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凡是空间都有个入口，否则无法窥探内部情况，孙汲认为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他走在易嘉后面，用手电照着波形图。它是震波收集装置自动打印的，上面画着横纵两个轴，旁边的参数他看不懂，但易嘉之前告诉他，那个地下空间呈圆拱结构，容积很大，足足可以容纳一架客机。
孙汲转念一想，如果真像易嘉所说，空洞是由人工挖成的，那么凭借锹搞加上几十个人的力量，至少要挖上二十年，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个浩大的工程。
“蚩尤的亲信只知道地狱之门的大概位置。”走在前面的易嘉转头说道。她手里拿着GPS机，按照定位好的方向小心前行。
“我以为他们早知道那个门在哪儿呢。”孙汲说道。
“他们之所以能找到位置，是由于蚩尤的召唤，他们顺着那个声音挖掘，但门被埋藏的很深，蚩尤亡灵怎么呐喊，穿过厚厚的土层后，将变得很微弱了。”易嘉解释道。
“希望它们搞错了方向。”
“那也未见的。”易嘉用手电照着头顶，避开一簇低矮的树枝说道。“开始的时候最容易犯错，因为地表距离门的位置最远，但随着洞穴的加深，魔王的声音就会渐渐清晰。”
孙汲认为那种挖掘方式就像捉迷藏，各个角落都要顾忌到。“那么大的一个洞，他们一定挖了好长时间。”
“也许花了四十年或许时间更长。有迹象表明那个区域已经被触动了，但它们还没挖到它。”
孙汲倒吸一口气。想象着地狱之门被开启后的景象，数不清的亡灵从下水管窜出，摩肩接踵的行人间夹杂着看不见的异类，他们没有身份却拥有抽象的人性，既然亡灵有正邪之分，那么亡灵间的战争也就无法避免。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生活的世界将重新成为战场，人类自身甚至很难权衡，因为帮助哪一方，似乎都在干预历史，谁干预过去，谁就在盲目的制造未来。
“必须把那个洞炸了！”孙汲冥思着说道。
“首先得找到入口才行。”易嘉强调着。
“你认为它会在哪儿？”孙汲认为林子那么大，为了不被发现，蚩尤的亲信应该把洞口藏得很隐蔽。
“这个不用担心。到了森林中心，我们就处在地宫上方了。”
“然后呢？”孙汲问道。
“然后我们利用简易声纳寻找入口。”
“你还要制造一次爆炸！”孙汲这次可不太赞同。
“离得那么近，简易声纳的功率足够用了。”“再说离那么近制造爆炸，会惊动下面的人的。”
孙汲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刚才那次爆炸没能引起亡灵的注意。要不然被十几具附体的死尸围攻，那简直是人身中最糟糕的境遇。他用手电谨慎的照照两边，那些麻木的树桩并没有活过来，林子中也没有绿色的眼睛盯着自己。振作一点儿！孙汲提醒自己，前面那个女孩子都没有怕的意思，自己更没有理由胆怯了。
“借助声波反射的原理，我们可以判定入口的位置。”易嘉说话时显得很有自信。
希望这个声纳没有问题！孙汲心想着摸了摸背包。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工事吗？”
在飞机上，易嘉曾跟他讲过五十年前的一段历史。一小批败逃的国民党士官进入黑森林，在其中修筑了工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怀疑入口就在里面。”
“你说在那个军用工事里面！”孙汲觉得匪夷所思。
“是的。那个地下工事正好建在森林中央，如果我是蚩尤亲信，我就从工事底部挖起。”
“即省工就隐蔽！”孙汲补充道。
“嗯。而且起初的挖掘不会发生坍塌，因为有工事坚固的地基支撑着。”
“他们有那么聪明吗？”孙汲笑着问道。
听了这话易嘉停下来转过身子。“你别忘了，那些亡灵生前和我们一样，都是拥有大脑的人。”
“我明白了。”“他们在入口布置陷阱我们就惨了。”孙汲咽了口唾沫说道。
“好了我们到了，这一带应该就是森林中心了。”这时走在前面的女孩儿停下来，手里擎着GPS定位仪说道。
38
“是这里吗！”孙汲看着易嘉的脸问道。他不明白在好端端的密林深处，怎么突然冒出幢房子来。而且是座现代化的别墅，二楼的几个房间里亮着灯，显然里面有人。
