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战（上）
我们终于转到了一个小掩蔽所，它是用几根高大的树木钉成一排当顶篷，下面是一个大坑，里面有几个军官，肩上是一朵花。我们带队的士兵向他敬礼，不过却是右手放到胸前，然后两人交谈了几句，我又和20多人被带到了另外一条战壕中。
接下来又是转了十分钟左右，真是太累了，人根本无法站直，而且时不时就有炮弹呼啸地落到附近的地上，炸得我们灰头土脸。到了第二个掩蔽所，我们几乎都相互之间认不出自己的样子了，全是灰土。
“报告连长，新兵带到了！”我们的带队士兵叫到。
那个被称作连长的看了看我们，问：“就这么些人？”
“是的，除了半路炸伤的三个，已经全部带到了。”带队的似乎知道对方不满意，声音开始有点小了些。想不到对方居然破口大骂起来：“王元德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老子在这里顶了两天了，死伤了百来号弟兄，就给这么十几号的废物当支援！奶奶的，他真是想让老子死在这儿啊！你回去告诉他，如果明天再不能调五十号人来，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保不住阵地！”
“是，陆连长，我保证把话带到。”带队的士兵说完就掉头想跑。
“慢着，把这个弟兄帮助我背回去，再不送下去就要挂了！”那个被称作陆连长的从外面扶进一个伤兵，好像有条腿没了，伤口已经包得像个粽子似的隆起一大块，只是还可见到血。带队的士兵只好背上伤者，爬了回去。
“你们几个，把他们都带下去，放到二号和五号壕上去，别让他们去三、六、七号壕，这些废物，再怎么着也得给我撑到明天晚上才能让他们报销！”这位陆连长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叫几个兵带我们出去了，接着我看到他自己带了几个兵往我们相反的一条壕沟钻了过去。
“真没人性的东西，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了？”我心中十分不服气，但是也没办法，服从组织分配才是一个优秀的士兵应该做的事。
一个老兵把我和两个同伴带到一条战壕内，然后指着这条蜿蜒长达近百米的战壕说：“你们三个，先在这里守着，不要乱跑，不要站得太高，不要爬到战壕外面。你们三个在这里朝那边观察，如果看到有敌人，也就是穿着高丽军服装的人，就马上开火。对了，你们手上的枪会打吧？”
“会，长官，不过就..”我抢先回答到，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另外我想多问点问题，显得“好学”
“会就可以了，如果听到尖锐的呼啸声，那就是炮弹飞来了，一定要趴下，明白吗？”
“明白，长官！”我又抢先回答。
“别叫我长官，我只是上等兵”对方似乎不领情。
“请问您贵姓？”我又问。
“免贵姓赵。”他第一次回答了我的提问，接下来又说：“有什么情况就到刚才那个小指挥所报告，那里有我们的人。”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看着他走远了，我们三个相互看了看，又望了望手中的步枪，接着异口同声地说：“这么长？”
我们指的是我们要守卫的这战壕怎么会这么地长。
“怎么就我们三个啊？”我们中的一位穿着帆布衫的人说，他看上去有近五十岁了。于是我就问：“您老人家贵姓？”
“呵呵，小伙子，我才二十九岁呢，你怎么就叫我老人家啊？”那位“老头”笑呵呵地对我说。
“哇！我都三十了，他的年纪怎么比我还年轻？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比较显老。”我心里想着，“说不定我还是‘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树。。。’”我又开始思绪乱飞了。
“那么我们三个也算有缘，以后就算是战友了。大家相互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引起了话题，好像此时的战壕特别地平静，附近也没有什么喊杀声，也没有什么枪林弹雨般地战斗场面，比起我们上来的时候安全多了，正好结交一下这几位战友，也算为将来做个打算。
“我姓张，名名，字都风。京师八里桥镇人。”那位自称只有二十九的“大叔”先开了口。
“我姓吴，名超，字文光。天津大沽镇新塘乡人。”另外一位同伴也介绍了自己。
“我姓丁，名一，字嘉和。安徽铜陵镇大通乡人。”我也随便捏了一个身分忽悠他们。
我们交谈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都是从内地出来的，也是因为没有钱，才会被征集来作战！
