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我的兵，那么就听我的命令，还是叫我老张比较合适。”张名好像不喜欢人家提起在18军的事，于是翁旋就说:“那么就叫你张老吧！”
确实，张名别看他说只有29岁，倒像个49岁的半老人。
“张老用过早餐没？和我一同去团部吃吧！”翁旋提出邀请。
“不了，不过你这里有没军医？我这位小兄弟昨晚为了救礼公主，中了一枪，现在子弹还未取出来呢！”张名指着我说。看来我的伤有救了。
“呀！，医院只有师一级的才有啊！我们师的医院跟师部行动，看来只有找本地的医生了。传令兵！”翁旋马上叫人。
“有！”旁边一名士兵立正。
“马上到城内召集所有的大夫，让他们到这里来，救治一下我们的弟兄！”
“是！”传令兵得令后跑走了。
中午时分，大批的医生被“请”到了军营，大多是高丽人，汉人没几个，他们诊断了我们的伤势后，统一的结论是：要动手术。我一听，这不是废话吗？子弹要在我的肉里，不用手术，你难道用气功啊？可是一个难题出现了：没有麻醉药。
因为民间的高丽医生基本上都是中医，汉人学西医的也不多，虽上打了十多年的战，药品已经相当紧缺了。于是，就在没有麻醉药品的情况下，我的屁股被人捅了一刀！
伤员们只发了一些转移疼痛的用品中，我是用一大块毛巾咬在口中，最后出了一身的汗，疼得几乎快要晕过去了。这比中枪还要难受，中枪只是迅速地一下，这下可好，要让刀在里面捅半天，把子弹找到后挖出来，还要用火烧的刀具烫几下。所以说以后千万别中弹，中一枪相当于挨好几次刀。
当我被抬到一张空床上时，人也果然清醒了。以后还要换几次药，但是和前面的大手笔相比，那些只是蚊子咬而已，此时我根本无法想像在这种条件下那些需要截肢的士兵要怎么办？怪不得当兵的人最讨厌战争了。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兄弟连》中的一个场景：一个老兵教训刚刚入伍的新兵：刚才还在好奇地喊着敌人在哪儿，过一会儿被子弹打得肚破肠流地叫妈妈！所以和平时期的人千万不要那么兴奋地期待战争的到来，它真正来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带给你，平时看看影视作品过过瘾就算了。
“我是应征入伍的，我的入伍费不是一天200元吗？我现在不能动了，这钱什么时候能够拿到？”一名伤兵在询问军官，他好像也是和我一同被征进来的。
“你真是做梦啊你！征召官的话你也信？誰叫你来的你找誰去！”那位军官对着那名伤兵吼到。
“看来朝廷的信用真是越来越差了！”我在一边听到后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越来越差，是根本没有信用可言。”一个伤兵在旁边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上等兵，一个月本来是10元的薪水，现在只有发两元。其它的八元用什么购物券来代替，这购物券只能在当地用，怎么能寄回家啊？如果不要，你把购物券通过黑市再换成钱，只有五元。”
“军官们也是如此吗？”我问
“那么得看是多大的官了，连排级的一个月也有一半的钱是用购物券代替的，只有当了团长后，才有实打实的钞票到手。”那位伤兵继续说着。
“那么你知道那些军官一个月多少钱吗？”
“排长一个月30，连长是200，营长是500，团长是1000，师长据说有3000的收入，3000啊，可以买100多担的大米啊。”那位伤兵感慨地说。
看来这个时代的官兵收入差距相当地大啊。
“那么军长呢？”我又感兴趣地问。
“那些人物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够知道的，不过我们的军长，在辽阳和九连城都有如夫人呢！”另外一个伤兵抢着回答。
“军长的太太不知道吗？”我越来越有兴致了。
“知道又怎么样？军长在沈阳给她买了房子了，她就乖乖地在沈阳住，从来不过来。”那些伤兵们纷纷凑过来，听着这些八卦新闻。
“来来来，抽支烟吧。你抽不？”一名伤兵给大家发烟，也给了我一条，我连忙摆摆手。
“小九，你这是哪里搞的，这可是内地的‘一片石’啊！”有人发现烟的不同。
“这是钱参谋刚才拿来的，比我们抽的‘东亚’就是不一样啊！”被称作“小九”的士兵得意地说着。