面对此情此境，易嘉也有点儿不相信眼睛了。她认真的把地图上的标记和定位仪上的对应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位置没错，不过工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座现代风格的住宅。
“你不会是把我带来开party吧？”孙汲调侃道。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走了两天，突然看到眼前的住宅，让他感到即新奇又高兴。反正目的地已经到了，那么今晚终于可以告别阴凉的帐篷，好好借宿一宿。说不定主人很好客，能够免费提供可口的食物，如果有条件再洗个热水澡，那简直就太理想了。
孙汲正想得美，易嘉开始打量房子四周的情况。她看到整整一片树木都被砍伐了，她蹲在地上用手电检查一个树桩，年轮上长满苔藓，树皮已经被雨水泡的剥落，她相信树木并不是新近砍伐的。
“把声纳给我。”易嘉走近孙汲说道
“我看我们八成是走错了地方。”孙汲把包卸下来，拉开拉锁，从里面掏出简易声纳。它的主体看上去像个音响，一根粗导线连在一只尖端的铁叉上。既然这里有人家，孙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站的森林是不是黑森林。
“位置没有错。”易嘉把导线和装置连接好，然后把铁叉埋入泥土。仪器被开启后，从泥土中传来微弱的嗡嗡声。孙汲知道，那只仪器正把声波送入土层。
“这幢房子不知是谁建的，反正位置不会有错，否则林子外的村子不会是乌有村。”易嘉用仪器搜集着回声波解释说。
“或许秦岭不止那一个乌有村。”孙汲提出质疑。
“或许吧。但是秦刚给我传了乌有村口的照片，这里的乌有村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孙汲没有反驳，他也看过那张照片，情况正如易嘉所说。
“不会有错了，这里就是森林中心。”易嘉核对下仪器上的读数肯定道。
“地宫就在下面？”孙汲定睛问道。
“没错。”易嘉说道。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不过这房子倒是个问题。”
“为什么？”
“因为它好像压在了通往地下的入口上。”
“谁在那儿？”那幢双层建筑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闪现出来。
孙汲觉得那个身影熟悉极力，不过灯光打在那人身后，他的脸无法被看清。孙汲想凑近一步看个清楚，却被那男人喝在原地。
易嘉想走近和那人交谈，但孙汲伸手拉住她。他觉得这样做有必要，因为垂在那人手里的明明是一杆猎枪。
39
夜深人静时，经历了偶然的团聚，一家人感慨最多的是困惑和意外。将近一个小时，种种情绪才得以渐渐平息。几个人来到客厅，安静的坐在沙发里听孙汲说明来意。
戴着老花镜的父亲，手里拿着易嘉递上的资助申请书，思绪万千，资助一事他是知道的，但资助的细节却有纰漏。他当时记得弗兰克递给他的是另外一份，至于申请人需前往密林探险还包括孙汲，他根本就不得而知。不过手里的这份也是真的，右下角上的签署人姓名，确实是弗兰克的字迹。孙艾座在沙发角落里，抬头看着叫易嘉的女孩和孙汲，一阵后怕席卷心头。就在一小时前，他还拿着猎枪对着他们。深更半夜的从林子里窜出两个人，自己的猎枪又押满子弹，在那种情况下，他甚至有开枪射击的冲动。
看到父亲为难的表情，孙汲洞悉了老爸的心事，他抿一下嘴唇又点了下头，表示理解父亲的举动。他先向家里人介绍了易嘉，之后把此行的目的交代个清楚。他认为手拿申请书的父亲会对此宽容以对，毕竟他并不是无辜旷课，而是协同易嘉来此调查，为维加保险分公司解决窘境的。
孙汲让弟弟坐在腿上，喝着妈妈特地沏好的热茶，感到暖意融融。虽然房子和厨房都是崭新的，但妈妈沏茶的手艺依然如故。坐在对面的慈祥女人就是妈妈，孙汲知道自己并未走错人家。而他腿上的调皮男孩正是孙勇，突如其来的意外团聚，反倒让小男孩安静了许多，和其他人相比，他内心感到更多的是兴奋和欢愉，因为哥哥提早回来了，并不是两个月后的暑期。
