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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节

第一章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男孩,以至于想起他的时候心就会疼。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孩,以至于想起她的时候心就会暖。

台风过境,天气其实不算很凉,温度像女孩的花样年华一样美好而适宜。只是身边空无一人,于是,寒意便以孤独而凶猛的方式向宝莱席卷而来,宝莱不禁缩紧了脖子拖着行李在大街上游荡。

走了很久,宝莱停下来。

一块镶着“哎哟”的别致的招牌,绚丽夺目的,像一颗炙热的心,灼烧着宝莱的眼睛。

久违的幸福感突然之间在她的身体中膨胀,直至饱和,于是甜蜜从每个回忆的漏缝中逃出来,忧伤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趁虚而入。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样的情景,所有的情景都叫作“物是人非”。

引人注目的心型招牌,别具一格的店内装潢,以及清秀帅气的店长左渊。

这里的一切一切丝毫没有改变,足以令人想念的甘肠寸断。

明明蹉跎了两年的岁月,这里却找不到任何破碎的痕迹。

左渊仍然穿花里胡哨的衬衫,仍然用清冷的眸子对着客人微笑。他的左耳仍然戴着一颗精致的银钉。

苏嵩和宝莱离开了这么久,可是,左渊和他的“哎哟”却依然守在原地。

站在“哎哟”的门口,宝莱迟迟不敢走进去。她多害怕,太多的关于苏嵩的痕迹,会让她伪装的坚强顷间崩塌下来。”

可是,一不小心,宝莱还是被抬起头来的左渊发现了。

他先是一愣,转而露出久违的笑容,说:“嗨,好久不见。”

宝莱只好走了进去。

店里正放着舒缓优美的英文经典歌曲,许是要高考了,店里很安静,学生大多在看书,三两个在喝茶,说话也很小声。

宝莱在左渊的对面坐下,打趣道:“两年没见,哥哥风采依旧呢!”

“哪里的话。小东西,还是要冰淇淋双皮奶吗?”

呵,左渊还是叫自己小东西!

这样的感觉真令宝莱感到温暖,全然没有岁月的隔阂,似乎她和苏嵩昨天还一起来过。

她始终记得,有那么一段时光,是在“哎哟”度过的。吃双皮奶或唱歌,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左渊总是看着她和苏嵩笑,叫他们“小东西”。于是,他们就吵着闹着认他做哥哥,让他打折。

宝莱到现在还能清晰地看到彼此古灵精怪的模样,还有左渊一边埋怨一边在碗里加上足够的量的情景。

她舀了一勺双皮奶,拌着回忆放进了嘴里:“还是一样可口香甜的味道。真好。”

左渊有些担忧地看着宝莱,问:“这两年去哪里了?一直没有消息,电话也总是打不通。很挂念你了呢。”

“你知道的,我去找苏嵩了。去了他家的小镇,还是没找着。”宝莱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边将呼之欲出的悲伤连同双皮奶一同塞进喉咙里。

左渊便叹气道:“小东西。你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能这么倔强。苏嵩既然想离开你的生活,便不会让你找着他!”

“可是,为什么呢?他怎么能一句话不留给我就走,这对我不公平。”宝莱有些激动了。

左渊便不做声了。他安静地看宝莱把双皮奶吃完,问:“还想吃吗?今天买一送一好了。”

旁边几个女生听到可不乐意了,抗议道:“哥哥你这还不平等待遇呢!是不是看人家比我们漂亮啊?不行不行,我们也要买一送一!”

左渊无奈地点头,开玩笑地说:“你看因为你我这店就要亏本关门了!”

宝莱一听这话就乐了,屁颠屁颠地接过双皮奶,吃下去了。

或许,在“哎哟”里度过的,那是宝莱最单纯最快乐的美好时光。于是,这么久了,即便苏嵩不在,宝莱也依然可以轻易地笑出声来。

可是,她多希望苏嵩能陪在身边,像两年前一样,对着爱情的萌动乐此不疲地追逐啊!

