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慈来到炉灶前,火上加汤锅,把黄豆、口蘑洗净后放入锅中蒸煮,做成素菜清汤,并不断地回身把磁盆下的面饼拿出,重新揉过再擀成饼,两面抹油,如此反复不下十余次。碧慈又用姜煸锅,下入黄豆,然后冲入清汤,加入盐、胡椒、草菓、桂皮、花椒做成鲜汤备用。
这时那老者已拎着那桶回来,面中微有喜意,道,
“真如姑娘所说,这蔬菜全都舒展开来,鲜亮可人呀!”碧慈回眸一笑,并不言语,伸手接过水桶,把小水萝卜剥皮,和黄瓜一起切成细丝,芹菜用热水焯过切成细末。
碧慈做好这一切后,回身又把那面团取出,轻拉之下,并不见其回缩,知其已然醒好,脸上微微一笑,用两掌掌跟搓揉成长约两尺的粗条,然后轻摇玉臂,两手像耍把戏一般,把这面条遛打和摔,转瞬之间,手中的面条便细若毛发、雪白如丝,把旁边众人看得惊愣愣发呆。
碧慈把煮好的面条,放入晒凉的鲜汤盆中凉透。再将其捞起放入大碗中,撒上水萝卜丝、黄瓜丝、芹菜末,浇上醋、蒜、再以勺浇上调好的芝麻酱……
碧慈手捧凉面,送到那恶主面前,一时间麻酱香、花椒香、芝麻香、还有蒜香、黄瓜香扑鼻而来,那恶主呆愣愣地抢过筷子,把那碗凉面快速搅动几下拌好,俯下身子,忙不迭地把面条送入口中,只感到滑爽筋道,麻辣香馥,冰凉适口,早已忘了自己挑衅之事,一碗素面竟然转瞬咽到肚中。待他醒过神来,却看到被自己吃得一空的大碗,再也说不上什么,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了两声,带人迅速逃去……
慧心见恶主逃走,抹一把额上的泠泠冷汗,上前一把拽过碧慈,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却没有说出话来,那对老夫妇此时走了过来,面现感激之色,浑浊的眼目中已是溢满泪光,
“姑娘真的是活菩萨再世,若没有姑娘搭救,真不知会成什么样子,我们老两口无以为报,在这里给姑娘鞠上一躬吧!”说罢这两个老人深深地低下身去,只唬得碧慈慌忙扶起,
“二老可要折刹晚辈了,那恶霸实实气人,碧慈稍尽微薄之力,不足言谢,二老多保重了。”
两个老人抹了一把眼泪,摇摇欲坠般站在那里,碧慈看着他们风烛残年还要历经如此生活磨难,心中难过异常,这时慧心走上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手拉了碧慈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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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拉着妙心和碧慈跑了一阵子,在一僻静处停了下来,由于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已让她无心化缘,只想速速地回去。碧慈喘息了一阵,谦意地看着两位师姐,“我刚才实是看那老夫妇可怜,才出手相助,让两位师姐担心了。”
妙心却不知凶险地一拍碧慈的肩膀,兴奋道,
“碧慈,你真是太棒了!就是有一点……”说罢不高兴地噘起了嘴。碧慈一怔,忙问她是什么,那妙心回头吃吃一笑,
“你那面条为什么不多做一碗?”只弄得慧心与碧慈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铜锣之声,三人不约而同回头探看,只见从街道的另一端,远远地走来一队人,手持铜锣高声叫喊,
“太后染恙,不思饮食,广招天下名厨,有能让太后进食者,赏金百两!”咣!咣!咣!随着喝喊声,几声铜锣之音震耳欲聋……
妙心听清喊声,大喜过望,一拍碧慈肩膀,
“碧慈,还不快去揭了那皇榜,那百两黄金一定就是你的了,你不用做别的,就那一碗素面足以能让那老太婆进膳了。”还未等碧慈说话,慧心便白了她一眼,
“出家之人怎可念恋钱财,口出不敬之言?你这话若让师傅听到,小心讨打。”妙心一吐舌头,忙又辩解道,
“碧慈还不算出家人,为何不可揭了那皇榜?”
碧慈明净的脸庞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我虽还不算出家人,却也不把那百两黄金放在心上。”慧心抬头看看日已偏西,拉了两位师妹,匆匆向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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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石烁金的酷热过后,漫天翻起乌云,一场瓢泼暴雨既将来临。天色暗沉,令吴牛喘月的骄狂日头,此时不知躲到何处。书房内兰香袅袅,不时从窗缝中飞进的凉风,让这烟雾瞬间飘散,黑漆雕花的书架上摆满整整齐齐的书籍,几盆翠绿欲滴的兰草悠然而垂,更衬得这里幽雅文静。
李长炎小心奕奕地从书房前走过,不时向里面探望两眼,他在凉棚中败北而逃,一碗素面竟然杀掉他所有的气焰,想来心中气闷却无处发泄。这时下手福满从内屋出来,对着他使眼色,李长炎方知是老子李恭回来了,李长炎在外面狂放不羁、霸道蛮横,可在父亲面前却是乖巧驯服。听说父亲回来了,想也没想就要溜,还没来得及跑到偏屋,就听里面一声断喝,
“站住,干什么去了?”
李长炎一颤立定,规规矩矩地转身蹭进书房,叫了一声父亲,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李恭一看儿子那副浪荡子的样子,紧锁双眉,刀削一般的脸庞,神情严厉,冷冷的目光不时投向眼前垂手肃立的不屑之子。他李恭一世勤勉,传承祖上神技,光大本门,却不想出了这么一个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吃喝玩乐的儿子,听说他昨日又到集市中去招摇惹事,心中大怒,难道李家真要败在这犬子的身上?
“父亲,我……没干什么,只是到外面和别人交换一下厨艺,那姑娘一手素面……”
李恭听父亲问他都干了什么,满腹的委曲似是得到发泄般,把自己在集市遇一奇女,品嚐仙肴之事,统统说了出来,语气中大有敬崇之意,说完咂咂嘴,似那美味依旧萦绕于唇齿之间。
司马恭听罢神色一凛,心中大异,想这不屑子虽然顽劣,但身居美食世家,能让他赞誉的美食实不多见,这女子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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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后院的花园连湖,湖中央有一个连水亭,水光一色,像是无路,但偏李恭站在亭上,背负双手,眉头紧皱。
身边立着一个蓝袍男子,腰微躬,像是在认真倾听。
“长炎说的那个女子,你查到消息没有?”
“没有确切消息,不过已经知道了是聆安寺的尼姑。”
“聆安寺?难道是骆鹗飞逃至琼山上的聆安寺?”李恭转身立定。
“正是”
“那女子难道是金瓯门的传人?”
“可是,骆鹗飞逃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中了金毒,他既便有通天之能,也不过几日的寿命,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学到金瓯门的真传?”蓝袍人似乎有些疑惑。
“你说的我也知道,不过,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知道我们李家和金瓯门之间互斗多年,如今那金瓯门起了内讧,元气大伤,要真有传人,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去监视那个女子,一有什么动静……”李恭停了一下,加重语气,“你会知道怎么办吧!”
“我知道,义父,我会办好的。”
“嗯”,李恭眼里全是激赏,“长炎有你一半的聪明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