孙汲向易嘉提起过家人，看着一家人团员，易嘉同样为他们高兴。坐在旁边的中年男子就是孙艾，实质上正是他资助的探险计划。易嘉对此表达了谢意，孙汲表明自己为了保险分公司的声誉自愿前往，而两个人未曾想过，孙艾当时收到的却是另外一份申请。
总而言之，一家人算是提前团聚了。父亲拿着猎枪检查了门廊，见没有异常后便把门反锁起来。
时间还不算太晚，两个孩子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妈妈亲自去了厨房，准备夜宵。野山菇和野兔肉还没有吃了，她打算为两个人做香菇汤和红烧兔肉。
年轻人安放好行李洗过澡，孙勇拉着哥哥和易嘉参观自己的新房间。孙汲看不出这个房间和阿尔伯塔的那间有什么两样，只是他的玩具又有了新花样。孙勇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大铁盒，里面装着切割工具和几支未成型的细竹杆，它们差不多半米长，孙汲知道那是未做好的箭柄，安上塑料箭头或者吸盘，就成了孙勇的最爱。
但这回他看到的箭头有很大不同，它们并非塑料的，而是带有锈迹的金属物，看上去像是铜质的。易嘉从孙汲手里接过一个，凑近仔细观察。之后她请孙勇打开儿童电脑，借助卫星联网后，她从电子邮箱中调出几张照片。
那些照片是秦刚传给她的，其中几个出土的文物与孙勇摆弄的玩具很相似。经过对照，孙汲甚至认定铁盒中的箭头和照片中的一致。
“这些是？”孙汲盯着电脑中的照片发问道。它们看上去是几种铜质的兵器，一把不大的铜剑衬在红布上，两边摆着几把较小的匕首和几支箭头。
“这些是我去哈佛前，在秦岭挖掘现场找到的。”
“和刻有预言的竹简在一起？”孙汲惊叹道。
“是的。这些东西属于护送队里的士兵。”
孙汲记得易嘉说过，那个护送队护送的正是蚩尤尸体的一部分。而让人疑惑的是，在弟弟的玩具盒里，竟然看到了护送队成员的武器。
“告诉哥哥，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孙汲蹲下来摸扶着小孩儿的胳膊问道。
“我在铁箱里找到的，那里还有剑呢。”孙勇用稚嫩的声音解释着。
听了孩子的话，易嘉和孙汲对视一下。“能带我们去看看铁箱吗？”易嘉问道。
“可以。不过看完了你得陪我玩。”孙勇向哥哥提了条件。
“一言为定！”孙汲说着和孙勇拉了个钩。
孙勇满意的憨笑着，知道哥哥从不反悔。
三个人从二楼来到一楼，在一间小型储物室旁设有一间升降机，孙勇踮起脚按动门旁的开关，拉门随即向一边打开。升降机实为一部电梯，只是内部的空间不大，只能容纳三四个成人。
“就在这下面。”孙勇仰头看着孙汲说道。
“这下面还有一层？”易嘉问道。跟着孙勇走进升降机。
“嗯。蒋叔叔说那里原来也是个厨房。”孙勇解释道。他让孙汲按动带有箭头的绿色开关，升降机随即发出鸣响，通电的卷扬机将电梯箱送入地下。几秒钟以后，三个人已站在建筑底部了。
易嘉走出升降机，眼前的地下室呈长方体结构，由于粉刷了崭新的涂料，墙体被漆成乳白色。这个地下空间看上去很宽敞，即使一侧摆满酒架和储物柜，看上去也不拥挤凌乱。
“这里怎么会是厨房呢？”孙汲问孙勇。
孙勇按下升降机旁的一处开关，棚顶的一盏灯被点亮了，如果不被告知上面还有建筑，孙汲很难想象自己正呆在一处地下空间。
“蒋叔叔说是军官做饭的地方。”孙勇说着把哥哥推到一个圆形的柱状物旁。
孙汲用手指敲敲圆形的金属盖，下面是中空的，而且有微弱的回响。
“下面是空的？”孙汲问道。
“下面是口井，我的箭柄落在里面了。”孙勇撅着小嘴儿说道。
“那这个井也是那些军人的吗？”易嘉问男孩。
“是的。原来这儿旁边还有灶台，蒋叔叔说他们在这儿生活。”
易嘉蹲下身子，检查墙边的一处痕迹。那里的涂料涂的很厚，想要盖住下面的凹痕。
“我知道了。”易嘉冲着孙汲耳边小声说道。“这里原来是那个工事的一部分。”
“是吗孙勇？”孙汲试着从弟弟口中得到证实。
孙勇的回答是肯定的。
易嘉环视四周，在两排储物架的角落里看到那只铁箱。它的表面基本呈军绿色，被锈迹腐蚀的部分则呈现红褐色。
孙汲走过去蹲在女孩旁边。孙勇说箭头就是在那里找到的。征得小男孩的允许，易嘉小心的掀开铁箱，他们发现在一推塑料玩具的下面，堆放着古铜色的物体。孙汲拨开表层的儿童玩具，下面那些锈浊不堪的宝剑依然保有原型，和照片中的兵器一样，易嘉认为它们具有典型的远古特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