“那天晚上当兵的不是说‘否则，以叛国论处’吗？”我问张名，他笑了笑说：“你是第一回被拉来吧？这里和国内一样，有钱的可以交钱免兵役，就算规模再大，条件再严格的征兵，只要有钱，都不用去的。这十几年，我们大顺已经进行过六次全国大征兵了，可有人还是一次也没被拉进来过，只不过每一回花的钱不同罢了！”
“是啊，张名说的没错，你没看到那天晚上被叫出来的有近万人，可我们运上车的才三十辆，不过六千而已，剩下的早就到广场的另外一边排队等家中出钱来赎了！”吴超在一旁也补充说明着。
“看来小兄弟你家在战前还是满殷实的嘛！居然能够撑过全国的六次大征兵”张名看着我，眼神有点不一样了。
“你们还不是一样，应该都是第一次来吧？”我反问到。
“呵呵，你说错了。”张名的眼光突然变得不同了“我至少杀过近百人，已经是第四次当兵了，前三次征召令发出时，我的年纪还小，条件还够不上！”
“是啊，这几年下来，征召令征集的年龄范围越来越大了，连小兄弟你这样的都要上战场了！”吴超一边看着前方，一边搭着话。
“那么吴大哥你这是第几次应征了？”我又转头问吴超。
“第二次，我是十八岁那年入伍的。”吴超说完，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他猛地转过头，对我叫：“趴下！”然后自己也飞快地整个人缩入战壕中。
“趴下！”几乎同时，张名也用手将我的头按了下去，我们两个立刻都滚到战壕里，接着，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我们的上空，落到后面的山坡上。
“轰嗒！”爆炸震开的灰土及一些被炸断的树枝从上面倾泄下来，灌到了我们的战壕中，真难受啊！
“轰嗒！”“轰嗒！”“轰嗒！”….远远近近地有几十发炮弹开始在我们这附近落下，让我们头也不敢抬一下。
“敌人开始进攻了，先别抬头，这一波有的会长达好几十分钟！”张名对着我的耳边大声喊。
我于是双手抱头，像一只刺猬一样蜷着身体，甚至把耳朵捂起来，领子里面开始进沙土了。
震耳欲聋的炮轰还在继续，时间似乎像停滞了似的，我拼命地抖动着身上的沙土，还在战壕中不停地变换着趴窝的姿势，结果没有一点用处，上面掉下的土都要把战壕给填平了，我差点要被埋在下面了。此时一只手将我向旁边拖了拖，接着拍了拍我头上的沙土。原来是张名，他还探出头看了下前面的情况，然后说：“好了，出来吧！炮击结束了，下面敌人要发动冲锋了！”
吴超在另外一边也早已经伸出了头，前面隔着有好几条的战壕和沙袋，我看到最前面的几条战壕有人影在活动，好像是我们自己的士兵。不过距离比较远，有近五十米，再远处，则是一片片乱石，上面有好多具尸体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我们的，而且我还没有见过高丽军队的服装呢，应该和我见过的韩服差不多吧。
“张大哥，高丽军服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判别是敌人还是我们的人？”我又开始向张名这个老兵请教了，要想在战场上生存下去，这点基本的常识十分重要。
“你不会是最近才从内地来的吧？”他们通常把我们那个时代的长城以南、云贵以北，四川、甘肃以东称作“内地”。而把由大顺王朝统治下的其它边远地区叫“外地”。
“怎么可能没有见过高丽人的军服？他们以前和我朝一向是友好邻邦，我们住在这里，经常可以看到高丽军队的调动。”
“是啊！他们的服装和我大顺军的差不多，因为是仿我大顺军制作的，只不过色彩是以青绿为主。看，他们上来了。”顺着吴超的手所指的方向，我终于看到在山下远远地出现了一群人。不，是许许多多的一群群的人，他们好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开始向山上缓缓地前进。
我的目测水平不够好，也不知道那些高丽士兵离我们有多远，就连忙举起手中的步枪，想瞄准射击。吴超在一旁立刻阻止我，说：“他们离我们这里至少有六百多米，我们手上的步枪是打不到那么远的！要等他们走近了再开火。”
“哦！”我为了掩饰尴尬，连忙解释道：“我在瞄准！”
“不会吧，那么远你也会瞄得准？”张名有点好奇地看着我“说不定你瞄的目标还没到你开火的时候，就被前面的弟兄们给收拾了。”
“呵呵，我随便练习一下，新手嘛！”我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确实，单靠枪上的两个小凹凸来搞什么三点一线的瞄准，一百米之内的我还能够有把握，百米之外的，简直是用大炮打蚊子，根本沾不到边。
5、初战（中）
高丽军大约前进了一百米，然后就停了下来，我心里正感到纳闷，就听到吴超和张名叫我：“等下要趴下，他们要用炮轰了！”