“‘一片石’是哪个级别的军官抽的？”我又开始打探了
“看来你不抽烟，难怪不清楚。我们大顺军中，士兵配的是‘东亚’，团以下的是‘山海关’和‘一片石’，团以上到军这一级是‘长城’和‘山河’，再上头的好像有什么叫‘福禄寿’的，不过那些我们是没资格见过的。只可惜这次来的那个小胖子公爷不好这个，不然让我兄弟去和他的警卫说说，弄几支来给你们升升仙！”一名伤兵在那里一边吐着烟圈，一边介绍着军内的香烟品种。
“就你兄弟那个叫猴六的，凭他也能够搞到这军中的极品？”有人不相信。
“那又怎么着，你别小看他，昨晚他可是跟着在警卫车外面跑了好几里路呢！人家站在车门上的警卫可对他刮目相看，还向他招了几次手。”
“可能是在劝他别再跟着跑吧？啊，哈哈！”现场的人开始哄笑起来。
我也笑了笑，然后赶紧钻了出来，二手烟的滋味可不好受哦。
到了晚间，用过晚饭，全团开始向新义州前进，我照样坐在伤员车内，随着队伍前进。实际上我的心里早就飞到了鸭绿江边，真想看看这个时代的鸭绿江是什么一幅景象。
一路上难民越来越多，我们的车队几次都被堵住了去路。士兵们的士气开始消沉。也遇以几次敌机空袭，不过马上就看到我空军战机在空中与敌接战。双方互有伤亡。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我们才到达新义州。
到新义州后，我终于见到了铁路，和我们那个时代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经过敌机的轰炸，铁路上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车厢和烧毁的车头。远处，就是鸭绿江，再过去，就是我大顺的国土了。
57军的军部及各个师都在这天的下午抵达新义州，另外还有一些从平壤撤退出来的机构，一时间，新义州人满为患。虽然部队拼命地组织人们过江，但是仍然有大量的难民和部队滞留在这里。
防空阵地已经布置好，我已经从伤兵中被排除了出来，前线大量地新的伤员被运送下来，一车又一车。医院也伤人满为患。此时，我才第一次见到军队中军医的工作环境。他们一天到晚都在工作，主要是工作人员太少了，已经征集了一部分当地的汉人妇女为助手，但是仍然是僧多粥少，地上常常有来不及处理的伤员在呻吟。“先军官，后士兵”是大顺军医疗部门的处事原则，所以这样的环境下，士兵的死亡率比较高。
晚上，张名召集我们原1577团的军官开会，他带来一个消息。
“96军除了卢占山带领几百人跑出来外，剩下的全部完了！”
“怎么会是他活了下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433师在城内的部队是最少的。
“参谋长宋华自杀，方其被俘，382师师长姚奇伟在城门攻破时阵亡，457师的师长廖立辉下落不明。另外57军此次在德川和日本军打了一战，吃了暗亏，日本人战斗力不容小视啊！”
“王团长呢？”王元德不会就这样消失了吧，所以我比较关心。
“没有消息。”张名说完，说：“我们的人明天中午过河。你们今晚准备一下，不要的东西全部扔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开始集中，到了临近中午，开始向江边出发，许多的车辆如今都已经空空地扔在一边，江上工兵修建了六个桥梁，其中有三个是浮桥，三个是工程桥。车辆从工程桥上过，人员从浮桥上过。
在江边有许多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正在警惕地望着空中。桥梁上挤满车辆与人员。为了加快人员的过江速度，所有难民的独轮车以及行李车全部不得过江。大家就在这样熙熙攘攘的状态下一步步地向前迈着缓慢的步伐。
“呜――呜――”警报响起，顿时桥梁上的人们加快了脚步，一时间人们开始慌乱起来，有几个不怎么辛运的被人挤下了水。
一下子，敌机还没来，自己就先乱了。
“嗒嗒嗒！”我军防空火器马上开火，一下子给我们地面上的人增强了信心。可是再密集的火力仍然无法阻挡炸弹的落下，只听到“轰嗒！”“轰嗒！”几声，炸弹就落在江面上的桥梁附近。在炸弹的震动下，更多的人落入江中.时逢盛夏，但是江水还是卷去了不少人的生命。
“大家快点，不要慌张！”桥头的士兵在不断催促桥上的人。
