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没想到老书友们会如此热情，感激之情无以为报，特加更一章，望各位书友莫要嫌弃。）
谷胡子从门外收回目光，低声道：“大人，只怕堡内有人会漏夜赶去大凌河报信！”
刘泽闻言后立马就道：“你马上安排人手把守大门，只准进、不准出！”
谷胡子出去后，程继业哭丧般地哀告道：“大人啊，朝廷会要了咱们一众兄弟的脑袋！您、您有副帅照应还不怕，只怕咱们……”
“我操！”一脚踢在程继业的大腿侧，刘泽骂道：“你把老子看成什么人？老子可是有名的仗义！这么着，话我先撂在这里，天塌下来老子顶，有罪老子自个儿领，坐号子吃管饭老子去，掉脑袋……那没办法，我脑袋一掉，你们就散了吧！”
“散？”程继业和冯大进同时出声。
刘泽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把堡内的银钱一分，散！”
“大人！”冯大进站前一步抱拳作礼：“卑职冯大进愿效犬马！”
“唉……”程继业长叹一声道：“多少年了？广宁之战后多少年了？堂堂大明天朝的大军就没有出过城，就没有一个敢去主动打鞑子、收失地的！想我程家本是辽东军户，却被鞑子……他娘的！我算看明白了，王巡抚也好、左副帅也罢，当大官儿的没有一个想要收复失地、为大明尽忠。大人，我姓程的也是男人、也有血性！银子我不要，只愿誓死跟随大人！”
刘泽笑着拍打程继业的肩膀：“傻话！当大官儿的怎么就不想为国尽忠、收复失地了？”这话刚一出口，他就醒悟过来——左副帅为啥要把全军一半军资和最精锐的豹枪营安排在大兴堡？巡抚王之贞为啥会在鞑子倾力攻击察哈尔而后方空虚时旁观？那就是领兵的大将想把握枪杆子保存实力，当个军阀要挟朝廷；方面的大臣则勾心斗角，视官如命，当然不愿意在朝廷没有命令的时候冒险出击了！实际上，鞑子的动向恐怕是被这些人有意隐瞒下来，并未呈报朝廷。
“呃……皇帝是脑袋，咱们是手指，脑袋想收复辽东，可脖子、胳膊肘不愿意动，手指当然就动不了啦！老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继业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脸崇敬的神情道：“大人高见，一句话就道破天机！大人，卑职冒昧，大人真的要把副帅的家底都散了？”
“老程！”冯大进不满地喝道：“怎么说话的！？我看大人此般定策，却更有刘老将军的风范了！”
“是的、是的。”程继业频频点头。
冯大进嘴里的刘老将军当然是刘泽的老爹刘世勋了。当年广宁大战时，在熊廷弼麾下效力的参将刘世勋见兵败如山倒，乃率领本部兵马主动出击，吸引了鞑子的注意力，从而接应了不少败兵回城。等刘世勋苦战之后，那些被他救回来的将领们却生怕打开城门就会被鞑子趁机破城，因此城门紧闭。无奈之下只得与尾随而来的鞑子血战至死……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刘泽说这句电视里的对白兵没有半分的戏谑，刘世勋就算不是自己的真老爹，却也是够仗义、够血性的英雄汉子，值得尊敬，当然也值得利用。他又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还是那句话，天塌下来老子顶！”
“大人！”程继业、冯大进、亲兵牟云、刚刚布置防务回来的谷成谷胡子，还有抱着账册的费烨梓和书办侯敬祖，俱都躬身肃立在“失心疯”刘泽身边。
刘泽没有想到，自己借谷百户的嘴巴推行的计划居然这么容易就成功起步了。不过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谷胡子等军官都是大凌河副总兵左俦麾下最能战的，费烨梓、侯敬祖也是颇有气节能耐的，左俦这才会派他们辅佐最亲信的外侄游击，镇守大兴堡，看守一半的家业。
“做事、做事！站着干啥？都他娘的没事做？！”
“是！”众人齐声应答后，立即散开来，就在这屋里开始办事。几个军官扎堆商讨谁领兵出击？谁留守？何处设伏？带何种器械？携多少军资？如何相互策应？等等……两个官吏则就着账册盘算，这一次要分多少银钱给兄弟们？剩下的军资储备能否应付今后可能的大战？堡中军户老幼如何安置？等等、等等……
别人都在忙活了，刘泽反倒没了事儿。去凑军官的堆子，这些家伙会躲懒，凡事都会求游击大人定计；去看两个文官，他们账册上的繁体字看起来就头大。无聊之下困意袭来，竟然用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托腮帮子打起了盹。
亲兵牟云看了半晌，忍不住劝道：“大人，大人，不如到床上歇息？”
刘泽眼皮都没挣开就道：“爬开、爬开！老子正做梦呢！”接着他睁开眼睛，对牟云挥了挥拳头，故意流里流气地骂道：“老子正在威风你就打岔，操，可惜了两洋妞，真他娘的性感！”
