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天幕下,黑云涌起。
无心悬于虚空,身边的云层之间,不断传来震耳的雷鸣,更有那张牙舞爪的闪电盘旋。不过,无论那闪电如何肆虐,每当劈至无心身边时,却总是会径自散开,遥远望去犹如被那闪电笼着一般。
忽地,无心双臂一展,仰头望向天际,灰衣在风中猎猎飞扬,盘起双膝凌空而坐,双手结印于胸前。他的嘴迅速的张合着,念咒如疾风骤雨,快得叫人听不清楚,那声音冲破云端,直至青冥之上!
大地轰隆隆的震动起来,堆积的乱石与崩塌的山峦相互撞击,激起阵阵烟尘,吞没了凌乱的废墟。
“轰隆!”
一声巨响如开天辟地,从悠远的地心深处响起,恒空等人听得,登时感觉心头一阵沉闷,漫天烟尘忽地一阵飘忽,迅速朝着废墟深处涌去,站在云端望去,就似有九幽魔神正张开大口在吞吸大地。
旋即,大地又是一声巨响,那原本被吸附的烟尘再次漫天扬起,缕缕红光从地心深处,穿破烟尘,冲天而起。
那红光,比任何都妖艳,比任何都诡异!
轰隆隆的巨响中,大地震颤不断,乱石崩塌之声回而不绝。忽地,几座古怪石碑从烟尘中拔地而起,突兀在那暗红的天幕下。迷蒙的废墟上,飘扬着漫天烟尘,石碑上的文字让人看不清晰,隐隐散发着几分苍凉与古老,仿佛见证了人间的桑田沧海、星图变换。
短暂的沉寂后,红光缕缕绽放开来,散射向整片虚空,那异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挣扎与咆哮前所未有的强烈,磅礴的身躯不断撞击着周围的光幕,光幕上登时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那虚空施术的六人,呈六角合围之势,依旧那般岿然不动。
萧天行望着废墟上的乱石,双眼涌起不可抑制的狂热,嘴角的涟漪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
听着大地的巨响,万魁与碧绮不约而同的顿住了身形,回头望着废墟出的异变,眼中泛起喜色。
万魁大笑道:“忍了十七年,终于要到头了!”
碧绮掩嘴娇笑道:“可不是么?十七年了,若是在忍下去,我可就真的老咯。”
万魁扬了扬手中的魔斧,回头看着一脸错愕的恒空等人,道:“小崽子们,你们正道将会从今天开始,一步一步走向灭门!”
恒空喘着粗气,身上的五色僧袍,早已被先前斗法的汗水打湿,他望着废墟上的古石碑,心中涌现起几分不安,回头看着红豆,道:“红豆师姐,那是什么?”
红豆摇了摇头,忖道:“看那样子,恐怕是上古之物。”
易青岚拭了拭嘴角的血迹,道:“不用猜了,既然眼前的是魔门八圣使的蝎妖与俎人鬼,那施术的六人定是八圣使中剩余的六个。”说着,易青岚顿了顿,指了指蜺上方,道:“那带着黑面之人,应该是当年魔门的左圣——无心。”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恒空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易青岚又道:“那发虚皆白的男子,应该是魔门的右圣,而那气度非凡、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
“魔门圣主,萧天行!”
这时,那悬于虚空施术的六使,左手同时捏起印决,右手凝起二指,指向禁制中的异兽,暗红光束忽地从指间迸出,直射蜺的躯体,如神兵一般刺破了闪闪的龙鳞,六道猩红的龙血,瞬间倾泻入混乱的废墟。
刹那间,蜺猛地咆哮起来,那声音回彻云霄,引得远方的山峦也随之颤动!
废墟间,蜺的腥血沿着深浅不一的沟壑,不疾不徐的流淌,很快便蔓延向大地,那曲曲折折的线条凑在一起,那纹络异常诡异,分不清是什么图腾,也辨不清是什么阵法……
虚空中,阴风呼呼咆哮,此刻与先前相较,云端的闪电再没有消停过,道道闪电盘虬在天幕,笼罩着九华群山,阵阵雷鸣愈发密集,惶惶天威似要诛尽世间妖邪!
只见原本立在虚空的鬼谷子,忽地身形一逝,一袭黑衣飘在阴风中,顶着滚滚惊雷踏上云端,背朝无心,望着眼前雷鸣电闪,猛地举起左手,古朴铜铃幽幽而起,声声荡在阴风,旋在天地,丝毫不被滚滚的雷声所湮没,反倒有几分愈发清明之势。
这一刻,昏暗的天幕,也因闪电而通明!
铃声之中,他从怀中摸出一叠纸钱,右手风中一扬,枯黄的纸钱漫天飘零,也不知那纸钱有何古怪,虽然看去仅有寥寥数十张,但是随着阴风那么一吹,却是瞬间布满在虚空。
易青岚一怔,随手拈住一张纸钱,放在手中端详起来,那枯黄的纸钱分明还有着几分铜板的模样,上面若隐若现的字符却是叫人捉摸不透,隐隐透露着几分鬼气。
易青岚望向恒空等人,疑道:“这是什么术法?”
“或许,是某种失传的鬼术……”红豆低声道,那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虚空,无心与鬼谷子所在之处。
随着纸钱漫天飘零,鬼谷子的身子忽然移动起来,摇着铜铃,撒着纸钱,绕着盘的无心诡异的飘忽着。虽然他的人在移动,但是双脚没有任何动作,那袭黑衣飘在阴风之中,就似阴间的幽魂,尤其是黑纱缠绕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骨碌碌地望着虚空……
忽地,天际传来阵阵鬼物哭嚎,原本被雷电耀得通明的虚空,再次凝聚起大片的黑云,仿佛盖住了整片九华山。
漆黑的天幕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仅能看见暗红之中挣扎的异兽,以及那废墟间逐步流淌龙血图纹……
恒空等人望着眼前的场景,却是忘了自己身处险境,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即便上卷所载的诸般异事,也没这么玄乎。
忽地,易青岚一声惊呼,指着红光映衬的天幕,道:“天上的黑云……天上的黑云……竟是……”
恒空等人一听,慌忙抬头望着天幕,那黑云已不再是黑云,那阴风已不再是阴风,黑暗之中尽是双双幽绿的鬼眼,诸般鬼物如山海般的凝聚在虚空,站在虚空仰望而去,仿佛在那天幕后的所在之处,不是九霄的青冥,而是那黄泉的幽冥。
见得眼前此状,素来从容的叶玄天也不禁一怔,喃喃道:“想不到,短短的一个时辰,虚空的鬼物又凝聚了这么多。”
鬼物的哀嚎中,蜺的血液不断流进废墟,填充着那道道诡异的纹路,先前那愤怒的咆哮也是愈发微弱,渐渐被漫天的鬼物哀嚎盖去。不知过了多久,蜺的血液流进了废墟的每一处曲折、每一处沟壑,那古怪的图纹逐步浮现,而那先前那不可一世的上古异兽却已是奄奄一息。
血液流进废墟间的最后一处沟壑……
忽地,虚空中回荡起声声怪响,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因何而生。废墟上,耸立的上古石碑红光泛起,其上繁杂神秘的字符逐个闪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