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公子要不要来我们茶楼坐坐？”
我看着眼前的挡路的人，心里一阵不爽。抬头看看门口的匾额“茶楼”两个大字赫然在目。
“你们这家茶楼叫什么名字？”我有些疑惑。
“回小公子的话，我们这茶楼就叫茶楼啊，我们茶楼可是凉州城里最大的茶楼，各种名贵的茶叶也只有在我们这家尝得到。”
我嘴角有些抽搐，也不知道这茶楼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取如此“言简意赅”的名字……
“少宫主，这茶楼是龙蛇混杂之地，我们要的讯息可能比较容易打探到。”碧云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我点点头打开玉扇摇了摇，“领我们进去吧。”
那店小二在看到我的玉扇时，眼睛立刻放光，热切地注视着我。我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就成了一座金山，恨不得把我身上的金子都挖下来。
“我们二楼有最好的雅间，小公子您看……”
“不了，我们就在大堂。”我截断他的话，立刻看到他的目光暗了下来。
碧云手脚麻利，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不引人注目但又能纵观整个大厅，她将桌椅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再请我上座。
这可怜的店小二只得跟着我们身后跑。
“小公子要喝什么茶？我们店最著名的就属‘茅山金针’了，各路商贾权贵都爱喝这茶……”
“店小二，借用一下热水。”碧云打断了他热情地推销。
容不得他拒绝，碧云在他手里放了一个金锭子。
店小二谄媚地连道了两声“马上来”，紧紧攒着金锭子朝掌柜那跑去。
“小公子出门在外还是收敛点好，钱财外露容易惹事端。”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抬头去寻，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老者。
“老人家请。”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他也不和我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朝他拱了拱手，“在下复姓南宫，带着家仆到此游玩，听说这凉州民风淳朴路不拾遗，才如此大胆放心，老人家您刚才说容易惹事端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看小公子就不像本地人。老头子我姓郭，是此处正风镖局的管事的，凉州的确是同小公子听说的那样，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可是啊……”他叹了口气，“就是半个月前凉州出了两件大事。”
“公子请，郭管事请。”就在我和老者谈话，碧云已经将茶泡好，一套自家带来的碧玉茶具，不过这茶杯只有一个，这郭管事就只能用这茶楼的白瓷茶杯了。
“好茶！老管事我在凉州待了六十多年，从未品过如此甘甜美味的茶水，今日有幸遇上小公子可真是有福了。”
我微微一笑，“您请继续，这凉州是出了什么大事？”
郭管事压低了声音，扫了一圈周围，“小公子您看，这周围的人与寻常百姓有何不同？”
“目光锐利，身边带着武器，不似普通人。”不过是群自以为是的笨蛋罢了……
“小公子所言甚是。”郭管事喝了一口茶，“他们可都不是普通人，都是江湖上有点来头的人士。”
他冲我神秘地笑笑，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折成诡异的形状，“您看我们左手边这桌人，是青竹派的掌门和其座下的三大弟子，您右手边的是魔火教的教主和三位长老，您正前方的这桌是人称“夺魂剑客”的赵夺魂……”
我的嘴角再次抽搐……这真是个好名字……
这些就是他所谓的“有点来头的人士”吧，我继续发扬好奇宝宝的精神，“那郭管事，他们来到这凉州所为何事呢？”
“半月前，江湖上流传李家的遗孤带着其家传的剑谱躲到了凉州，他们自是为夺这剑谱而来，自然，来得不止是他们，像五岭山的五岭三兄弟，梨花窟的梨花婆婆等等都到了凉州，都是为了夺这剑谱呢。”
“那这第二件大事又是什么呢。”说到这，郭管事眼中厌恶之情涌现。
“这第二件事……”
“你们感业寺的和尚也想来分一杯羹？”郭管事刚想启口继续讲，右手边的魔火教的一个满脸都是疤痕的汉子站了起来，大声地嚷嚷，惊动了整个大厅的人。
再看那门口站立的果然是几个身穿袈裟的和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首那老僧双手合十，面目和善，“施主莫要胡乱猜测，老衲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李家剑谱。”
“谁知道你们暗中有没有存这个心思。”魔火教长老冷哼一声。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过老衲此次前来凉州的确有其他目的。”老和尚迎着魔火教长老的目光，不避不闪，“老衲此次是为了‘霜叶书生’而来。”
霜叶书生？我的耳朵竖了起来。
“没错，我和无上大师正是为了捉拿淫贼‘霜叶书生’而来。”
我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噗”的一下喷了出来，幸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说话人的身上，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我。
“公子，小心呛着。”碧云拿着绢帕替我擦了擦嘴。
霜叶书生是淫贼？这个认知大大超乎了我的想象。这怀枫谷像是清修隐居之地，那谷主的徒弟怎么会是个淫贼呢？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再看那说话的人，原来是个老尼姑。