“嗡――”一架敌机俯冲下来，开始“嗒嗒嗒！”地朝江面上开火。
“扑通！”“扑通！”不断有人落水，江面上呼号声，求救声不断，整条鸭绿江两岸变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场景。血开始在江水中出现，同时两岸边也有不少人倒地。
“开火！”
“呯呯呯！”一发发防空火炮的炮弹不断飞上天空，在空中爆炸后产生出一个个黑色的烟迹。同时，从江那边的空中，大顺的战机开了过来，与敌机展开战斗。
我拼命地跑着，我们的队伍早已经混乱了，我也不顾他人，赶紧冲上了一座浮桥，在桥面上拼命地向前挤。只是由于人太多，不然我会跑出相当好的成绩。有的时候，我甚至开始将一些人推开，人性可真是自私的。当我来到桥中间时，一架敌机从江面上低空掠来，机身喷出四道火舌，将工程桥上的一辆车给打得冒火燃烧。然后它再继续向我们这座浮桥飞来。
一些人惊呆了，我则不顾一切地趴倒在桥板上。看着火舌从我的前方掠过。
“嘭嘭嘭！”那是船板被击穿的声音。飞溅起来的木屑弹在我的脸上，特别地痛，我又爬起来，继续向前冲，终于在停停跑跑之间，我登上了对岸。
“啊！自由了！”我整个人放松了，呈现一个“大”字躺在江边的沙滩上，好舒服啊！
“轰隆！”对岸响起了震天的爆炸声，它比所有的声音都要响，而且一阵接着一阵，接着我看到了一个个火苗在对岸窜起，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我连忙起来，拉住一名刚刚从桥上跑下来的人问：“对面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人挣脱了我的双手就跑了。
我又等了好一会儿，看到一名脸上有伤的士兵跑了过来，于是再一次地上去打听。
“刚才那一阵子巨响是怎么一回事？”我问了同样的问题
“啊―――啊―――！”他一直比划着，但似乎听不到我在说什么。我见到这样子，连忙将他拉到沙滩上，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他于是对我说出了以下的话。
“我们对面的弹药车队在江边被敌机击中了，发生了大爆炸，许多人都死了！江边到处都是尸体，太可怕了！”
我顿时吓了一跳，不过还是静静地呆在江边等着对面的兄弟们过来，但是直到太阳落山，对面除了过来了几队伤兵外，剩下过来的我一个都不认识。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我认识的，却是从江这边过去的。
“恩公，怎么是你啊？”一位老大妈从旁边走过来，向我打招呼。原来是我在战场上救下的那位大娘。她们一队妇女正要从浮桥上过江。
“大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十分惊讶。
“前面不远就是九连城，我们从那里来！准备到对面收尸呢！听说今天对岸发生了大爆炸，死了很多人。”大妈说完就跟着队伍向对岸走过去。
不多久，对岸开始送过来一具具的尸体，血肉模糊的一具具尸体，让我怎么也认不出它们原先是誰来，就这样，我在江边认了一整个晚上，近千具死尸。每当尸体运过来时，我都要上去请求他们让我看看。终于让我找到了刘奇的尸体，他的身上有只胳膊不见了。张名的我一直没有找到。我又去了869团找翁旋，不过听士兵说他受伤后送了，我一下子成为了没有队伍的人。呆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了，看着初升的阳光，我从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无助的感觉。
“你从此没有集体了，你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家庭，没有你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认识你！现在，你就要靠自己去奋斗了，要靠自己去闯出一片新的天地。”我对自己说了这些话，然后向着北方大步走了下去！
第一章“浴血高丽”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