只有苏嵩知道,她对广州的“冰淇淋双皮奶”念念不忘;只有他肯为她跑遍了整个H城,只为找一家像“哎哟”这样令人心动的双皮奶店。

从此之后,她对苏嵩像对“哎哟”一样的欢喜与眷念。

于是,在宝莱十八岁的时候,依旧不停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因为,她身边的空气,满满的都是苏嵩。

“可是,苏嵩,我带着满身尘埃回来了。那么,你呢?”

从“哎哟”出来,已至黄昏。

氤氲的烟雨蔓延了整个H城。栀子花开的季节。处处是沁香扑鼻而来的*。

这么美好的景致里,韩宝莱却拖着沉重的行李,像受惊的鹿一样仓皇奔走。

口袋里的硬币清脆作响,没有通知爸爸接自己的后果就是她连打车的钱都没有。

公交车上,笨重的行李箱碍手碍脚地引起了公愤,宝莱在起此彼伏的抱怨中不知所措起来。

“你坐到我这里吧。”一个轻柔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解救了宝莱不堪的狼狈。

她撇过脸,是个清丽温婉的女孩,穿粉嫩的公主裙,对着自己友善地笑。

第一次有同龄的人向自己让座,她愣在那,有些难为情。

女孩似乎看出宝莱的尴尬,便接着说:“你这样站着会影响别人的。”

宝莱向四周看了看,再也无法拒绝她。

女孩微笑着站起来,让宝莱坐下,帮她把行李摆放在脚下。

宝莱感激地对女孩笑,却不经意的,瞥见她脸上浅浅的泪痕。

宝莱有些局促,想问她怎么了,却又觉得唐突。

过了很久,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了,女孩便在宝莱的身边坐下。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男孩,以至于想起他的时候心就会疼。”

女孩像是对宝莱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然后,她竟然抵在宝莱的肩膀上轻轻地抽泣起来。

宝莱彻底怔住了。为女孩突如其来的言行,亦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

一句话的爱情,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却是字字如伤。

疼是宝莱最直接最真实的感受。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表述的语言。

当她再次回到H城,苏嵩的笑脸仍然在眼前若隐若现,那么清冽却又那么疏离,一如既往地让她迷途深陷。

熟悉的法国梧桐,辽寂的天空,她看得见那些斑驳在自己冰凉肌肤上的回忆。

它们,再一次失了她的花容色。

不知过了多久,车到站,当宝莱收回思绪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弯下身子提自己的行李箱时,有人敲自己的窗。

宝莱撇过头,是女孩。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巧笑倩兮地站在宝莱面前,像极了一朵鲜艳的石榴花。

宝莱打开了窗。

女孩的表情很得意:“我的演技不错吧?看你感动得都入神了。”

宝莱愕然:“刚才你不是真的……”

“是啊,告诉你哦,我被一个剧组看中了,明天试镜,刚才那句是台词呢。”

“她居然是在捉弄我!”

宝莱在心里打了个感叹号。有些愠怒,但,她什么也没说,轻轻一笑,便算是回应了。

“我叫夏悦舞,希望能再遇见你。”说完这句,女孩向宝莱摆手,雀跃地离开了。

宝莱看着她的背影拐进左边的巷口,想,原来,她也住在附近。

可是,她一点不在乎她叫什么,也不想再遇见她。

因为,此时此刻她对她的印象差至极点。

但回想刚才,自己真的是被夏悦舞的演技蒙骗了吗?还是,她的台词撩拨出隐藏在自己内心的共鸣?

踩着夏悦舞的脚印,宝莱亦是走进了这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小区。

昏黄的路灯下,她抬头看,十二楼最左侧的阳台上还系着自己亲手挂上去的粉红色的风铃。

依旧是绣着细致的碎花的窗帘。还有,花开花败的牡丹。

一切的一切,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爸爸不曾舍得改变一丝一毫。

鼻子一酸,宝莱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没有一丁点勇气打开家门。她多害怕自己这副落寞的样子会吓着爸爸。于是,她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半晌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展颜欢笑,按响了门铃。