“原来慈空师太已经先行抵达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尼也不过刚到，无上大师，里边请。”
这老尼姑的出现使得刚刚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这就是老管事我要说的第二件大事。”郭管事摸摸胡须说道，“这凉州的武林世家只有我正风镖局一家，一直以来保一方水土平安是我们的职责，可是这个淫贼‘霜叶书生’实在太过狡猾，我们总镖头便书信请了武林上的一些正派人士共同来捉拿‘霜叶书生’。”
“你们怎么确定这个人一定是‘霜叶书生’？”我仍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要个采花贼来当我的夫子？教我怎么采花？其实……额……这貌似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这‘霜叶书生’是近两年来才出名的人物，据说他喜欢穿红衣又爱霜叶，平日又是一副书生打扮，所以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霜叶书生’。只可惜……”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此人行踪诡异，还没有人见过他的正面目……但是无论春夏秋冬，只要他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片火红的霜叶。”
“您是说这采花贼也留下了一片火红的枫叶？”
“正是如此。”
“现在正值深秋，哪里都能见到红色的枫叶啊？”栽赃嫁祸何其容易。
“非也非也。这‘霜叶书生’的枫叶有一个奇特之处。”老管事卖了个关子。
“什么奇特之处？”我顺他的意，继续追问下去。
他又是喝了一大口茶，顺了顺口，慢悠悠地说道，“一般的霜叶都是掌状五浅裂片，而‘霜叶书生’留下的叶片皆是九个裂片，而且每次都是不多不少，正好九个裂片。受害的女子都说那采花贼身穿红衣，虽然蒙面不知其长相，但肯定是‘霜叶书生’错不了。”
“这……”我一下子有点懵了，难道犯案的还真是本少主未来的夫子？
“小公子似乎对这‘霜叶书生’很感兴趣？”郭管事直直看着我，像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拜托，我只是对他“感兴趣”，不是和他“有关系”。至少，现在还没有关系。
“是啊，我听说这‘霜叶公子’武功高强，本来还想将他招为我家门客，没想到此人道德如此败坏。”我“义愤填膺”地一拍桌子，引得附近的人纷纷侧目。
“原来如此，不管怎么样，小公子还是自己小心为好，这淫贼专挑美貌的女子下手……”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看碧云。
碧云微笑不语，她才不会将个小小淫贼放在眼里。
这江湖还真是挺有趣的，什么人都有。有毫不掩饰贪婪之心的他们，有自诩正派做事一板一眼的和尚尼姑们，亦有坐在角落里八卦的我们。
“这群老秃驴什么都烦，唯独有个好处，他们老是放在口中念叨的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好像从来没骗过人。反正本来‘霜叶书生’就是个劲敌，那群老秃驴一搅和，他也没办法和我们抢剑谱了。”青竹派的一个弟子喝了口酒，朗声道。
周围的人纷纷称“是”，看来都是要抢剑谱的人。
“咱们可说好了，这李家剑谱谁抢到就归谁的。”说话的是青竹派掌门，是个中年文士打扮，看上去挺正直的模样。
周围的人又纷纷表态“那是自然”，语气谦恭，脸上却是各种颜色的表情都有。
“这人的贪欲啊，还真是无止境，难道真要人人去剃度出家，嘴上每天念个几千几万次‘出家人不打诳语’才行么？”我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碧云看着我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了，没见过你少主讲过那么深沉的话么，这是什么表情么。
郭管事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捻须微笑，“小公子出生不凡，定是衣食无忧事事顺心。可这江湖人整天砍砍杀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些人就是会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择手段。”
“公子，只要是人都有欲念，没有欲念的就是仙人了。”纤纤玉手捧着玉壶将我的茶杯满上，“这是最后一杯了。”
我点点头，“今日收获颇丰，还多亏了老管事耐心替我解答疑惑。”我将杯中茶水全数喝完，以茶代酒敬之。
“哈哈，古人说的‘忘年交’大概就是老管事和小公子这般了。老管事今日就是磨磨嘴皮，就讨得一壶好茶，说起来还是老管事占了便宜。”这老管事倒也是个豪迈的人物，一口气把茶喝完。也是。混镖局的，的确是老江湖了，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献丑了，这也不是什么好茶，只是我爱其滋味罢了。”
一旁收茶具的碧云这时插了句嘴，“老管事，您可记住了，这茶名叫‘甘露玉feng’，甘甜的甘，露水的露，玉器的玉，峰峦的峰。”碧云嘴角噙着笑意。
我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茶楼里不知什么时候也点了灯。“天色不早，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小公子请。”
我朝他一拱手，慢慢走出茶楼，轻摇玉扇，跟着碧云走向凉州的宅邸。
“这茶还有这么个名儿，我倒是不知道呢。”我闲闲道，反正只要喝了对口就行了，管他叫什么名。
碧云一副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我，“少主，这名儿还是您起的，您说这茶甘甜，露水泡之最为可口，您又爱玉，这茶名也得加个玉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