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如同*一般,急骤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激昂的鼓声充塞于天地之间。高欢军的攻城队伍随着鼓声,蜂拥上前,轰隆隆的脚步踏地声,震的城墙上的尘土碎石簌簌掉落。惊天的呐喊从每一个人的喉咙深处迸出,演奏出一曲最热血的战之交响乐。
投石机的巨大木臂在一阵阵难听的嘎嘎声中骤然伸直,一颗颗巨石带着巨大的惯性,夹着呜呜的风声直贯而下,被砸中的士兵瞬间就变成了一团血糊淋漓的烂肉。箭簇带着刺耳的尖啸在城上城下四处乱飞,士兵们临死前的惨嚎更衬托的整个战场有如修罗地狱。
护城河昨日一天已被高欢军填平,这使得高欢军可以直接攻打到城墙之下。一架架云梯迅速搭上城墙,云梯前端的倒钩狠狠扎入石质城砖之中,无数士兵顺着云梯纷纷蚁附而上,亡命攻击守城的士兵。高大的云车在稍远的距离停下,每一架云车都蒙着厚厚的一层牛皮。云车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对城中的防守部队给与致命的打击。
城中的守军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戮,奋起反击。滚木、礌石疯狂砸落,沸油也是一锅一锅地往下泼。弓箭手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断的开弓放箭,许多人的手指都被弓弦割的鲜血淋漓仍一无所觉。城下的惨叫声也是不绝于耳。
周宝一枪横扫而出,将一名刚刚爬上城墙的高欢军士兵击的飞了出去。那士兵飞到半空,被几支不知哪里飞来的乱箭射个正着,未等落地,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没等周宝喘上口气,一名身穿钢甲的高欢军将领已合身扑了过来。周宝挺枪直刺,那军官手中钢刀斜砍在枪杆上,竟然凭着一股巧劲将大枪荡了开来,接着挥刀直劈周宝面门。周宝此时长枪在外,胸前空门大开,不得已之下向后退开两步。那军官气势不减,刀随身走,竟如影随形般追砍了过来。周宝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后退,却没注意在他身后正有一具尸体横卧在地。周宝一不留神,被脚下尸体一拌,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竟直直朝劈来的钢刀倒了过去。眼看钢刀临体,周宝此时竟奇迹般冷静了下来,一股冰凉的战栗感觉迅速流遍全身。周宝不退反进,直撞入军官怀中,一拳捣在军官伸直的右臂腋窝之下。那军官猝不及防,只听咔吧一声,他的右肩已被狂猛的拳劲捶的粉碎,不由狂吼出声。但是他手中长刀还是随着惯性挥下,在周宝后背开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周宝此时已是顾不得疼痛,左拳才中,右手已是弃枪,沿着军官胸膛逆流而上,一把擒住了军官的脖颈,接着猛一使劲,就见那军官口中血沫缓缓溢出,身体逐渐软了下去。
周宝松开颤抖的右手,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这数招之中消耗的干干净净,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劲来。浑身上下更是如同刚从水中捞上来的一般,已被冷汗浸透了。尚幸此时已有其他士兵赶了过来,堵住了城墙上的缺口,才给了周宝一个喘息的机会。
周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已经感觉到,这次战斗,只怕生还的希望极小。高欢军的勇悍出乎了他的预料,而他自己,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相比之下,初次杀人的感觉倒是被他遗忘了。前方再次传来惨叫声,周宝抬头,发现又有士兵攻了上来,前方同伴已是支持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捡起丢下的长枪,再次杀向前去。
南唐士兵孱弱,平时补给也是极低,李玄盛虽是南唐名将,手下更有于谨、韦孝宽等猛将相助,手下士兵,比之南唐其余诸军,可谓强上许多,但对上常年征战,作战经验更是丰富异常的高欢军,却还是有所不如。此时虽是处于有利的防守一方,背倚坚城,各条战线仍是岌岌可危。这也是高欢敢于仅凭手中五万步骑,觊觎南唐大片土地的主要原因。
战斗仍在持续,伤亡在不断增多,整个城墙之上,已是布满了双方战死者的尸体。有些人受了伤,没有被及时送到后方,逐渐血流不止而亡。还有一些伤者,甚至被双方活活踩死。周宝在这样的环境下,每时每刻都行走在死亡的边缘。他的身上又添加了两道伤口。一道在左臂,是被四处乱飞的流矢所伤,还有一道在腰侧,乃是另一名高欢军军官的杰作。
当周宝正麻木的将一架云梯用木叉叉起推开,看着云梯歪歪斜斜地倒向旁边,砸向另一架云梯,云梯上的士兵哇哇怪叫着摔了下去。这时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传了过来,周宝抬起沉重的头颅,只见在离他不过百步的城墙上,斛律光单手持刀,身躯挺立如山,狭长双眼间两股寒芒爆射而出,单刀挥舞间,手下无一合之将。原来斛律光竟已亲自攻了上来,高欢军的欢呼正是因他而起。
有了斛律光坐镇,高欢军的攻势更为疯狂,以斛律光为中心的一段上百米的城墙已是完全失守。高欢军的后续部队正沿着缺口源源不断的疯狂涌入。
蓦然一人厉喝一声:“斛律光,吃我一箭!”接着只听弓弦响起,一抹乌光迅速直逼斛律光面门。斛律光单刀横挡,“当”的一声,利箭已被格飞,斛律光不过后退半步。周宝听声音正是李玄盛,忙向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李玄盛仍是一身白衣,只是此时上面已是沾满了鲜血,面色酷厉,手中长弓上,弓弦仍在微微颤抖。
斛律光显然也是发现了李玄盛,肩上长弓魔幻般来到手上,口中漫吟道:“李将军的箭技,斛律光已是领教了,现在请李将军也接我一箭!”言罢箭出,周宝只觉眼前一亮,眼中竟然出现了幻像,仿佛自斛律光手中放出的不是箭矢,而是一条黑龙般,一路咆哮翻滚着向李玄盛迫去。
李玄盛见来箭凶猛,不敢硬接,不假思索的向旁边一闪,却仍未完全闪躲过去。利箭自李玄盛右肩射入,然后带着一蓬血珠嵌入身后的城墙,入石三寸,箭尾仍不住抖动。李玄盛忍不住闷哼出声。
斛律光手腕一翻,手中长弓重新挂回背上,振臂高喝道:“李玄盛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