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而你又生就一个厌恶寻常俗世渴望终极自由的灵魂，那么你要牢牢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勇敢地跳入时间虫洞里去，去探寻一个超出想象的奇异世界！”
一
西西忽然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家里。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她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天色是一种永远亮不起来的光景。她非常恍惚，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她就那样坐着，粉红色的窗帘轻轻地拂过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来福安静地趴在她的身边。
很快，她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出微笑，因为她听见从花园那边传来了爸爸妈妈停泊飞行器的声音。她打开门，一路笑着奔下楼去，迎接她的父母，来福也摇着尾巴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啊，这样的劫后重逢是多么温暖！
“西西——！”他们在叫她，向她慢慢地张开拥抱的手臂。
她离他们不过几米，却好像有千万里般遥远，她努力向他们跑去，看见了他们脸上凝重的神色，爸爸从怀里伸出手来仿佛要拿一样什么东西送给她。
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一阵奇怪的巨响之后，西西清清楚楚地看见爸爸妈妈带着困惑的神情倒在地上，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两片落叶那样飘落到地上，汩汩流出的鲜血仿佛泛滥的河水涌向西西的脚下。她本能地猛然回头，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她背后，手里端着一把刚刚袭击过她父母的银色的激光手枪。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嘴角泛起冷峻的微笑，压低枪头，朝她发射。啊，她已经熟悉那张脸了！来福咬住她的衣服把她拉倒。西西张大了嘴巴，忽然，一种比光速更快的物质掠走了她。她觉得自己惊叫了一声，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爸爸、妈妈，身材高大的凶手，她的家，都不见了，她和来福进入了那个梦见过的隧道，电光火石，所有的一切都像闪电般在变化……
二
苍茫浩淼的深太空，有一个灿烂的星云正在旅途之中。
星云从宇宙的深处出发，呼啸地穿越亿万年的时光。电光流转，斑驳的光昭示着浓稠的黑暗。无穷无尽，无始无终。这是亘古恒荒的寂静。在那星云的深处，却充满着轻微的波长不一的声讯符号。
我们曾经在从前的某个时刻，见到过这片星云；我们也曾经在从前的某个时刻，听到过星云深处一场奇异的对话；现在我们发现这片星云失去了宁静：
“他找到她了！”
“快！打开虫洞的这一端！”
一个更小更明亮的星云出现了，以难以形容的速度飞向大团星云。响起一片奇异的喧哗。
“受到干扰！严重的干扰！机器人摧毁了时空的弯折面——他们回不来了！”
“不能让他们进入黑洞！他们能去哪个时空？快找！”
那个小星云在靠近大团星云的瞬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它渴望登上的主体不见了，一大片暗物质开始撕扯它吞噬它。眼看它即将陷入虚无的黑洞。
由于音速的迟缓，尚有一个声音响彻太空：“找到了，虫洞的埠改变了，在寒武纪的地球！让他们去那儿！”
在声音发出之前，已闪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小星云突然冲出黑洞，以一种更快的失控的速度向相反的方向掉落。它正在前往寒武纪的地球。
深太空沉寂了，真正的传奇即将开始。
三
