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南昌夏之阵六
知耻营缓缓犹若一个刀锋尖端一般,狠狠而又深深的扎进了清军军阵的中端,每一刻每一秒,他们都没又停下他们的脚步,一往无前的勇气与满身的鲜血,就算是王体中麾下这些百战老兵,见惯了沙场的悍不畏死的兵卒也不禁有些心凉!
然而百战老兵终究是百战老兵,随着白刃相接,刀口见血,这些部署在大阵中央的清军兵马也拿出了属于自己的勇气,与两千知耻营兵马犬牙交错,浴血杀戮!
金戈的迸发,厮杀的怒吼,倒地的哀号,一时之间,充满了这个天地之间!
“嘣…嘣….嘣”
振武营的军阵随着秦弦武的一声令下,缓缓向前,在数步就整理军阵的效果之下,整个大阵行进缓慢,然而却又整齐划一,犹若一个巨大的充满着杀戮之刺的钢铁堡垒!
寒光如铁,威严天成!
王体中此时早已没了刚刚开战的指挥若定,古井无波,看着已经损失超过快二百人,已经战损超过一成的知耻营还不溃败,而振武营的主力缓缓靠近,心中焦虑无比,脸上汗流满面!
终于,他再也沉默不住,压抑着怒气,喝道:“四千人还击不溃两千兵,王富贵,我草你妈!”
顿了顿,又道:“传令下去,陈义马军出阵,务必要在明军主力接战之前,给我打掉击溃这支明军!”
传令兵不敢怠慢,迅速的策马而去。不过多时,原本作为预备队杀手锏的陈义营五百马队,在领了军命之后,迅速从右翼出阵,准备侧面冲击这悍不畏死,一往无前的两千知耻营!
前线的接战还在继续,这些在前一刻还是颓废低迷,目光黯然的俘虏们,此时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一杆煌煌的大旗之下,奋战到底!
前面的兵倒下了,他的同袍,却仍然毫无停滞的上前补充了位置,用那简陋的武器与王富贵这支拥有一千披甲的清军王镇主力鏖战一起!
毫无犹豫!
杀戮继续!
因为,他们的头顶,那杆在金色阳光之下,辉煌闪耀的知耻大旗正在迎风飘扬!
他们的刀兵一次砍不穿敌人的战甲,而清兵却能轻易的击破他们那破旧的鸳鸯战袄,刀进刀出,雪白的刀刃变成红色,他们的同袍就这样一刀一刀的被刺穿,被砍刀,然而他们却依然向前无所畏惧!
他们是左镇的官兵,他们这一生就如同他们其他的同袍与主帅一样,*掳掠,烧杀抢夺,所有的罪恶,都做过了,穷极的淫乐与杀戮也经历的麻木,在他们已经无望的人生下,在已经准备在沙场之中茫然死去的他们——却在秦弦武的鼓舞之下,燃起了心中最后的一丝良知,最后一丝的希望!
我死,不要紧——然而我的子孙,我的亲人,却不能这样麻木的死去,凄惨的死去,悲哀的死去!
他们,不为自己而战。
为亲而战,为子孙而战,为那昔日与未来的和平而战!
虽然,和平与繁荣或许遥远,或许只是一个梦,或许秦弦武办不到,然而他们已经不在乎,他们只想为了心中最后的希望与信仰而战!
七尺男儿,为国死战,为家死战,马革裹尸,方才是大丈夫!
振武营大纛之下,喻世恩这位已经还是千总官的中标营长,看着远方正在准备队形的清军马队,不无担忧的说道:“军门,按照我军的速度,恐怕在清兵马兵冲阵之前是赶不到了。”顿了顿,看了一眼没又驳斥的秦弦武,又道:“您看,是否命陈参将去支援一下。”
秦弦武听了这话,只是出神的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在那杆辉煌战旗下,奋战厮杀的知耻营官兵们,心中也是五感陈杂,他原本只想将这两千俘虏鼓舞起来之后,充作炮灰,能多冲些阵,杀些敌也就够了。
毕竟这些装备被秦弦武缴获一空,全部都转到了振武营的前俘虏们,手上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秦弦武根本不指望,这些人被鼓舞起来之后能起到多大作用。
但很显然,眼前的一切已经将秦弦武震惊了——他没有想到,这些汉子,居然会如此拼命,居然几乎用那简陋的可称为只有寸铁的武器与清军鏖战成这个样子!