等了很久,没有动静。

难道爸爸不在家吗?宝莱想了想,刚准备打电话给他,门却开了。

宝莱咧着嘴想欢呼着扑到爸爸的怀里。然而,嘴角的笑容却在瞬间突然凝固,手便定格成了落空的姿态。

眼前这个人,不是她亲爱的爸爸韩秋景,而是一个陌生的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

宝莱不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戒备地打量了她。

她穿看起来很昂贵的鲜艳的睡衣,身姿婀娜。未施粉黛的脸依然看得出她的妩媚与风情。眉眼之间莫名地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宝莱嗫嚅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却不由地有了抗拒的情绪。

女人也怔住了,转而却对宝莱笑,拉过宝莱的手臂,说:“是宝莱吧?我看过你以前的相片,现在长大了很多,漂亮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快进来。”

她一面殷勤地说话,一面将宝莱的行李拖了进来。

宝莱有些手足无措,仿佛对方是那个殷勤的女主人,而自己是不小心进错了别人屋子的冒犯者。

许久许久,宝莱缓过神,问:“我爸呢?”

“公司来了客人,他去应酬了。晚点才能回来。”

宝莱“哦”了一声,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您是……”

“邢嘉茉。叫我嘉茉好了。我是你爸的女朋友。”女人依然恰到好处地微笑。

果真如此。

“我真傻。答案在见到她时就该一目了然,我又干嘛多此一问呢?”

宝莱用余光继续打量着这个叫邢嘉茉的女人,她倒是一副大方得体端庄温柔的模样。

她想了想,妈妈过世之后,爸爸好像没有带过女人回家。刑嘉茉是第一个。可想而知,她的重要性。

气氛有些尴尬。

邢嘉茉一直站在宝莱的身边,想和宝莱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宝莱站起来,打破了僵局,说:“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会。爸爸回来了麻烦你让他叫我。”

说完,宝莱拉着行李,将它搬到自己的房间里。

也许是太突然了。宝莱还未能适应有陌生女人介入自己的家庭,所以,她不知自己该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亦或不依不饶的反对。

从苏嵩到邢嘉茉,宝莱的心里装了太多芜杂的人与事,以至于在自己的床边坐了许久,想了许久,仍然整理不出一个平静的情绪。想到后来,她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蟋蟋祟祟的声音惊醒,好似什么人在小声的对话。

她以为是爸爸回来了,却又觉得有些蹊跷。再仔细听,又好似有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宝莱一阵恐慌一阵好奇,蹑手蹑脚地将门开了一条缝。

客厅没有开灯,然而,借着朦胧的夜色,她还是看见一个黑影从大门旁一闪而过。

邢嘉茉停顿了一秒钟,便轻轻地将大门关上,再将灯打开。

宝莱迅速地关上门,靠在门后,心“扑通”跳得厉害。

邢嘉茉在门外小声地叫她的名字,问:“睡了吗?要不要喝甜汤。”

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邢嘉茉站了一会,便回卧室了。宝莱吁了口气,轻轻地爬上了床。

失眠。

宝莱的脑海里像是有万根藤缠绕着在一起,密密麻麻地,怎么也扯不清。

“从家里出去的那个人显然不是爸爸。那到底是谁呢?跟邢嘉茉是什么关系?而邢嘉茉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为什么出现在我家并且藏了一个人?在我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遭遇了一个陌生女人和蹊跷的事情。是否,注定了我的生活从此不太平?”

宝莱的心里满是疑问和恐慌。

很晚的时候,有人进了她的房间。熟悉的气息,宝莱闻出了爸爸的味道。

可是,现在,她不想跟他说话,亦不知道怎样开口去和他谈论他所谓的女朋友。于是,她佯装睡着。

韩秋景没有叫宝莱。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宝莱的身边。

很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帮这个倔强任性的始终让他担忧的孩子捱了捱被窝便出去了。

他真是个好父亲。他将所有能给的,统统都给自己的女儿,甚至可以为了她这么久都不再婚。

“如果一切是我想太多,如果邢嘉茉可以是个好妻子,我该微笑着祝福和接纳她的吧。但愿,这个在我眼里是世界最完美的老男人可以得到幸福。”

宝莱眯着眼睛看爸爸的背影在黑暗中缓慢地移动,鼻腔又不禁发热起来。

天亮的时候,宝莱起床,看见韩秋景一个人在客厅吃早餐。宝莱雀跃着跑过去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甜甜地叫道:“爸爸!”

