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宝奔入前厅,远远的就发现一人长身玉立,风度翩然的卓立于大厅正中。周宝抢上几步,远远的就伸出了双手:“客人上门,兄弟我却没能远迎,实在是失礼,还请客人恕过兄弟不知之罪。虎子,还不给客人上茶!”说话间,人已走到那人面前,握住那人双手热情的抖了几下。等抬起头来,发现那人眼睛瞅着自己的双手,似笑非笑的样子,才晓得自己是兴奋的过头了,竟把在现代学的那一套搬了过来。顿时不好意思的松了手,尴尬的笑了两声。
眼前的客人,十分年轻,不过二十来岁,身穿一袭时下流行的宽袍大袖儒服,头上一顶诸葛巾紧紧挽住一头黑发,一对剑眉斜飞入鬓,映衬的整个脸庞都是神采飞扬。
周宝搓了搓双手,嘿嘿笑道:“不知这位客人来我铁壁镖局,有何贵干?”那人一振衣袖,抱拳作揖道:“小生范晔,奉家师之命,前来邀贵东主前往一叙。”周宝一愣,转首望向跟过来的李敢,以为是他的熟人,却发现李敢也是满脸疑惑,不由问道:“不知贵师是哪一位?要寻我等何事?”范晔微笑说道:“家师说与贵东主在柏枧山中,曾有一面之缘,贵东主该有印象才是。”
周宝一声惊呼:“原来是他!”周宝所说的“他”指的当然便是当日在柏枧山中遇到的垂钓老者。之后却如惊鸿一瞥,任凭自己如何打探,却再无一丝消息,谁想今日竟是主动找上门来。不由心中又惊又喜,不知这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自己等人的所在。
李敢走上几步,来到周宝身边,道:“同去!”周宝微微点头,吩咐其余人在此看家之后,对范晔道:“还请范先生引路。”范晔一摆手:“先生不敢当,东主叫我蔚宗即可。”周宝哈哈一笑,道:“那你也别什么东主西主的叫了,就叫我周宝吧。”伸手一指李敢,“他叫李敢,你叫他老李就可以了。”范晔一拱手,道:“范晔遵命。周兄这就跟我一起去如何?”周宝点头道:“好,我们这便出发。”
二人随着范晔,一路向城外走去。三人一边赶路,一边闲聊。范晔极为健谈,说话间,虽是常常引经据典,却能阐述清楚,道理明白,且极有见地,绝非一般腐儒可比。更令周宝惊讶的是,他在与周宝闲聊之时,也不忘招呼李敢,不时与李敢交谈几句,不使他有受到冷落之感。学生已是如此,当老师的又该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呢?
三人说说谈谈,如此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城外的一处庄园前停了下来。范晔歉然的对周宝二人道:“家师认为,富贵享乐,易折人志气。故平时不许我乘车坐轿,只许徒步行走,倒是累的二位陪我受苦了。”周宝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膀,他记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帅的动作。“我们都是走惯了路的,这点路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整个庄园房屋只有四五处,多以花草点缀,引以流泉,配以虫鸣鸟叫,也是别有一番田园风味。范晔将周宝二人引至一处房舍前,嘱咐二人在外等候,自己入内禀报。不久即出来叫二人入内。
二人入内,进入正堂。正堂之上,摆着一张神龛,内塑一人,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穿十二章王服,手捧镇圭,面目清晰可辨,隐有王者之气。前面一个牌位,上面写着:至圣先师孔师仲尼大人。旁边一副对联,上联为“德配天地”,下联为“道贯古今”。左侧有一扇小门通向里间。周宝对于这位思想几乎贯及中国整个封建社会,光芒照耀古今中外的至圣先师,心中还是存有一丝敬意的。见此连忙过去,在地上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里间一个清朗的声音徐徐传来:“小哥不必多礼,可进来说话。”周宝这才起身,恭敬答应,自左边小门穿越,入了内屋。
内屋有榻,榻上有一人,双腿前跪,萁坐于榻上,正是柏枧山中所见的老者。此时正双目灼灼的望着周宝。
周宝上前,深深一揖:“小子见过老先生,前日山中偶遇,先生一席话令小子感佩不已,不想今日又能见到先生,小子幸何如之。”老者呵呵一笑:“小哥谬赞了,老夫如何敢当。只是我见小哥无论说话行事,均有儒门风范,莫非也是孔师弟子?”
周宝知道,天下的读书人,都奉孔子为师,这孔师弟子,其实就是问他是否赞同孔子的思想而已。不由恭声道:“小子幼时也曾读过一点书,对孔师的思想也有一定的接触,对于孔师的很多看法,都是认可的,可算是半个弟子。”
“哦,半个弟子?这么说,你是对孔师的思想有不同意见了?”老者一轩眉,语调已是转寒。他温和之时有如春风拂面,温润如水。此时一旦发怒,周宝立时感到身体发冷,如坠寒冰窟中。自老者身上,一股强大的气势,轰然压下,如泰山之重。周宝不由自主的踉跄后退几步,竟仍然无法摆脱这股气势的压迫,反是更加重了。
李敢在一边见了,不由大惊。他对刚才二人的对话是一窍不通,但若是有人想要对他兄弟不利,他第一个不答应!他见周宝踉跄后退,当下不及多想,虎吼一声,整个人已腾空而起,直向榻上老者扑去。人尚在空中,双拳已是怒极而出。他出门之时,本想带上铁枪,但周宝认为带上武器前来甚是无礼,让他将铁枪留在了镖局。此时只有徒手对敌了。
老者见李敢扑到,大袖微动,仿佛只是随意的拂了拂,李敢双拳击在袖上,只觉如中铁板,双手剧痛,同时一股大力冲来,凌空将李敢扫的倒飞回去,碰的一声撞在墙上。
周宝此时只觉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要被那股无形巨力压的寸寸碎裂,心中大骇。他虽已隐约猜出面前的老者不是普通人,但却从未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比之高欢、斛律光等人似乎都要更胜一筹。
但他虽自知不敌,却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口中发出一声喝喊,全身劲力一起涌动,双臂猛然间炸开,已被压的微弯的腰也在这一次全力发劲之下重新站的笔直。双臂划过空气,竟然发出刺耳的锐啸,仿佛钝刀在钢板上刮擦,刺耳异常。
一挣脱束缚,周宝顾不得别的,冲着老者急声道:“老先生难道对儒学如此没有信心吗?竟连小子的话都不听就遽下杀手。若是被外人得知,岂不说老先生只能以武力迫人屈服,其实不敢让小子说出儒学的缺点。”
那老者见周宝竟能挣开自己的束缚,不由一阵惊讶,待到再要出手,又听了周宝的一席话,竟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来,你今日若不能说服于我,便不用出这间屋子了。”大袖拂动间,浑身气势已收敛无踪,又变成了原先的那位温和老者。
身上压力一松,周宝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后背已是被冷汗完全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