论纷纷,揣测着陈小五多挨这么多军棍的原因。讨论得很是热烈,却终究没人想出个让大家都信服的答案,于是乎众黑鬼投向罗佳的眼光里多了几分疑惑,而看向陈小五的眼神中则多出几分同情。
渐渐的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陈小五一人的惨叫声,刚才还略显白嫩的屁股如今已是遍布的红痕,而且还伴着陈小五的叫声往外慢慢渗着鲜红的血滴。
“少爷,小五哥他...”熊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凑近罗佳耳边欲言又止。
“还有十棍。”罗佳干脆不再看向条凳上的陈小五,转过身,仰头望天,微眯起眼。
熊三扁扁嘴,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其数来:“十、九、八...三、二、一。”
“一”字刚落,他立刻示意矗立在陈小五身边的两个黑鬼停手,然后快步走到罗佳身边小声道:“少爷,打完了。”
“打...打完了么?”罗佳整个人微微一颤,张开眼,右脚侧踏一步想要转过身看看,不过俄而又收了回来,幽幽开口道,“你把小五他扶回去吧,好生歇息。”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屋子大踏步走去。熊三看了一会儿罗佳的背影,摸摸后脑勺,半晌没有动作。直到身后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呻吟声,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跑到陈小五身边,朝正准备扶起陈小五的两个黑鬼摇摇头。
站在陈小五身边的黑鬼自觉的往后撤了一步,腾出一片空间来,熊三先是轻声唤了句“小五哥”,半天没得到回应,于是伸手到陈小五鼻尖探了探,还好,陈小五呼吸还算平稳,看样子应该只是受疼而昏过去了。
熊三也不再多做言语,深蹲在地,蹑手蹑脚的将陈小五的双手放到自己肩头,然后紧紧摁住他的双手,自己整个人再缓缓站起,让陈小五伏在自己背上。
“来,帮我把小五哥弄上来一些。”似乎感觉背上的陈小五位置有些不好,熊三朝着身边的黑鬼说道,“还有,小心不要碰到伤口。”
旁人赶紧上前托着陈小五的双腿往上用力,因为用力点是在小腿而不是最好着力的臀部,所以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才把陈小五的身体往上移了些。
熊三感觉陈小五的手肘已经道了自己肩头,这才点点头,头也不回道了句谢,然后背着陈小五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回后院的屋子。
众黑鬼目送着熊三远去,从背上陈小五身上滑落的血滴业已**了他的衣衫,可是从他那因为过于小心而略显蹒跚的脚步来看,或许再这个平日面似木讷的汉子心目中,此时自己身负的就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