韩秋景“哎哟”地叫了声,然后,拉宝莱坐下,嗔怪道:“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派人去接你。”

“女儿长大了嘛。可以独立行走不好吗?”宝莱歪着头看着他。

他宠溺地笑笑。

宝莱这才想起邢嘉茉,便故意试探道:“好像少了个人哦?”

“宝莱,你见过嘉茉了,觉得她怎么样?”说完这句,爸爸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少有的红晕,扭捏的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宝莱忍不住大声地笑起来。

“很漂亮啊。你很喜欢她吗?”宝莱将土司撕成一小块一小块,边往嘴里送,边假装不经意地问。

“这两年,你一直在别的城市读书,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亏了嘉茉在身边照顾。所以我让她搬来一起住。宝莱,你不介意吧?”

“爸爸,只要她是个好人,真心与你相爱,我不会阻碍你们的。”宝莱握着爸爸的手,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其实,她想问他当真了解邢嘉茉的底细吗?若是她有别的企图该如何是好呢?

可是,她看得出爸爸很爱这个女人。所以,查她底细的事情就由她私下做好了。

如果,她接近爸爸只是为了他的钱,她不会让她得逞的。

有了宝莱的默许,邢嘉茉更加顺理成章地待在了韩家。她见了宝莱总是亲昵地笑,有些谄媚似的。

人家到底是敬了自己三分,宝莱怎么好意思还挂着脸呢?于是,她也友善地回了微笑。

韩秋景见她们友好和睦的样子,喜悦都溢满了眼角眉梢。他哪知,宝莱隐藏在客套背后的小心思?

每次去厨房拿饮料,宝莱总能听到他们在房间缠mian悱恻的莺莺笑语。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有些醋意,却又很希望爸爸幸福。同时,她对那晚的黑影心有芥蒂,生怕爸爸被伤害。

只有宝莱和邢嘉茉在家的时候,邢嘉茉总是猫在客厅里看电视。或许是宝莱多心,总觉得爸爸不在场的时候她便对宝莱淡漠的很。不大与宝莱说话,宝莱想旁敲侧击地问出些什么,她也回答得心不在焉。

左渊打来电话,问:“小东西,这会不走了吧?”

“遵守与爸爸的协议,我回来上大学,哪也不能去了。所以,放心吧,我会经常骚扰你的!”

“求之不得呢!我正好缺个廉价劳动力。”左渊打趣道。

“那好啊,赏我几个双皮奶,我给你打工。”

宝莱想着左渊毕竟是创业的大学生。反正高考结束之后,她也没有事做,不如去帮他减轻点负担好了。

挂上电话时,邢嘉茉正捧着一束花,在客厅里走动。宝莱便打趣道:“爸爸送的花吗?好浪漫哦。”

“哦,不是,客厅里的花谢了,我路过花店就买束新鲜的回来。”邢嘉茉随口应着,专注地摆弄着花瓶。

清丽的百合此时正轻巧地探出头来,在六月的夜里显得莫名的妖娆。宝莱不动声色地望着邢嘉茉。心想,她这样被男人捧在手心的女人真的会买花送给自己吗?

每天,她都是这样留意着邢嘉茉的一举一动,揣摩她的心思,可是,在邢嘉茉住进家里的这几天,她一无所获。倒是韩秋景,心绪不定的,时常烦躁不安,对宝莱也不像从前那么宠溺了。

有时,在饭桌上宝莱向他撒娇,他也有些敷衍,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吃完也就早早回房休息了。

宝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更何况后天就高考了,她哪能顾上这么多呢?