“刚才不是已经炮轰过了吗？”我问他们。
“刚才用的是攻城炮，现在开始用迫击炮了！”他们头也不转地回答我，眼睛仍然观察前山下的那些敌军。我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在这么近的地方用炮啊？”
“他们高丽军队的战法是学习我们大顺的，徒弟打师父，下一招用什么我们全知道，就凭这一点，我们三个打他十几个都没问题！”张名说着，口气中透露出一丝的不屑。
“呵呵，看来我们赢定了！”我在一旁高兴地说着，心想打完仗要赶紧开溜，离开这个战火纷飞的地方。要去哪里呢？当然是美洲，或者是欧洲，到那里说不定还能够凭借着自己的特长，开拓一片新的天地。
正在做着美梦，就听到“彭”“彭”几声，敌方的迫击炮开始轰击，我此次有经验了，连忙抱着头整个人躺到战壕里面，就听到外面“轰嗒！”“轰嗒！”两声，接着便没有声音了。
然后我就听到外面枪声大作，好像是双方开始射击了，有机关枪的“嗒嗒嗒”声，真是清脆悦耳。我探出了头，看到前面我军的几个战壕里面喷出两串火舌，一些敌军动弹两下就不动了。但是我也看到对方的手中也冒出了一点点的火焰，有几发还落在我前面做掩体的麻袋上，发出“扑扑”的声响。激起一阵尘土，让我吓了好一大跳。
“轰嗒！”“轰嗒！”，接下来突然又是一阵的爆炸声，在我们的阵地前发出了一阵阵白色的烟雾。
“他们要冲锋了。“张名又开始解释给我听，“这是敌军干扰我们的射击视线，他们想乘机靠近，然后用震天雷炸我们。”
“震天雷？”好熟悉的名字，好像是宋元时期的武器吧？我怎么难和眼前的近代战争联系起来。
“看，我们的士兵开始用震天雷了。”张名说着，并且指给我看。只见我们前面的战壕中飞出一个个黑黝黝的东西，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爆炸声。但是我们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传了过来。
“卧倒！”他们两个又将我按到战壕中，接着便是一个特别响的大爆炸，好像就在我们的战壕前，在爆炸气流的波动下，我一时之间整个人直发呆，两耳“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这是攻城炮，怎么可能？”张名大嚷着，他有些失常地吃惊？
“轰嗒！”“轰嗒！”，又是更猛烈的炮弹爆炸的声音在我们附近的地方响起，这一回张名和吴超都没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来拉我一下，大家好像都消失了似的。我躺在战壕里面看着天空，天空也似乎变成了黄黄的，前面传来了许多人的叫声，好像是有人受伤了。另外还夹杂着枪声，不过比起刚才要激烈许多。
爆炸声从前面传来，好像持续不断地有震天雷在响。我刚刚起身，就看到战壕的一侧跑来一名士兵，见到我们大嚷：“你们三个跟我来！”我们提着枪跟在他身后弯着腰一直小跑。七转八转，终于靠近了前面的几条战壕。有的战壕上已经出现了尸体，有的还有伤员，有的士兵甚至躺在战壕中正在包扎伤口。
突然，带领我们的士兵在一个地方停下，然后说：“你们三个在这里，对着那边射击，不要让一个敌人越过那棵小树。”说完他用手指了一下战壕外面大约五十多米处的石头，
话音刚落，就听到“呯”地一声枪响，面前的这名士兵就捂前他的那支手臂倒了下去。接着，我被张名推dao在战壕中。听到上面有“扑扑”好几声，全是子弹打在沙袋上。过了一会儿，声音没了，我连忙端起枪，探出头朝战壕外面望去，口中问：“哪里打来的？哪里打来的？”
此时，张名和吴超两个熟练地装弹上膛，并且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开火，我顺着他们的枪口望去，只见不足百米处，有七八个人正趴在山坡上向我们射击。其中有两个随着枪声已经被打倒在地。
那名倒地的士兵用另一只手捂着伤口，我连忙蹲下来，问他：“你中枪了？”
我的话刚刚出口，也立刻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哪里有没中枪却流血的道理。只好继续问：“你有绷带没？”那名士兵没有理我，用手从腰间拉出一块白布，我于是手忙脚乱地帮助他包扎。他只说了声：“别都用完，留下半块下次用。”我气得大声说：“别这样小气，你受伤送到后方后，医院里面这些东西有的是！”
“你这个新手，像我们这样的哪里有资格往后送，除非手脚没了，或者躺下动不了的！”那个士兵没有好气地顶了我一句。又喘了口气接着说：“你别管我了，赶快帮助他们两个顶住，我还死不了，这战早点打完，我的手才能够有希望早点治好。”
我立刻直起身，装上子弹，用力拉开枪栓，然后伸出头，瞄准山坡上的那群人，对着其中一个目标，扣动了板机。