牟云不敢答话，更不敢问大人在家乡看到什么“洋妞”的细节，只有老老实实、可怜巴巴地站着。
刘泽突然呼哧呼哧地出了几口大气，又胡乱地在桌子上找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地喝个精光，大喊道：“老子要打遍全球，X光洋妞！”
忙活的众人抬头看了看，互相笑了笑，继续埋头做事。他们需要的是按照大兴堡守备官发出的指令去调动兵马，仅此而已。此时，发完命令的游击大人要发疯就发吧！什么逑就打扁去吧！什么洋妞就X去吧！
见众人不搭理自己，刘泽觉得无趣，又不好强行去干扰他们做正事，只得对牟云道：“地球有这么大，中国只有这么大。”说着，他比划了一个地球仪一般的圆，又继续比划着道：“欧洲那边的妞个个牛高马大的，**有这么大，屁股有这么圆，大腿有这么长……老子见过，真的见过，我们那里经常看到洋鬼子，靠！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他没有发现，自己比划洋妞**大小的时候，居然比地球还大了一圈。
可怜的牟云只能听着，还不得不做出专心、听懂了的样子，频频点头。
刘泽见状，知道跟这些部下说这些事对牛弹琴，不如趁着空挡做好出征准备，他猛地跳起来，大吼：“牟云，拿老子的枪来！”
牟云听话地走开，很快就拿来一堆物事。
枪是刘世勋遗留下来的刘家家传长枪。以上好白蜡木为杆、外箍三分粗铁丝的狼牙长枪形制特异，半尺枪尖银光闪闪锋锐无比，枪尖之后乃是四条厚重的锋棱，棱后是五排二十个微露金光的狼牙倒钩。烛光下，银光、金光与乌黑的冷光交错，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色。
战刀更是精美，镶银描金的刀把和绘着花鸟云纹的蒙皮木质刀鞘已经足够耀眼了，何况那刀在刘家祖先的手里，曾经砍过无数敌人的脑袋，以至于让人觉出鞘内隐含的杀气。
还有一支燧发短火铳，就像佛朗机一样能够连发，却只有两次，这是左俦下了血本为豹枪营配备的制式武器。
盔甲是镔铁重甲，分为四件。黑底红缨带护耳的头盔；用皮带串联而成的镶银铁甲胸前，有两个金光灿灿的护心铜镜；锦绣腰靠内衬其实还是皮甲，只是被好看的锦缎面料遮掩了本来面目；鱼鳞状的护裆分为两半，马战时还可为胯下的战马提供一点防护……
几个军官不那么专心了，偶尔会偷看亲兵给游击大人穿甲戴盔，顺便流流口水。对他们来说，一套如此质地的盔甲是不可想象的，是自己置办不起的，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防身极品！看看，看看，失心疯的游击大人一旦穿戴起盔甲，还真是英武不凡，有些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气势！
他们哪里知道，游击大人对他的这套装备失望至极！听听，听听刘泽在小声念叨什么？“妈的，咋不是防弹衣呢？娘的，这枪也太破了！奶奶的，这盔甲穿起能走路？他爷爷的，这刀怎么这么沉？！”
幸好，这些话别人都没听清楚。
黎明前，大兴堡突然灯火通明、喧闹无比……
大兴堡内的校场上亮起了无数个灯笼火把，红彤彤的光芒将三千军兵的脸庞映得发红，似乎他们都格外兴奋、好战一般。甚至连刀枪都反射出一道道红芒，渴望着痛饮敌人的鲜血。
全身戎装的刘泽在费烨梓、谷成、程继业和亲兵牟云的簇拥下，按着腰间的战刀，威风八面地大步走上将台。此时，他已经习惯了沉重的盔甲武器，毕竟他的身体是习惯这些东西的。此时，他有些陶醉在自己的身份和现在的感觉中。此时，他的体内那股子好战血液在加速流动。此时，他感觉自己比以前的高风更男人！
台前，冯大进挥舞令旗大喝：“肃立！请大旗！”
“吼！”三千人齐声大吼后又齐齐收声，威势足足声震十里，惊飞堡外山林中无数飞鸟。四名精壮士兵快步出列走到台边，一起用力拽动一根绳索，随着低沉的号子声，将一杆齐腰粗的旗杆拉起、扶正、加固，一面红色的“左”字大旗在夜空中迎风飘扬。
谷胡子略微凑拢刘泽低语：“大人，您该下将令了。”
“说啥？”刘泽一时有些头大，他还沉醉在方才的感觉中，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要当着这密密麻麻三千多人的面说话。这种事儿，还是当大领导才有资格做！
他伸手将铁盔的帽檐抬了抬，免得沉重的头盔遮挡了视线，装腔作势道：“这种小场面不用老子出马，你说说就行了。”
谷胡子也很干脆，立马走到台前提声道：“弟兄们！平日里看着鞑子为所欲为，咱们只能龟缩在大兴堡里，憋气啦！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个儿正是咱们豹枪营兄弟痛宰鞑子的时候！你们看，咱们的游击大人就算坠马受伤，也要带着兄弟们出堡杀敌、报效圣上！大人有伤不便训话，就由本官代大人训令！”