好在,这两年,她一直没有落下功课。进H大应该没有问题。

第二天,旧时同学发信息约宝莱一起去看考场。宝莱不想去。因为,他们总会问起苏嵩的事。

可是,他们不知道,失去一个人之后,诉说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珍藏在心底,独自缅怀或伤感。

在宝莱正绞尽脑汁想理由拒绝的时候,爸爸走过来,说他和邢嘉茉一起陪她去看考场。不知怎地,宝莱特烦躁,于是,便提着包,搪塞说:“我和同学都约好了。”

也许,她真的还未适应这么久独身的爸爸突然有了新伴侣,所以下意识地抗拒吧。

可是,和同学在一起,免不了的,他们提起了苏嵩。从考场学校出来,他们说:“苏嵩这么久不敢出现,宝莱,你有那么可怕吗?哈哈!”

宝莱知道他们在嘲讽自己。

他们觉得一个女生放下身段花两年的时间去寻找一段稚嫩的感情是件愚蠢而可耻的事情。

她抬头仰望苍白色的天空,想起苏嵩的脸,寂寞满患。

可是,她不做辩解。

没有人知道,她寻找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真相或者一个结局。

可她只有十八岁啊,即便面对早已预料的舆论,也做不到处之泰然。

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便再一次遇到了夏悦舞。

她扎着马尾,穿着可爱的白色吊带,在炙热的阳光下让人着实清凉。见到宝莱,便夹在一群人中向她招手,雀跃地向她走来。

未等夏悦舞开口,宝莱便上前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臂,说:“喂,你怎么才来呀,人家等你大半天了!”

夏悦舞反应很快,一秒也没有迟疑,便顺着宝莱说:“对不起啊。公交车有点堵。不是要去逛街吗?走吧?”

宝莱像是找着一根救命的藤,牢牢地抓着,匆匆向那些同学告别,便跟着她走了。

肯德基里,宝莱和夏悦舞一人舔着一只甜筒,互相恭维着。

宝莱说:“夏悦舞,你真是个很好的演员。演得逼真,思维又敏捷。”

夏悦舞看了宝莱一眼,回道:“韩宝莱,其实,你的演技也不赖。”

宝莱不置可否。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宝莱不打算将刚才的事发原因告诉她。尽管她再一次替宝莱解了围,可是宝莱对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一场骗剧上,所以,宝莱并不打算将她当成知心的朋友。

“你也在这个考场考试吗?”宝莱转移话题。

“是啊。我报的是艺术系。专业课四月就考完了,通过了。只剩文化科了。”

“真好。报的是哪个学校呢?”

“H大。”

宝莱心里一沉。她不仅和自己住一个小区,以后还极有可能成为校友。当真是她们有缘分吗?可宝莱实在是不愿表现得与夏悦舞投缘的模样。

为什么越是不喜欢的人越是容易不期而遇呢?

夏悦舞得知宝莱也打算考H大,很开心,说起话来很自然地就挽起宝莱的胳膊。

“她难道感觉不到我不喜欢她吗?还是她太自信,觉得可以和任何人做成好朋友。”

宝莱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挣脱她的手,始终只浅浅地笑。高考那天,夏悦舞约她一起去考场,她也没有拒绝。

考场门前,人山人海,处处是陪考的家长,惟有夏悦舞和宝莱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拐角处。

宝莱便问:“你家人怎么不来陪你考试啊?”

夏悦舞努努嘴:“我爸妈常年在国外,家里只有我和八十岁的奶奶,谁陪我呢?”

宝莱“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夏悦舞便问:“那你呢?”

宝莱想到这几天爸爸对自己熟视无睹的样子,心里便堵得慌。以前,他总将自己排在第一位,她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可是,现在,他连自己今天高考都忘记了,吃饭的时候提都没有提,却叮嘱着邢嘉茉有空多出去走走,别总窝在家里。

宝莱越想越觉得都是邢嘉茉这个女人的错。不然的话,自己用得着答应了夏悦舞的邀约了吗?

但是,宝莱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家事。尤其是夏悦舞。于是,宝莱笑着搪塞道:“我不是被你约走了嘛。”

“这样啊,那我真是荣幸。”夏悦舞说完这句,仔细地看了看宝莱的眼睛,看得宝莱有些发虚,她却什么话都没说,笑着检查考试工具了。

宝莱突然觉得,夏悦舞真是个心思缜密却又懂得分寸的女孩。她许是察觉到什么,却不愿拆穿自己的谎言。

考试结束之后,宝莱蹲在校门口的路边,数着从自己面前踏过的第N双“匡威”的板鞋,再抬头看它的主人。然而,在无数次期待与失望之后,她放弃了。

于是,她安慰自己,她只是习惯性地去看穿着“匡威”的男生,仅仅是条件反射,仅仅是为了缅怀白衬衫的年代。

她知道不会有奇迹出现的。苏嵩不会回来。

然而,所有的委屈与悲伤还是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颠三倒四地涌出宝莱的眼睛。

“苏嵩,其实,我很傻,不是吗?