仅仅两千身无一甲,手无利器,甚至因为为了防止逃跑,饭都吃不饱的他们,居然将清军军阵中央的四千兵马,杀的步步后退,整个阵线也摇摇欲坠!
秦弦武难以想象,但也很感动——他明白,这些装备简陋,前一刻还是俘虏的他们,而今能爆发出如此战力,全是因为他的一番演讲,一番关于亲人与和平的演讲。
对于这些乱世人们而言,二十年的纵横杀戮,无论他们是侩子手,还是任人鱼肉的悲惨羔羊,和平与繁荣的世道都是最为珍贵的,埋藏在最心底的渴望。
然而感动归感动,秦弦武很清楚,虽然现在清军中央阵线被知耻营的兵卒们,冲的摇摇欲坠,但无论是左右两翼的兵马,还是王体中部署在中军后阵的兵马,都并未调动,虽然现在的局势到现在为止是秦弦武小胜一筹,然而秦弦武清楚、王体中清楚,这场仗不过刚刚开始。
所以,秦弦武绝对不会,也不能现在就将振武营的方阵打散进击,毕竟王体中仍然掌握着绝对的兵力优势,秦弦武获得胜利的依靠,只能是用这厚重的方阵,将清军的阵线,彻底撕开,然而逐一击溃——而一旦方阵出现缺口,秦弦武不认为,自己的兵马就单兵战技素质能胜得过清军,并最终完成战术目的。
所以,秦弦武很淡然的回绝了喻世恩,振武营方阵的兵卒们,仍然缓缓的按照操典行进着。
而在此刻,清虏陈义部的五百马兵,已经整列整齐,随着陈义的一声令下,五百马兵顿时向一百米外的知耻营官兵冲刺而去!
阳光之下,接触的刹那定格成灰白。
无数的兵卒们撞飞而起,无数的血肉在空中散落,鲜血犹若暴雨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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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8.9日,晚上6点更新两章。
PS2;回答关于王体中这个问题,在王体中、金声桓、王体仁的处理上,为了小说的情节,王体中是被丑化了的,历史上这位仁人也是不愿意剃发的,然而同时,这位以前也是一个铁杆的清廷主持者,说一声汉奸也是没错的。
而金声桓和王体仁两位,固然斩杀王体中,是有吞并其部的意思,然而还有一层意思,也是因为王体中这位以前所表现的,是绝对的清廷走狗,所以,金声桓王体仁斩杀王体中,其实也并无不可。
而在小说中的处理上,相比较而言,金声桓、王体仁两位终究是大节无亏,前者金声桓降清有一部分是在左镇皆降的逼于无奈,一部分是因为扬州失陷,大局不保。而后者,王体仁杀王体中,一是反正,二可以算是为白旺这位旧主报仇。
所以,在本书之中,既然要为了情节需要,那么贬低王体中,抬高金声桓和王体仁也并无不可了。说到底,王体中小节杀主,大节投敌,贬低了,日月心中也没有什么亏欠。
当然,王体仁这个人物毫无疑问是捧的太高了,所以我将王得仁的得字改为了体字。
再说一段,顾先生写的南明史之中,对于金声桓、刘泽清等人反正的解释,是因为看穿了清廷虚弱的本质,这里我不敢苟同,要知道当时,金声桓地处赣北,兵马最多十万,能战的兵也就三万顶天。
然而看看清廷的实力:永历清廷仍然掌握着驻扎在北京绝对的战略威慑力量的五万满洲主力,而三顺王和吴三桂的不下五万精锐兵马也是驻扎在赣北之左湖北的铁杆走狗,而在赣北之右是勒科得浑以五千满洲兵为主,以精简之后的明朝降军为辅的总共不下三万军队。而在赣北之难,是刘武元的两万兵马,在广东,更有还没反正的李成栋的十万彪悍之师,前后左右,金声桓至少被二十万大军所包围!试问,这样的局势之下,一个投机者会反正吗?会吗?
而看看明朝,永历二年的局势,湖南有以闯军余部为主的何腾蛟辖下五万左右的兵马,东南郑氏已经投降,两广兵马充其量只有三万。而在西南,经历奢安之乱,几经抽调的西南兵马,最多也就三四万顶天,全明拢共不过十多万,而这其中战力几何...各位认为守备兵马能有多强?
所以,我觉得金声桓这位仁人,个人认为,在那样的局势下,也称得上是忠义了。
至于刘泽清,反复无偿,战不能战,完全是一个看着金声桓反正,最终还是押错宝的奸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