初夏上午的阳光正在一点一点地攀爬到一座殖民地风格的大厦上。这是一个世纪前法国殖民者留下的遗迹，它有着坚实的结构、漂亮的外观和蜚声海外的荣誉，因为这里曾经是殖民统治者的办公楼，那些法国佬从这栋楼里发出行政命令统治着如今大半个国家的疆域。二战以后，夺回主权的人民在这栋大厦的周围又盖了几栋毫无特色的小楼（设计者可不这么认为），铲平了大厦前的车库和工具房，修剪出一个大草坪，在所有能够覆盖上泥土的地方种上了花花草草，在所有能够连上水管的地方造出了喷泉。接下来，全国最优秀的高等学府进驻此地，大门口挂出了中央科学院的牌子。摄影师让一大群戴着博士帽、穿着黑袍的年轻人在大厦前的草地上微笑着留影，这张著名的照片很快被刊登在数千份教育杂志的招生广告上，吸引国内外的年轻才俊们把青春年华和昂贵的学费支付给这所学院。学生们因此会得到两项足够的报酬：把陈腐的教授和漂亮的大厦同时看到生厌为止。
几只褐色的小麻雀唧唧啾啾地飞到大厦二楼一个宽大的窗台上，跳来跳去地琢着面包屑。偶尔，它们黑黑亮亮的眼睛也会朝窗口里那个正在掷面包屑的男子看一眼。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的男子，戴着一副非常廉价的黑框眼镜。他站在一个大会议室的窗口，正在心烦意乱地等待着什么人。他灰头土脸的，属于世间最不被人注意的那种，也属于在社交场合转眼就被人遗忘的那种，似乎他是披了一件隐身衣从娘胎里出来的，人们常常地对他视而不见，连他的母亲都忘了生过他。麻雀也对他如此，它们全神贯注地争夺着这个男人简单的早餐，最多看一眼他的手势，希望还有更多的面包屑掷出来。当男人发现麻雀们正在“注意”他的时候，他却不由得把沮丧的情绪一扫而光，试图对着麻雀说起话来。看得出来，他非常乐意自己有听众，哪怕仅仅是麻雀。
“同学们，我们看到的宇宙之所以这个样子，乃是因为我们的存在，”他低低地说道，显然考虑过适合麻雀的听觉，“不然我们怎么会认识到宇宙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呢？啊，同学们看着我，很同意，是不是？”
一只大一点的麻雀的确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在说话的时候忘记抛掷面包屑了。男人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弥补过失，更多的麻雀们立刻从远处飞过来，低着头啄吃的，在窗台上聚成了一大群。
“同学们，时间箭头将过去和未来区别开来，使时间有了方向，在物理学概念里方向永远是有正反的，这意味着时间旅行的可能，广义相对论——也同意这一点，”他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地看麻雀一眼，忽然声音急促而兴奋起来，显然是因为他在叙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次没有遭到听众的反对，“啊，给你们吃吧，多维健康面包！从理论上讲，一个宇航员可以在他出发之前就回到地球。如果要实践操作的话，那么人们——或者是更高级文明的生物就会有能力把时空卷曲起来，使得A和B之间有一条近路，这就是时间虫洞，一个奇妙的时间细管，能够把两个几乎平坦的相隔遥远的时空区域连接起来.....”
他停下来，下意识地用手在脸上挡了一下，再次小心翼翼地看了麻雀一眼，啊，听众依然没有反对意见！看起来，他从前讲述到此的时候，下面的听众会向他投掷臭鸡蛋、菜叶皮和喝光了的果汁瓶子。现在他没有受到攻击！听众们依然紧密围拢在他面前，并且越来越多，在窗台上聚成褐色的一大堆。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渐渐地满面光辉起来，他那低沉的声音也渐渐地响亮起来，手上抛掷面包屑的动作却渐渐地慢了下来，因为他开始需要一些挥动的手势来配合演讲。
“虫洞的打开会影响时间流动的正常秩序，因此这是极其罕见极难侦策到的现象，而且目击者往往会以幻觉处置。根据我查找的大量历史资料和严谨的物理实验分析，时间虫洞的确存在！当时空卷曲起来，虫洞产生时，巨大的虚粒子能量会使正常的时间流动突然中断或者产生反复，中断或者反复，你们明白吗？”他耐心地向麻雀解释着，寻找着麻雀能够听懂的恰当的比方，“时间中断就是指我还没有掷出第一粒面包屑，但是你们却已经在啄吃了，时间反复就是指同样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两次，同一粒面包屑掉在地上两次。同学们，你们千万不要认为这是幻觉！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而你又生就一个厌恶寻常俗世渴望终极自由的灵魂，那么你要牢牢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勇敢地跳入时间虫洞里去，去探寻一个超出想象的奇异世界！”
