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不得不说,今日的天气是自除夕以来,大伙儿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天气,老王寅时起床下地摘菜,从家里一直到夜归客栈,恰好能在路上看到橘红色的太阳从山后头冒出来的全部情景,他当时就想早点干完夜归客栈送菜的活回家准备春种。海城就是这样的天气,这个时候日头一旦出来了,就是连着好几天,不待春草发了芽、春桃开了花就不落。可是等他送了菜,遇上了夜归客栈掌柜的高价请他在厨房帮忙。
他犹豫了一会,种地的事可以推后一两天,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
老王他同意了,不过还有个条件,他要夜归客栈那个蓝边瓷碗。
那碗碗底有漂亮的图案,是片鲜脆的树叶,树叶叶脉清晰,叶边有小细齿,叶形细细长长的很苗条很好看。他家媳妇上次送菜的时候就看上这只大碗了,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这碗的好。怪就怪他家家里都是木碗。
小时候家里人就说木碗比瓷碗好,经摔又不烫手,其实就是觉得坏窑出的碗不好,好窑出的碗又贵得要命,只有木碗是免费的,他家大叔是个木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王家媳妇嫁过来二十年,一直勤勤恳恳,话少活多,就是这次碗的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
夜归客栈掌柜的也知道老王瞧上他们客栈的碗了,两家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她原本打算等她的淡国第一鬼店开张赚钱了,就买张青花瓷的碗送给王家,也不枉大家合作这么多年的交情。现在老王提上这样的条件,她马上同意了。所以当自然要求她拿出那只大碗来看看的时候,她先同意了,到了后院才想起碗已经易主了,当时她不知道大碗是干什么用的,就装成为难的样子说碗被人偷走了。
谁也没想到自然那么大气,说事情是他们惹起来,挥手就把碗的账揽在了自己身上。
掌柜哭笑不得,按理说这种赔钱的事大家应该都是怎样撇得最干净就怎么撇,就算原本真的是自己的错,也赖着脸皮死活不认。怎么这个自然反其道而行之呢。
这下掌柜的的谎言一下子扯不清了。一方面小气的掌柜非常想要人家的赔款,另一方面她不想给神探子这个朝廷命官前面留下不诚实的印象,而且她也是重诺的人,出尔反尔,碗都送人了,再要回来的事她做不来。
可神风子没大碗不行啊!
掌柜十分为难,汗都急出来了。
“洗脸的盆可以吗?”店小二凑过来问。
“锅可以吗?”掌柜也问。
“哈哈哈哈!”虽然风小童食量的确很大,没有大碗就吃饭不香,可是还没到非用大盆和锅的程度,自然想象好朋友用盆吃饭的情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微生淡清却没有笑,他今天早晨严重走神,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移向微生漠沙的房间,昨夜他的双胞胎姐姐深受贴身丫鬟背叛、情郎背叛以及差点死去的多重打击,说实话,他有点担心她会想不开。
微生淡清把目光移向客栈掌柜,停了几秒才淡淡地说:“麻烦您告诉后院的老王,就说我借用他的瓷碗用一下。”然后袖里掏出一串钱,“这是租碗的钱。”
这些钱都够买上好几个碗了。
客栈掌柜一听,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腿一软,差点跪下来。欺骗皇帝是大罪中的大罪,那个,欺骗朝廷命官会不会也有罪?……
她想不到微生淡清是怎么知道碗的事,他就是如传说中的那般神,昨天夜里就已经见识到了。客栈掌柜万分后悔,她不该在他们面前说谎的。海城好些贵人公子哥们,就算人们骗他们没有犯法,他们也会想办法让骗他们的人变成犯法者,打板子、赔钱、坐牢,严重的还会被流放,而眼前的两个人是他们淡国的贵人中的贵人……
自然看到客栈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了,他伸手指敲了敲桌子:“淡清,别欺负我们海城的百姓。”
微生淡清苦笑,他也伸手轻扣木桌,却没有说话。他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神,这次知道大碗早已易主的事,完全是因为他正运着内力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尤其是他姐姐房间里的。后院厨房的事算是他不小心偷听到的,他说出来也是无意识之举,今天早上他走神走得厉害,听到他们在谈小童的食量问题,顺口就说了。
这时楼上的门突然开了,风小童再次眯着眼晃晃悠悠的出来,店小二看见他漂亮地一闪,眨眼到了后院门口,迅速消失在大家的视线。过了几下,风小童又猛然出现在楼梯口,手里四稳八平地端着一碗鸡,店小二瞧见他眉开眼笑地抱着那碗鸡进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后院的大厨和帮工王大叔齐齐出现在后院门口,气急败坏地叫嚷:“哪来的小贼偷了我们的菜?”
神海子哈哈大笑,微生淡清捂额,店小二和客栈掌柜呆愣中,大厨和王大叔出来抓贼,没得到大家的响应,还被人笑了,均莫名其妙,只得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过了一会儿,风小童的房门再次打开,这会他的头发不凌乱了,眼睛也不是闭着或者眯着,也不迷迷糊糊地使用轻功。他穿着一件浅蓝色长袍,长袍袍边、领口和袖口都连着雪白的毛茸茸的兔毛,看起来很暖和。
“呀,呀,小猪终于醒了。”自然朝风小童招手。
风小童还是那句话:“大家早上好,吃过饭了吗?”
店小二非常勤快地再次回答:“客官早上好,我们还没吃呢?”
风小童又说:“其实我也没有吃,大家一起吃吧?”
自然连忙在下面小声提醒大家:“千万不要答‘好’。”
客栈掌柜于是回答:“不了,我们干完这点活再吃。”
店小二附和:“对啊,对啊,我们过会再吃。”
大厨……
王大叔:“这是谁啊?”
风小童十分满意,他环顾四周,没看见微生漠沙,扭头看向自然,问:“可以吃饭了吗?”
“可以了。”
“不用等淡清姐姐了?”
“对,对,不用等淡~清~姐~姐~了。”自然加重“淡清姐姐”四个字的发音。
“我姐姐叫微生漠沙。”微生淡清淡定地忽略自然的“淡清姐姐”,对风小童说,“以后要叫漠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