全场三千多人静悄悄的，并没有刘泽想象中那种临战时的紧张或者热血沸腾的情景出现。他看着谷胡子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着急。
“冲校程继业！”
“在！”台上的程继业跑步到台下，躬身作礼。
“衡（明募兵编制单位，比冲低）校李玉、王双节、邓显、郭材栋！”
“卑职在！”四名身着皮甲、戴着铁盔的军官按着战刀答应一声，然后跑步到台下，冲着谷胡子和刘泽等人抱拳行礼。
谷胡子扫视一眼下面的几个衡校，厉声道：“将令！你部明夜四更造饭、五更出堡！务必多带器械、药子、箭矢！切记，人衔枚、马裹蹄，出堡之后不得有半分动静！”
程继业高声大气地道：“遵令！”
四名衡校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答话，急得他们的直接上官程继业直跺脚，骂道：“废物！还不领命！？”
一名衡校左右看了看，脖子一挺站前一步，高声道：“卑职郭材栋遵命！”
“慢！”另一人站出来，躬身抱拳道：“卑职王双节冒死一问。”
冯大进在刘泽耳边道：“此人与杨通最为交好。”
刘泽心知那个王双节要问什么，又见谷成有些为难，知道这个事情不说清楚，难免会让下面的军兵们离心。忙提声道：“说！”
王双节沉声道：“敢问游击大人，副千户杨通大人傍晚回堡，现今何在？为何点兵出堡此等大事却未见杨大人？”
刘泽暗拉一把谷胡子，抢先回答：“杨通不遵将令，已被老子拿下！大敌当前时谁敢畏敌，一并拿下！临战接敌时谁敢畏敌，杀无赦！”
王双节做出顺从的模样低头道：“大人！弟兄们都不怕死！可是，可是都两个月没拿到军饷啦！”
这句话说得反而比刚才的问话还响亮，顿时激得校场中三千余人掀起波澜。嗡嗡的议论声、故意为之的唿哨声、大胆的抱怨声……响作一团，连刚才还算齐整的行伍也散乱起来。
“砰！”
全场人的一惊，循着声音目视台上。刘泽瞪了一眼手中的短铳，暗骂：“我操！好大的劲道，老子的手都差点脱臼！”不过，他还是煞有其事的慢慢地收起了火铳，目光扫视全场后停留在王双节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身为军人，难道鞑子打到面前，你没拿饷银就不作战了？你身为军官，在我豹枪营誓师出战时鼓噪闹饷，居心何在？本将告诉你，你他娘的这点小心思，哼哼，老子早就猜透了！嗯，不过老子肚量大，出战前讨个好彩头，先不整治你！谷胡子，本将要重新宣布将令！”
谷胡子当然听话地退后两步，躬身等待新的将令。
刘泽把音量提到最高，近似声嘶力竭地吼叫道：“鞑子占我辽东多少年了？抢了大明多少土地、妇孺？杀了我们多少兄弟？老子不想多说，是男人的、有卵蛋的、还有脾气敢跟鞑子拼命的，站出来！”
全场沉寂片刻，一个声音突然在队尾响起：“大人，我！”说着话，那人将手中的火把一抛，提着根骑兵铁矛就跑到台前，在刘泽赞赏的目光鼓励下，又大声道：“大人，小的有卵蛋！”
刘泽高声道：“好！赏银五两！”
谷胡子突然插话：“各位弟兄，大人已经拿出自己全部私产，准备先给大家发军饷呐！”
刘泽怒道：“谷胡子，你狗日的插什么嘴？！”
谷胡子低头退下。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老子是不要的，老子要的是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给咱们汉人长脸！给咱们同胞报仇！死就死了吧，就是死，也要死个男人样出来！只可惜，老子现在真的想找人赏点精、留个种！”
“留个种”三字被他有意地压低了，含糊了。
又一阵沉寂，此时，费烨梓已经拿了银两出来，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暗暗叹了气，才递给那个“有卵蛋”的兵。又悄悄地道：“还不谢大人赏？”
那兵醒觉，忙高捧那五两沉甸甸的银子，用尽吃奶的力气嚎叫：“谢大人赏！小的一定拼了命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全场都看到了，也听到刘泽“找人赏金”的话，又知道欠发的军饷有了着落，在那兵的带动下，竟然也有了胆气，十多个人从不同的角落跑出来，边跑边喊：“杀鞑子！杀鞑子！”
其实，这些兵大多是关外人，对鞑子本就仇视，所欠缺的只是因明军长期以来龟缩畏战而失去的勇气而已。
刘泽哈哈一笑，道：“赏！每人赏银三两！”
心疼银子的费烨梓不由打了个趔趄，不过他也明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更看到刘泽的精明——迟一步就少了二两银子！这个细节其实所有人都看到了。因此，等费烨梓转身去拿银子时，突然全场爆发出一片“杀鞑子！”的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