一个短暂的宁静，他深深地陶醉在自己激动人心的演讲中。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既没有看见窗台上越聚越多的麻雀在吃他的面包屑，也没有看见楼下越聚越多的人群在仰头注视嘲笑着他。是的，在那么一小会儿的幸福时光里，他那闪亮的眼睛看见了灯火辉煌的威斯敏斯特科学演讲厅，上千个科学界的同仁们身着礼服坐在台下热烈鼓掌，他手捧着青铜浇铸的国际物理学奖杯向人们脱帽致意。他眼内含着泪花，不停地向四面八方鞠躬，答谢所有人对他多年努力取得的学术成就的认可。他的妻子领着儿子激动地看着他，而他的母亲则光荣地端坐在那里。啊，连他的母亲也愿意想起来曾经生过这么一个儿子了！
好像有人下了命令，掌声突然稀落。只有一个人的掌声极为清晰地在脑后响起。灯火辉煌的威斯敏斯特科学演讲厅消失了，那数千个祝贺他的同仁们消失了，连同那个青铜的奖杯和那多年不见的妻儿老母都消失了。他怔怔地转过身，寻找那还分明存在的掌声。他猛地看见，他等了一上午的科学院院长正站在会议桌的另一端，满脸嘲笑地为他鼓掌，不知院长是何时悄悄进来的。他眨眨眼睛定定神。
四
窗台上那一大群麻雀被院长那不怀好意的掌声给惊跑了，呼啦拉地向远处飞去。他那群忠实的听众飞走了，他在心底惆怅地羡慕着麻雀，渴望自己也能像麻雀那样随心所欲地飞翔。
“恭喜你，乔教授，”院长停止鼓掌，做了一个请他入座的手势，同时自己也在会议桌最尽头的那把大椅子上坐下来，“看来你终于为你的学说找到听众了。”
乔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坐了下来，他显然并不打算和院长谈论麻雀听众，“院长，我可是等您一上午了，要知道我的助手还在等我，实验室里还有许多工作……”
“我也同样如此，”院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乔教授，您不要以为世界上除了您之外，人们都在虚度生命。我的工作不得不分轻重缓急，在我忙完了接见图书馆赞助者、学术论文内部刊发以及新一轮的研究生报考工作之后，我自然就来见您，谈一谈您在我们学校任职期满是否继续留用的事宜——我认为我们校董事会全体成员能够容忍您到今天已是仁至义尽了。”
乔的脸色忽然灰暗下来：“已经期满了？上帝，时间过得真快！我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
“如果虫洞打开，虚粒子力量会打扰时间流动的正常秩序，您可以在实验室里让飞快的时间听您指挥，然后一切从头来过，”院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笑的意味，“包括重新在科学院做物理教授。”
乔没有回答，也没有看着院长。他搓着手里剩下的面包，开始看着自己内心的某个地方，那里有着抵御世间一切挫折的力量。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就像学生时代的一张物理考卷，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解完最难的一道题，却不知道做完这张考卷，他还有什么事情做，所以他总是习惯于拖延时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这所学院里的处境。在他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时候，曾以优异的成绩被认为前途无量，那时候他可不是一个穿着隐身衣的人。可是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的研究走上了歧途。他用诗歌的头脑来研究科学，他是科学界一个奇异的疯子。学院的赞助者不再支持他的实验室，那些讲求实际的学生也不再投考他的专业，国内外的科学杂志封杀他的论文。