我以前受过军训，虽然只打过五发子弹，但是100米有43环的好记录。当时觉得子弹给得太少了，现在终于可以好好过瘾了！
“梆”地一声响，我的第一枪就此打响了，枪支的后座力让我的肩膀震动了一下，那个人影被我打中了，他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不动了。我刚刚想跳起来表示庆祝一下，就被一旁的吴超用手按了下去。
“扑”，一发子弹打在我面前的沙袋上，接着又是一发。
“你要是刚才站起来，现在已经死了。”吴超说着，继续装他的子弹，扣动板机。打完一枪，他立刻弯下腰，装上子弹，跳动几步，换一个地方，然后再探出头瞄准。
张名也是如此，而且他装子弹的速度更快，一下子已经开了五、六枪。
我于是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还好这里的战壕挺长的，我们不断地变换方位。那七八个敌人一下子就倒下一大半，只剩下两个还在那里支撑，和我们对射。
很快，张名手上的十发子弹已经打光了，还好那位受伤的士兵将身上的几十发子弹全给了我们，我也只剩下五发了，现在目标少了真难打，他们远远的躲在那乱石之后，我们只好在这里干等。这时候，下面渐渐地出现了更多的敌军，看上去有好几十人，其中有几个将一个东西在地面上架起来。
“是机枪，小心！”吴超看到了连忙警告我，而且还对张名说：“怎么办？有没办法对付它”
“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冲锋枪吗？”张名凑了过来，问那个躺在战壕中的士兵，士兵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只有陆连长有一支，还有五个排长各一支。剩下就是四挺机枪了，可惜全在三、六、七这些一线的战壕内。这是四号战壕，我们要派个人爬过去，到那边七号战壕叫连长想想办法吧。！”
“有震天雷吗？”张名问，“我们现在不开火，只要他们前进到二十米内，我们就用震天雷炸死他们！”
“有三四个，还可以和他们干一仗！”那名士兵说完叫张名从他身后抽出了几个黑黝黝的东西，我一看，不正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手榴弹嘛！
“他们还没这么快上来，大家休息一下吧。”那名士兵用手指了指左上的衣袋，张名从里面掏出了一袋香烟，不过包装可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地精美，只是用张硬纸壳包的七八支土黄色的香烟。可是张名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呵呵，想不到你也能搞到高丽升抽啊！”张名说着，给了他们一人一支，又递给我一支，我摆了摆手，表示不会。张名就帮助大家点上火，火柴和我们那个时代的一样，一点就着。
他们三人各夹了一支，吴超则趴在战壕上继续监视敌人，不时听到子弹打到沙袋上的声音，“扑扑”直响。
“这些是昨天打死对方一个军官，从他身上捡到的，比我们士兵抽的东亚烟好多了。你怎么会知道这种烟？”士兵对张名认识这种“高档”香烟感到奇怪。
“哦！我以前当兵时，跟我的连长帮助高丽人的军队搞过战备训练，当时他们按照团级军官的待遇配给我们这些烟抽，不过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张名一边抽，一边说，“那个时候，朝廷战事节节胜利，高丽对我朝可是敬若神名啊，想不到今天，居然演变成兄弟同室操戈了，真是世事难料！”张名不由地发出一阵感慨！
“学咱们的还敢反水，真是欠揍啊！”我在一旁凑着说，想听听这场战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到此刻仍然不敢说我是从另外一个时代来的，要是他们知道的话，在这个战争年代，十有八九我会被当成间谍处死，因为来历不明啊！
“人家现在有日本和美国人支持，听说高丽王李仲平已经接受了美军和日军进入高丽的请求，可能过几天，我们会遇上美国兵和日本兵呢！这几天轰炸我们阵地与后方的飞机全是美国人派来的，高丽人的空军就那么几架我朝支援的二手货，怎么可能会这么嚣张呢！”士兵说着，将抽完的烟头往地上一按，然后说：“我去找连长他们，你们先支持一下，一会儿见！”
看着他艰难地消失在战壕的另一头，我心中泛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到底这个大顺朝和多少国家处于战争状态中，我们的盟友有几个，敌人又有几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