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四个侍女推搡着一个全身捆缚着绳索的女孩走了进来。那女孩面容清秀，眸子里透着一股倔强，看到坐着的我就狠狠地瞪了过来。
我抬眉朝她笑笑，“你们还真是本事大啊，四个人盯着一个，还要绑着绳子？”
那四人听了身子一抖，马上跪了下来，“少主赎罪，这孩子顽劣，我们怕伤了少宫主才出此下策。”
“解绑了你们下去吧。”我摆摆手，示意她们赶快下去。
她们有些犹豫地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楚楚，这才迅速给那女孩松绑，退了下去。
那女孩一没了束缚，就朝我扑了过来。很聪明，知道利用什么可以让自己处于有利的位置。
只听“咚”一声，她就跪倒在我面前。楚楚只借了我一点茶水点她的穴道而已。
“呵呵，不用行此大礼，李小姐。”我报出她的身份，让她知道我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你是何人？我的朱叔叔在哪里？”小女孩倒是有勇有谋，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大坏蛋，她干嘛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看着我。
“你的朱叔叔正在里面休息呢，他为了保护你伤得很重。”手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她倒是也不闹了，说话声音也放轻了许多，看来她对朱生还是很依赖的。
“这就是你家的剑谱吧。”我翻了翻剑谱，瞧见她愈见沉下的脸色，“放心，我对这个没兴趣，我看了也不会用。”
在她惊恐的大眼睛下，我撕了好几页纸下来，“这东西，不值得。”
“不！”她开始尖叫，不断地挣扎，想要摆脱束缚。
“你看看你现在多没用，连自己的东西都保护不了。”我把剩下的书扔给楚楚，“处理掉吧。”
“不要！不要！！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会恨死你的！！”她拼命挣扎，无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要！！！”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的剑谱，自己家人用生命换来的剑谱被楚楚用内力震成一堆粉末，随风散去。
“你看，这样多好，这几张破纸就要了那么多人的命，人命不是比这东西更值钱么？”我走上前去拍拍她低垂的脸蛋，“放心，我会给你更好的，只要你努力，你会再次见到你家的剑谱，这时，你瞧都不会瞧它一眼。”
“我恨你。”她喃喃道。
“我知道。”我转过身背对着她，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现在除了跟着我，你别无选择，李乐瑶。”
她抬眼，定定看着我，泪水已经止住，有的只是坚定和活下去的决心，“好，我愿意跟着你。等朱叔叔醒了，请你告诉他我已经死了，他和我都也不会有什么牵挂了。”
“这个我答应你，聪明的孩子，你的选择是不会错的。”我轻轻击了三下掌，立刻有人出现在我面前，“将她带回去好好调教，两年之后我要她有能力做我的贴身侍女。”
来人喊了声“遵命”，扛着李乐瑶就走了。
“楚楚，你说，我这赌注是赢，是输呢？”我自嘲地笑笑，“走，我们进去看看朱生去。”
紫金铜炉飘着袅袅的安神香，朱生还在昏睡着，虽然是鼻青脸肿的，但是神色平静，无悲无喜。柔软而细长的睫毛乖顺地覆在眼皮上，睡得特别平稳。
“你看，他是一个平凡人，身上却发生了那么多不平凡的事情，或许他注定不应该平凡吧。”我知道这只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我们回去休息吧，听说碧云说今天是这里传统的花灯节，我们晚上出去看花灯吧。”
我一脸希翼地望着楚楚，从小到大我就二门不迈大门不出的，碰到这种民间的节日，这次还是第一回。
“好。”他微微颔首，脸上仍旧是没有丝毫波澜的，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关系，他的脸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暖色，将他的没有表情的表情变柔和了。我是如何都不知道，楚楚他，真的很温柔。
夕阳还眷恋着尘世，迟迟不肯落下，这边的凉州已经华灯初放，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了。
我们租了条小船，顺着湖水划向城中花灯游行的中心城区。
湖面上亦是行径着大大小小的装饰华丽的画舫，秋风扬起，伴随着远远近近的嬉笑声和断断续续的琴声。我转头看到那灯火辉煌的雅阁，千百种姿色的女子，身着着鲜艳的衣裙，手中提着花灯在门口与客人们调笑。我这才明白那天碧云羞红脸的原由。
愈是靠近中心的街道，欢闹声就愈发响了起来，我们在平静的湖面上听着，恍如隔世。
“来少宫主，你一个，我一个。”碧云小心翼翼地将点好的宫灯塞到我手里，“我听当地人说，花灯节巡游，女子手中都得拿个花灯呢。”
我转头瞧瞧楚楚，他似乎对这个一点也不敢兴趣，只是站立在船尾看着远处的灯火有些发愣。
碧云顺着我的眼神瞧过去，又摇摇头，“我可没帮他准备，他是要保护少宫主的，今天少宫主换回了女装，危险更大了呢。”
我抿嘴笑了笑，“你少宫主现在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人，倒是碧云你自己要好好保护自己呢。”
轻咬贝齿，美人盈盈含羞，“少宫主又在打趣奴婢了。”这时，船身轻晃了下，她一扭头，自己先跳上了案。