在去年召开的国际物理论坛上，他被海外一个著名的量子物理家点名批评，声称乔的学说很适合成为苏美尔时代祭司的演讲，只善于妖言惑众，丝毫没有科学界脚踏实地的作风。乔非常伤心，比自己的老婆跟人跑了还要伤心。因为那个批评他的科学家是他攻读博士学位时的导师，他曾经是这位导师最赏识的学生，有一度导师还打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这间豪华的大会议室里，现在只有他和院长。他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忽然决定做一次给人听的演讲。他决定在他离开这所学院之前，对院长发表他的最后宣言。乔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心态就像是两三个世纪之前努力劝化异教徒的基督教牧师。
“就像一场解散了的嘉年华晚会，物理学发展到今天，早就已经摆脱了日常生活，它正变得日益抽象高度概括，”乔安静地看着院长，“今天所有的学科日精专业，却彼此间老死不相往来，令世人遗忘宏达的宇宙真正的涵义。在阐释宇宙观时，文学试图用诗歌，宗教试图用冥想，数学试图用方程式，物理试图用定理……等等，这都仿佛是蚂蚁试图用触角丈量海洋。有许多伟大的智慧独立于宇宙之间，独立于人类头脑之外，等待人类用谦卑之心去领悟，而不是试图用狂妄之心来一言以蔽之！没有任何一个方程式可以一劳永逸地解释宇宙！领悟这一点，就是领悟了所有科学的哲学。我们都忙于发展描述宇宙为何物的理论，以至于没有工夫去问一问为什么。这是一种悲哀，所以我放弃了，所以我赢得了你们的嘲笑和排斥。你们这些长着小触角的蚂蚁，何时才能明白真相，让自己得到哪怕一天的自由与宁静呢？”院长远远地僵硬地端坐在他那把大椅子里。他现在看着乔的神色，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在郊游时不小心遇见了一条正在发作的疯狗。
乔充满怜悯地看了院长一眼，叹一口气，把手里搓成紧紧一团的面包一股脑儿地扔到窗台上。他站起来走了。
窗台上，麻雀们又三三两两地飞来。现在那里撒满了阳光。
五
乔慢慢地往自己的实验室走去，身边是川流不息抱着讲义夹的学生们。没有人跟这位教授打招呼。
是五月末的时节，水仙花已经一丛丛开满了果树的周围，赤扬树也长出了一大片翠绿的叶子。在这一片植物带的尽头有一个急转弯，因为乔的物理实验室坐落在这个转弯角上，所以人们戏称这里是“时间弯”。
乔的实验室仿佛呆在世界尽头似的，再过去，就是一大片的瓦砾场，当风吹起来的时候，乔的实验室和他本人一样灰头土脸的。他的助手在等着他。那是一个木纳的年轻人，长着一张安守本分的脸，从乡下千辛万苦地来到城里读书，渴望自己变成受人尊敬的书呆子。没有教授接纳这个年轻人到实验室来工作，乔的实验室接受了他——出于怜悯而不是出于赏识。
现在乔要收拾东西离开学院了，这意味着他的助手也要失去在此地工作和读书的机会了。乔不认为在这里能够受到什么良好教育，但是糊口谋生却很不错。乔在上楼的时候，隐隐地感到对那个年轻助手有一点歉疚。
看得出来，助手丝毫没有察觉乔的内心感受。相反，乔推开实验室的门，却发现助手那张安守本分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慌张。
“教授早！”他如同往常那样站起来向乔恭敬地打招呼，“仪器出错了，我一早进来就发现它的显示一直不稳定，我试图修复来着……”
乔冲他摆摆手，示意安静，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快速地走向测量仪器，察看情况。在一大串稀奇古怪的金属仪器里有一台最大的天象仪，绿色的屏幕一直在闪动。这的确是以前没有过的现象，从显示的数据来看，应该是在大约十万光年以远的太空有一个超新星的星云在快速移动，并且存在即刻分裂的现象。
这并不是罕见的情况，宇宙间有无数的天体在发生变化。唯一奇怪的是，这个天体的变化运行何以会影响仪器的正常显示——应该先查看一下设备是否正常。
“赛提”组织曾经有一次监测到一个深太空发射来的微波信号，被认为是人类首次确认的外星智慧生物存在的迹象，一时轰动世界。可是结果呢，“塞提”组织把数据一分析，令人沮丧地发现那个微波信号来自于20世纪70年代“阿波罗”号宇宙飞船，那是人类遗留在太空的痕迹，现在被“塞提”的仪器侦策到了。
