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大雨瓢泼，雷声越来越大，似乎很来劲。
常百草丢了饭碗的那些年，做了几年的农民，养了一头黑色的毛驴，他常听人说，毛驴对灵异一类的东西特别敏感，自从这次他做了亏心事害死了石英爱之后，每当夜里听到毛驴有什么异动，他都吓得战战兢兢。
今夜，因为下雷雨的缘故，常百草一直睡不着，挂钟刚刚打过了十二点的钟声，常百草就听到驴圈里有什么声音，虽然外面风雨声很大，可是，驴子的声音却很清晰，只听它不停地嗅，然后开始猛烈地甩蹄子，尾巴好像还到处甩，甩到了墙上，抽得特别响，接着，驴子就叫了起来，这头驴跟了常百草好几年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雨夜，可是，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反应，常百草不禁觉得有些邪门，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将头蒙起来，紧紧地裹住自己。
可是，被子却在努力地挣脱他的手，慢慢地往上移动，终于，被子像个魔毯一样，平平地铺在离自己十五公分的地方。
“常百草，常大神医，你看看我肚子啊。”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地传来。
常百草慢慢地将头扭向左边，从被子看到一袭白衣，而白衣的最下面，这个女人的双脚没有落地。
“啊！”常百草吓得大叫起来。
女鬼猛地将被子掀开扔到了一边，常百草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常百草，你看看，我怀孕几个月了啊？”女鬼问道。
常百草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这个女鬼不是别人，正是被他害死的石英爱。
“二太太，是你，不是，一定是我看错了，是我眼花了，我什么都看到。”常百草吓得说话的声音都很模糊了。
“常百草，你没眼花，我慕了你的高名，来看你了，神医啊，你再仔细帮我诊断一下，我怀孕几个月了啊。”石英爱问道。
常百草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了，跪在地上求道：“二太太，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是受人指使啊。”
“别人指使你你就做，那别人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啊？”石英爱厉声说道。
“指使我的人是孟家的大太太，我得罪不起她呀，虽然我知道，这是昧着良心做事，可是，我没有想到，居然还害死了一条人命，我也很自责啊。”常百草说道。
“良心？自责？你还有脸说这些？你为了你的名誉，为了你神医的称号，不惜撒谎损坏我的清白，你知道我现在被人家说成什么了，说成了人尽可夫的贱女人，你让我的父母怎么见人，你让我的孩子怎么被人看待？常百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早产？是你给我吃了催产药，李庆兰是让你说我未婚先孕，可是，给我下催产药是你自己的主意吧。”石英爱问道，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子里，像是常百草那颤抖的灵魂。
“二太太，对不起啊，我对不起你啊，如果我不这么做，到时候你按照正常的产期生了孩子，孟老爷知道我诬陷你，是不会轻饶了我的，我害怕呀。”常百草瑟瑟地说。
“那你现在就不怕了吗？你用我的性命来保你平安，你的良心过得去吗？神医，呵呵，神医啊，纵使你有再高的医术，却没有一点医德，你以为你活着只会救人？你也会害人啊，你也是个屠夫啊！”石英爱感慨道。
“不，我不是，我不是。”常百草小的时候，父亲死于一种疾病，那时候，他家里穷，没有医生肯为父亲治病，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当世界上最好的医生，要做治病救人，不把人分作三六九等的好医生，所以，他四处拜师，潜心研究，终于学有所成，他履行自己的诺言，行医德为先，可是，现在，他变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为了名誉，为了钱财，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人的一生，没有不犯错误的，有的可以改，就像你写错了字，可以擦掉，再改正，可是有的却没法改，就像你害死了我，虽然我不能起死回生，但是你可以补偿啊，当李庆兰再来找你的时候，你可以不答应他将我的孩子送出去啊，可是你，你没有。”石英爱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她对身边的人都绝望了，纵是孟敛再爱她，却不相信她，李庆兰再贤惠，却这么富于心机，常百草医术再高明，却不能免俗。
“二太太，你误会了，把小少爷送出去，不见得是坏事啊，你想啊，孟家大宅里的人都对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生性多疑的孟老爷一定心里也会疙疙瘩瘩的，小少爷留在家里，未必能过上好日子，可是，若是把他送出去，他的养父母反倒能把他当个宝贝看着，岂不是更好？”常百草说道。
“常百草，你少给我狡辩，你们当初不就是抓住了老爷生性多疑这个性格弱点，才将我引进陷阱之中吗，现在又装好人，你之所以把他送出去，是为了掩饰你的罪行吧！”石英爱厉声问道。
“二太太，你误会了，我真的是替小少爷着想啊。”常百草说。
“哼，常百草，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悔改，别人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你应该很清楚吧，我嫁给孟敛之后，就没离开孟家大宅半步，也没单独跟男人相处过，而你却诬陷我怀孕了才嫁过来的，那些庸医居然认为你的话权威，一个个的都附和你，你是怕，等哪天这个孩子长得大一点了，万一长得跟他父亲很像，孟敛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早就希望孩子能离开孟家大宅了，不是吗？”石英爱问道，她真很恨，为什么她能看得这么明白，而世人却没有几个能看透，宁愿相信流言。
“二太太，我对不起你啊，你杀了我吧，是我，我怕东窗事发，所以，买通了丫鬟小叶，让她在大太太给你的饭里放了催生药，所以你才会早产，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我本向善，可是，迷失了一步，就一错再错，我没有脸再见人了。”常百草一边说着流出了悔恨的眼泪，为了研究医药，他一辈子没有成亲，可是，到最后，他做了什么，他没有坚持自己的原则，反而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了罪恶。
“常百草，你害死了我，害得我背着个不洁的黑锅，害得我儿子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我恨你，我恨不得撕碎了你。”石英爱一边说着将手放到常百草的肩膀上，但是她又接着说，“可是，你这辈子，救人无数，我怎么能因为自己，就去杀死一个于百姓还有益处的人。”
石英爱说罢，慢慢地将手拿开，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