我笑着摇摇头，正想展扇轻摇，一摸腰间只余一块丝帕，心里不禁懊恼自己为何要特意换了女装出来。
“手。”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抬眼对上了楚楚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没有犹豫地将手递给了他。
“少……小姐，你们快过来吧，真的好热闹啊！”不远处碧云兴奋地声音传来，我一手提着裙子踏上那青石板，一手拿着宫灯，抬眼看看了眼前的景象，不由也有些微微失神。这种场景我何曾见过呢，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最平常不过的，我们三个却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要置身其中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无论是楼阁的上高高挂起的彩灯，还是人们手中拿着的各式各样的花灯，都散发着夺目的光辉，映在游玩的人的脸上，有的只是欢笑和新奇。路两旁都是吆喝的小贩们，他们牟足了劲，就想在今夜狠赚一笔。这边有投环的游戏，那边有戏班子“依依呀呀”在唱戏，还有彪形大汉在玩杂耍。
碧云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水漾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和欣喜。
她无视投环老板惊恐而无奈的眼光，一击套中，把那个制作精美的陶瓷娃娃塞到我手里，“小姐，你要时时带在身边哦，你看它长的像不像碧云？”她夸张地咧开嘴，学那个娃娃笑眯眯的表情。
“像，像……”我被她那表情逗乐了，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锦袋将小陶娃娃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抬头去寻碧云，她早已经被前面那些杂耍的艺人吸引了过去，不时地和旁边围观的人一起叫好。
“楚楚，不去四处看看么？”我抓着他的手，明显觉得他身子一僵，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任由我拉着往前走。
我和他一样都如同遗世之人，看着凡尘绚丽的繁华，默默无言。
“小姐，你们走的好慢，你刚刚没看到，那个人好神奇，嘴巴里竟然能喷出火来，还能赤脚行走在刀尖上，我都摸过的，真是很锋利的刀子呢。没想到外面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奇人。”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诶呀，捏糖人的，好可爱，我也要一个。”她又发现了目标，朝那捏糖人的小摊飞奔而去。
我无奈地笑笑，和楚楚慢慢走向她。旁边的人群不知道为何骚动了起来，纷纷都朝相反的方向挤去。我诧异地望着周围，只见人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和激动，挤挤嚷嚷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往那边走去。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花灯娘子快要出现了，打家快去看啊。”
人群开始互相推挤，几乎是要奔跑了起来。我看着碧云看着糖人喜滋滋的背影愈发模糊，下意识我握紧了那只手。
我们成了唯一两个在人群中逆行的人，艰难的却坚定地朝着原来的方向缓慢地走去。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碧云找不到我们会怎么办，只知道我们现在要努力往前走，不能停下来。
“花灯娘子来了！”兴奋地叫喊声，人群开始停下了脚步，又忽然改变方向向前涌去。
“娘，我们快去看花灯娘子。”一个稚气的声音传入耳边，脚下一痛，我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上。不时有人朝我身上推挤，看到地上有个人，狠狠瞪了我一眼，跨了过去。我站起来，揉揉摔疼的屁股，望向人群。那个撞我的小不点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远处的花车上好像站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周围的人兴奋地冲她大喊大叫。
人群随着花车一起向前行径，我站的这里随即变得冷冷清清。凉风拂过脸颊，拂过空空如也的手，我忽然大惊失色。楚楚呢？我是什么时候将手放掉了？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空虚往上升。从小到大楚楚从来没有离开我半步，可是今天我们竟然被人群给冲散了，碧云也不在我身边，这回去的路我也不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位姑娘，可是和家人走散了？”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一道清越温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我如受蛊惑般地回头，不期然落入一汪清泉之中。在劫难逃，此时我心中竟然浮现出这个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