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走。”缓和了许久,慕云总算是开口。叶青理有些诧异地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眸光,终于解读出了什么,“你同情我所以才留下来?”他用手紧紧捏着桌布的一角,“童暮云,我还没有可怜到这种地步。就算你不走,我也会亲自请求爹娘退了这门婚事。”他一甩手,蹒跚着走出了房门。暮云跌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面。童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月真的为了她而退婚?那么,她和江月之间的事已经成为童家众所周知的了?她感觉整个大脑都在翻搅,到最后只汇总成一个名字,江月。
那日近黄昏的时候,童暮云被叫到了厅堂。来叫她的人是小榕。小榕倚在门边,对她的敌意不言而喻。厅堂里面,叶老爷叶夫人高坐在上座,叶青理则被人搀扶着立在一边。
“青理说要退掉这门婚事,我想问问童小姐的想法。”叶老爷显然为了长子的婚事疲惫不堪,此时也是紧皱双眉。
“我要她现在就走。”叶青理并不看她,显得格外平静,“爹,娘,我不喜欢她,相处了这些时日也不能令我对她产生一丝一毫感情,所以青理请求爹娘送她走吧。”叶夫人用手帕擦了擦额际的汗水,“青理,你也知道,这门亲事一波三折,原本就退过一次婚,难道,还让爹娘。。。。。。”叶青理打断自己的母亲,“请爹娘顺我的心意,就算是最后一次求你们二老。”他脸上的认真令所有人诧异。叶青哲站在一边,心底根本清楚自己的大哥究竟缘何退婚,便推波助澜地开口,“爹娘一向为哥哥考虑,如何这件事情就如此优柔寡断?童家小姐还年轻,大哥一来不愿耽误童小姐的将来,而来。。。。。。”他看了暮云一眼,“就如同哥哥说的,感情的事情,岂有勉强的道理?”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暮云低着头,她没有想到叶青理竟是如此决然。难道说,“同情”这个字眼就如此令他不能接受么?叶青理闭了闭眼睛,“让她回房拿衣物吧。。。。。。”叶老爷叶夫人对视一眼,生平第一次猜不透自己亲生儿子所思所想。
“既然你一定要我走,”暮云开口,正视叶青理,“就当作是最后一次,让我搀你回房,然后我自会收拾衣物离开。”叶青理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伸出一只胳膊,暮云上前搀住,两人缓慢离开厅堂。叶夫人眼眶有些湿润,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老爷,我们的青理是个太善良的孩子。”“夫人的意思是。。。。。。?”叶老爷也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眼睛一亮。
“算了,老爷,难得孩子有这份心,就让他自己决定吧,一会我让人送童小姐出府,看来明日我们又要亲自去童府一趟了。”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暮云和叶青理的身影。“你何必要为了我这么做呢?”暮云叹了一口气。叶青理僵硬了身体,“你在说什么?”“你是我了成全我和江月吧,所以才选择退婚。”暮云望着天边一抹残红,美得眩目。
“我说了,我讨厌他人的同情,既然你只是为了同情而留在叶府,我为什么不放你走?”他抓住栏杆,“我叶青理没有卑微到要用一个女子的半生幸福来谋取自己不多的时日。”暮云深深一震。“谢谢你。”她轻声说,“在叶府的这些天我很开心。”闻言叶青理猛然侧目,灼灼的目光锁住她,似是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哽在喉头。他其实心底想说的是,这十多天是他二十多个年头中最为快乐的日子。
暮云在房里收拾好东西出房门的时候,叶青理背对着她在看夕阳。“那个江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暮云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眼前渐渐浮现江月乌黑的眼睛和站在江南春guang下修长的身影,她不禁开口,“是很特别的人。”叶青理肩膀微微抖动,许久才说道,“再特别也不过是个男子而已。但至少他是健全的,这可能是我唯一输的一点。暮云,祝你幸福,你走吧。”暮云立在他身后,不知怎么的,眼前就模糊了起来。
她恍惚地想着,如果不是江月在先,自己是否会为眼前的男子动心?但若没有江月的出现,她又怎么会进叶府?既然心已满,无法再添进一个人,何不放手?至少留有余香。“小榕,她对你很好。”临走前,暮云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相信叶青理是懂的,只是小榕与他朝夕相处,因为太近了,所以在他眼中成了习惯,她只是在提醒他,他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从头到尾孤孤单单一个人。
那么她呢?她谢绝了叶府下人,自己走到府门口,当沉重的大门打开的瞬间,胸口涌起的是别样的复杂。踏出第一步,心里多的不知是庆幸还是沮丧。
转了个弯,直到叶府再也瞧不见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只能回到童府。站在长长的巷子里深呼一口气,刚想往前走时背后就感觉一股猛烈的气息。她往前踉跄走了一步,顿时惶恐地想要大叫,却忽闻耳边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心跳刹那无法控制,震惊且又僵硬的身体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然而那个人也不给她任何反应,只是用一向蛊惑的口吻对她说,“跟我走,我有话要说。”
暮云没有开口,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跟着他来到桥边的时候,只感到夏日闷热的气息紧紧包围着自己。她记得这里,赏灯节的时候,程伯在就在这里为他们安排了一艘小船舫。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江月叫住一位老伯,借了船。江月回身拉着她的手上船的时候,她还在恍惚当中。
江月把船划到了桥下,然后钻进船篷。船篷有帘子将里面和外头隔开,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就这么站着互相凝视,似乎有太多的话却不知要如何开口。“你刚才说有话要告诉我。”暮云开了口,面上是两坨醉人的红晕,兴许是方才走得太急。
“童暮云,你真是该死。。。。。。”江月叹息着,将她紧扣在胸口,压得她无法喘气。她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微微一笑,她抬眼,“你在叶府门口呆了一整日?”江月摩挲着她秀亮的发丝,“对。”“江月,你这个傻子。”胸口似是要涨开些什么,“倘若我真的嫁进叶家,倘若我真的已经是叶青理的夫人,倘若。。。。。。”她没有办法说下去,因为他已经俯下头,让她的倘若都消失在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