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孔四贞来说,不被人发现,能在一旁暗暗的注意着一切能让她比较安心。她不想被大家认为太过与人不同,这绝非是好事儿。这个时代,不流行个性。
孔四贞在一旁悄悄的观查着店里的众人,她发现这两个员外不像是一般人。听到店小二的话感觉非常好笑忍不住插话说道:“小二哥,李员外说的刍狗可不是你说的猪狗,乃是古时祭祀时用草扎的狗。圣人是指国君不是说的圣贤,意思是说天地没有仁爱,就把天下万物视做草狗一样用过后就不管他生死了;皇帝没有仁爱,就把臣子当成草狗一样,有事时召来使用,没事时弃之一边任其自生自灭。这句话里的百姓,也不是你、我这样的老百姓,而是自王以下的士大夫,公卿贵族、臣子百官。”
店小二挠挠头说道:“公子的话,小的还是听不太懂,不过倒是明白了一点,咱们这老百姓竟是猪狗不如——那些大臣都是草一样的狗儿了,我们百姓可不就连猪狗也不如了?”
众人听又是一阵大笑,李员外笑完后对着孔四贞抱拳说道:“看公子年龄不大,倒是好学识。在下只是一时感慨,并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我倒是觉的小二哥说的那句‘人家说杀就杀,只是杀了我们又不能吃,真不知杀来做什么’,更恰当、更有深意。”
孔四贞也学对方的样子抱拳还礼道:“李员外过奖了,小子哪有什么学识?只不过照书直说罢了,却让李员外和各位见笑了;我所说得这些,只要读过些书的人都知道,实不敢当李员外夸奖。”
“公子不必自谦,公子不但学识过人言谈也是不俗。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与公子同桌共饮几杯。”周员外也是开口说话了,并且邀请孔四贞过去共坐。
孔四贞刚来时,周、李二人以为他就是一般的富家公子,也就没有去注意她,听到她刚才的话才注意到他: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学识倒也罢了,只是看他谈吐举止不俗,才有了想要结交的意思。
孔四贞装作是整理衣衫,向水月大师处看了一眼,看到水月大师点了点头她才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即是长者相邀,小子不敢不从。只是小子当不得员外的夸奖,有机会能向诸位请教学问,在下正是求之不得;不过小子年纪还小,家父有言在先,这酒就免了吧。”说着她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张妈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孔四贞落坐后又同桌上的几位一一重新见了礼,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就她在二十一世纪时所知,古人是比较注重礼仪,反正是礼多人不怪,多行点礼是没有错处的。
见了礼后,孔四贞对立在身后的张妈说:“张伯,你也到那边坐下吧,不要在这里立规矩了,一来你也累了,二来也免的大家看到你如此立规矩少了谈兴。”
孔四贞这还是第一次和除了张妈和师父、师姐以外的陌生人说话,并且还是几位看着有些学问的男子,所以不免有些紧张。
她这一着急竟忘了在这个时代,主人应该如何称呼自己的管家,她急中生智把张妈改成张伯,反正不管在什么朝代都有这么称呼的,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张妈听到孔四贞的话答道:“谢谢公子;几位先生请恕老奴无礼了。”说完就取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孔四贞不远处。
大家刚刚坐稳,刘姓老人就说道:“说到两位贤弟来自桂林府,我倒是猛然间想起一件事儿来。听说几年前那里就曾经剃过头,虽说后来因战事又停了,不过我可是听说桂林府里却是没有几个能逃过剃头一劫的呀?恕愚兄无礼,两位贤弟好象没有剃过发,不知是因何故躲过了此劫?”