为了寻找突然消失的你,我丢掉了身边所有爱护我的人以及那么漫长的一段本该笑靥如花的岁月。

可是,这么久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你没有再出现过,我的世界始终空无一人。

那么,亲爱的苏嵩,高考是最后的期限了。

从此之后,我再不会对着空气叫着你的名字,假装在和你对话。

从此之后,我再不会义无返顾地喜欢一个人。

从此之后,对你的情愫将深埋于心,再不任其滋长。

再见,十七岁的苏嵩。再见,十六岁的宝莱。

我将破茧重生。”

她将苏嵩送自己的,已经磨损的钥匙扣,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站起来,慢慢地走向站牌。

再无转身。

她永远不会知道,身后的夏悦舞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了她很久。很久。

很晚的时候,悲伤依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霸占了宝莱整颗心房。

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她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所以,消失这种事不适合她。

她只是不想回家。而能去的地方,便只有一个。

许是快打烊了,“哎哟”里安静得听见宝莱清晰的脚步声。

左渊一个人坐在舞台中央弹着吉他。柔和绚丽的灯光打在他微卷的浅棕的头发上,深邃的眸子连同他的姿态一起让人着迷。

宝莱有些失神,安静地杵在原处,生怕惊扰到他。

他许是太专注了,所以,直到唱完歌也没有发现宝莱的存在。

他看起来很忧伤。宝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觉得这首歌一定是触到他的伤口了。

停顿了半分钟,宝莱拍起了手掌。左渊一抬头,看见了她,便咧着嘴笑了。

宝莱说:“像哥哥这样帅气、能干、独立、内秀、有才的男子,什么样的女孩才衬得上你呢?”

左渊笑了:“小东西,又忽悠我请你吃双皮奶了。”

“那可没有。我说的是实话。而且,不是跟哥哥约好了吗?做免费临工的报酬就是双皮奶。”说着这话,宝莱便帮左渊把吧台上的杯子给收拾了。然后,她顿了顿,对左渊说:“哥哥,我今天不要双皮奶了。你给我唱首《蒲公英的约定》,好吗?”

左渊愣了一下,转而低下了双眉,又弹起了吉他。周杰伦的歌被他唱出了另一番清澈的调调,又平白增添了几分落寞悲伤的味道。

宝莱沉寂在他的歌声里,久久回不了神。

那时,宝莱总和苏嵩一起来点周杰伦的歌。苏嵩崇拜周杰伦,于是,宝莱便也爱他爱得疯狂。左渊刚才犹豫了一下,是不想勾起宝莱的伤心事吧。可是,他什么时候拒绝过宝莱的要求呢?

在他心里,他是欠宝莱的。只是,宝莱不知。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嗓子突然哽咽起来,居然破了音,吉他声便在歌的高潮部分嘎然而止。

宝莱一惊,回过神,问:“哥哥,怎么了?”

左渊摇摇头,不肯说。宝莱便不做声,陪着他一起沉默。

半晌之后,左渊突兀地说:“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孩,以至于想起她的时候心就会暖。”

宝莱真的怔住了。

她想起了夏悦舞。那个让宝莱感觉不悦的女孩,左渊居然说出了和她几乎一样的话。

只是,同样一句话的爱情,她让人觉得疼痛,左渊让人觉得美好。

就在她不知如何接下左渊的话时,店里突然来了一批学生。左渊便转了话题,说:“你看,每次你一来,店里生意就好了。快打烊了,还来了一批人!”