乔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同时提醒自己，可不要犯那样可笑的错误，而且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在这里的结局收拾完。
“阿穆，”乔叫着助手的名字，同时思量着如何以最平和的方式告诉他离职的消息，“我来检测设备吧，你到隔壁的冰箱里去把香槟拿来，给咱俩一人倒一杯，我要跟你说几句话。”
“有好消息吗？教授？”阿穆一听说开香槟不由得面露喜色，因为香槟都是在重大科研成果实现的时候用来开启庆祝的。
“不错，”乔微笑着点点头，“就当是一个好消息吧！因为你我都会有个新的开始。”
阿穆单纯又欣慰地笑了，喜滋滋地到隔壁去取香槟。
乔忽然非常渴望一个人呆着，他累极了。不过他知道他还有好些事儿没有应付完，现在还不是他能够得到宁静的时候。他有点茫然地把桌面上一个倒扣的镜框翻过来，冲着照片里的一家三口眨眨眼。照片上年轻的乔搂着太太抱着儿子，一脸幸福的样子，那时候他们正在迈阿密的海滩边看游轮。
他太太在离开他的时候说，认识一位科学家是荣幸，可是嫁给一位科学家是苦难。真是徒然刺激他如今的境况。
他把照片放好，忽然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盯住了仪器的显示屏幕：那个距离十万光年的超新星星云突然分裂了，一个更小但是能量更强的星云产生了。他震惊地发现，一道清晰的虚粒子出现，有一种来自未来的能量波把时间撕开了空隙，虫洞在现有的时间秩序里产生了！
这时阿穆正用脚揣开了门，他一只手努力地抓着非常大的香槟酒瓶，另一只手则抓着两只高脚玻璃杯。就在他开门的时候，他没有把握住平衡，右手的一只酒杯忽然清脆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乔有点恼怒地回头：“吁！安静！”
忽然乔倒吸一口气，瞪大了双眼：他分明看见阿穆再次用脚揣开了门，紧接着右手的其中一只酒杯再次清脆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看阿穆的神情，他显然不知道这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
“当时空卷曲起来，虫洞产生时，巨大的虚粒子能量会使正常的时间流动突然中断或者产生反复！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而你又生就一个厌恶寻常俗世渴望终极自由的灵魂，那么你要牢牢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勇敢地跳入时间虫洞里去，去探寻一个超出想象的奇异世界！”乔顿时激动得难以自己。他看了一眼时钟，立刻飞奔出去。
在虫洞打开的时间内，从高处往下跌落，就会抵达另一个时空区域。乔要赶在虫洞关闭之前到达那个时空里，至于怎么回来，他根本没有考虑，也许时间像一条能够弯曲的轨道，还有回来的那天……
乔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在奔跑，他只是觉得所有遇见的人、树木、建筑都在快要撞上自己的那一瞬间迅速地向后退去，他也根本没有觉得阿穆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着自己。
他飞奔进了那栋殖民地风格的学院主楼，把两三个教授手里的讲义夹撞翻在地，纸片漫天飞舞。四周充满了惊讶的尖叫和不满的瞥视，人们看着乔像一个疯子一般地奔上了大楼楼顶。
下面是茵茵的芳草和如流的学生，乔没有停留他飞奔的脚步——纵身一跃。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从乔的身后飞起。
阿穆跟在后面大呼：“乔教授——！”
地面上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张大了嘴巴，包括那位正在匆匆穿越草坪的院长。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乔跌落了两次。
虫洞关闭了。
乔从楼顶坠落，却没有落在地上。他不见了。
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困惑已经和他无关。他将在遥远的过去和未来中穿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