原来自清兵入关开始,为了加强人们认知便于统治就下了剃头令,不过也只施行了一个月;后来清廷因天下末定,汉人反应强烈怕引起变乱,只得又下令停止了剃头令。
不过这剃头令还是会施行的,依孔四贞所知,后来清廷在天下十之七八都归顺了以后,并且政权也稳定了下来,当时的摄政王多尔衮就又再次下令剃头,并且是严令天下必须要剃头的,有句话就是: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汉人毕竟自古就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剃头实在是让很多人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当时的读书人;天下因剃发一事反应是极为非常激烈,可是这次多尔衮却没有丝毫妥协,真是大开杀戒,仅在青州一城就杀了数万不肯剃发的人。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是宁死不剃发的,甚至很多已经降了清朝的前明官员将领,因剃发一事又都反了,很多百姓都离乡背井去投了南明。
此事直至顺治亲政后,因各地反对声依旧强列,而包括桂林内的数城接连失守;顺治皇帝为了安抚百姓,尽快平定天下,才下令停止强行剃发。
不过此事现在只有孔四贞一个知道,其它人还并不知道这个剃头令在以后会带来怎样的腥风血血。
周员外苦笑一声答道:“刘兄所说不错,桂林当年确实是强行剃过发,不肯剃发的都逃的逃,死的死。不过刚才刘兄也说了,没有几人逃过这一劫;换句话说就是有人逃过了这一劫,而我与李兄正是这漏网之鱼。”
说完周员外笑了笑,不过笑容中苦涩居多。李员外接话说道:“你我兄弟要是真被剃了那满人的老鼠尾,还真不如死了好些!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怎可以轻易舍之?再说了,就那样子,你们想一想,光头顶上垂下一根筷子粗细的辨子,当真是要多丑有多丑!满人还好意思美其名曰什么金钱鼠尾,想想那样子我就宁可留发不留头了。”
孔四贞听到这里有些不明白了,剃头不是剃男人的前半部分的头发吗?自己原来不论是看的小说还是电视剧,清朝的男人不都是阴阳头吗?就是头顶前面剃光,后面梳一根粗辨子,虽然说不上怎么好看来,但也不能说是十分丑怪吧?难道是她看习惯了?
可是李员外怎么说是头是光的,只梳一根象老鼠尾巴一样的细辨子呢?这个可是与她所知道的不一样啊。
原来在清朝前期,也就是后金时期,努尔哈赤就规定要照祖制:后金人和归降了后金的人都要剃金钱鼠尾头,就是头的四周剃光,只在头顶留有铜钱孔粗细的发辨,而不是现代人们通常以为的阴阳头,当然也就没有那根粗长的辨子了。这个孔四贞也在电视上看到过,不过演得不是清朝时期罢了,所以她一下子糊涂了。
刘姓老汉叹气道:“李员外说的是啊,真要被人剃成了那副样子,日后有何面目去见祖宗?真不如死了干净啊。只是不知道两位贤弟是如何免了这一劫的呢?”
刘姓老汉说完这话,好似无意的看了眼他原来桌上的那位书生模样的人,那书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接着说了下去:“我想想呵,当时好象是孔有德坐镇桂林府吧?哎!都是汉人何苦如此相逼呢?这头发的事情做得有些过了。”
老汉与书生的这种情形,店中的人除了孔四贞并没有注意到。孔四贞注意到不过是因为书生正好坐在她的背后,老汉看向书生时才会被孔四贞发觉。
孔四贞心里警觉起来:这个老汉和那个书生怕不是一般人,不然问得怎么都些这种事情?他们问的可句句都是孔四贞想知道的,难道说他们也想打听清兵的消息?又为什么要打探清兵的消息呢?
周员外和李员外听到刘老汉的话后,相视苦笑了一下说道:“刘兄说孔有德相逼这话却是错了。说起来惭愧的很,我与李兄要不是因孔有德孔王爷相救,真就是要留发不留头了。”
孔四贞听了十分好奇,心想:清朝不剃发可是大罪,要祸连九族的。孔有德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两人对孔有德有什么恩义?又或着是孔有德的至亲?真要是如此自己倒要多留意这两人了,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孔有德的女儿,如果是至亲还真是能照顾一二还是照顾一二吧,怎么说她以后也会是大清朝的公主不是?
倒不是孔四贞对孔有德有多少感情,只是这个世界上她孔四贞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能有向个亲戚,人品还不错的话,将来也是一个助力不是?没有哪个人能自己就能混出一片天地来的,还是要向个心腹信得过的人才是,血亲永远都是中国人可信任人之一啊。
孔四贞虽然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是却不想让人看出她很关心这事,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关注员外二人,但是她又非常想知道孔有德为什么要救这二人的原故。
她为了不引起人注意,所以不方便开口相问,因为每次她想问的事情刘姓老汉都会问起,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老汉,希望他继续问下去。
奇怪的是刘老汉现在一径微笑着,并没有再追问,孔四贞看他的样子,直觉他好象是知道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