他暗自吁了口气,却不知,宝莱将这一微小的动作轻收眼底。

她知道左渊也是有故事的人。只是,他绝口不提,她也从不过问。

有时候,很亲近的两个人,也未必要将彼此的秘密全盘托出。

这道理,她懂。

几天之后,韩秋景终于问起宝莱考试准备得如何了。宝莱嗔怪道:“爸爸,你不爱我了。我早考完了。”

韩秋景愣了,转而陪不是道:“都是爸爸不好。可是,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忙,实在无暇顾及太多啊。”

宝莱本想回一句“你关心邢嘉茉倒是有精力”,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不想因为这个女人和爸爸闹得不开心。于是,她整了整心情,还是笑着说:“放心吧。分估得还不错,H大没有问题,要不是听爸爸的话,考到更好的外地院校都可以呢!”

韩秋景听了,便开心地揉揉宝莱的头发,连称宝莱“乖”。

可是,宝莱觉得他并不像以前那样听见自己说会留在身边就乐开了花的感觉。现在多了敷衍,或者,若不是她太敏感的话,他甚至有些为难的情绪在眸子里一闪而过。

不过,这些都来不及宝莱多想,邢嘉茉便开门回来了,韩秋景的心便随着她游离不定,哪容得下宝莱在一边做电灯泡。

于是,宝莱识趣地拿了自己的包包出门了。

一向善良的宝莱诅咒邢嘉茉的脸上会长斑,罩杯会降级,可想而之,她是多么的愤恨邢嘉茉将爸爸迷得神魂颠倒。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狐狸精,并且觉得她不仅仅是想进韩家的门这么简单。

据宝莱所知,邢嘉茉是金融专业的硕士生。去年刚毕业,便进了韩秋景的公司。那,韩秋景最近行为失常,总说公司出了些事,会不会也跟这个女人有关呢?

宝莱很恨自己。很多事情明明都有破绽,却因为她只是个小女生能力有限而什么都查不了,亦是解决不了。

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需要刨根问底地弄个明白。

宝莱从家出来,又去了“哎哟”。

左渊见宝莱,像见了救星似的,心急如焚地把宝莱往收银台一推,说:“来得正好,我有急事要出去下。你帮我照看着店。”

说完,没等宝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人就没影了。

宝莱耸耸肩,想,等他回来再打听个明白吧。

她像个女老板似的坐在高脚凳上,招呼着客人。常来“哎哟”的,都认识宝莱,便打趣道:“宝莱,莫非你和左渊哥哥拍拖,他才放心把店交给你?”

“别瞎说,我可是他的奴隶!”宝莱解释道。

那些人轰得笑开了。宝莱这才意识到这话听起来着实暧mei,便也跟着笑了,笑得面红耳赤的,也找不着可以辩解的语言,索性丢一句:“不相信算了啦!”

吧里的人更带劲了,不停地和宝莱开玩笑。

宝莱也不在意,反正这么久了大家都混熟了,更何况左渊那么帅气,占回口头便宜自己可不吃亏啊!但有人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他俩没事!你们别瞎闹了!”

宝莱顺着声音,不动声色地看那个说话的男孩。

白白嫩嫩的模样,五官说不上好看,嘴角却倔强的可爱。他穿着一件紫色暗花的体恤,显得特有质感。

她淡淡地说:“哦?你这么了解内幕?”

那男生见了宝莱的反应,暗暗有些失望,却并没有表露出来,不紧不慢地抿一口柚子茶,又继续说:“他女朋友一打电话来,他就跑出去了。他那么紧张自己的女朋友,又怎么会用情不专呢?”

宝莱错愕。这真是意外的消息呢。原来,左渊是有女朋友的,可是,她却从不知晓。

宝莱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情变得复杂起来,甚至有些不快。

并不是喜欢上了左渊,而是,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一直视为哥哥的左渊,原来离她那么远,那么陌生。

宝莱的孤寂,又增添一分。

可是,此时此刻,宝莱更多的是担忧左渊。他刚才那么惊慌失措,他和他的神秘女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拨左渊的手机,发现他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想来,他走得急,手机都忘了带。

宝莱只得在“哎哟”里等左渊回来。可是,到了晚上11点,他还是没有消息。

宝莱越等越是不安,却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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