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是魔鬼啊，小白同志，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我们后面跟着数十辆警车吗？”蜷缩在座位上，老爹悠闲的说道。
“老大，他们马上就会消失的，我保证！这帮整天吃饱了饭就无所事事的家伙，跟着我们屁股后面徒劳追赶的时间足够抓几个亡命之徒了。”白叔的嘴角扬起浓重的不屑，他冷冷道。说着，他将车速放缓了下来。
“又把老爷子的车牌号挂上了？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唷？你应该把北A的车牌挂到拖拉机上再撞这帮开破岛国车子的孙子，这样才能显出你小白哥的卓尔不凡嘛。”脸上堆起笑意，老爹淡淡说道。
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白叔告饶道：“别介，老大，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坚决贯彻您老的指示。其实，挂在三蹦子上也不错哟。”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白叔竟有些痴了。
“老爸，你们这打什么机锋啊？”我疑惑不解道。
“哦，没什么，只不过是你白叔挂着北京军区司令部的车牌号招摇过市罢了。”脸上笑意不减，老爹喃喃道。他的脸上竟带着几丝怀念，大概是在追忆自己年少轻狂的日子吧。
“噢，嗯？白叔的家族不是靠商业起家吗？眨眨眼睛，我更加疑惑。
挪了挪身体，老爹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谁说靠商业起家的家族就不能从军了？你爷爷是军人，你老妈不照样可以涉足商界。同样的道理，白氏一族虽然依旧在商界风生水起，但他们在军界也有着莫大的威慑力。出身富豪之家的白老当年可是与你爷爷一起从军的，杀鬼子、斗老蒋，两个人的交情深着呢。”
“你是说……？”
老爹眉宇一挑，老爹假装叹息道：“你爷爷，白老，张老，三个上将，哦，你也应该知道，张老现在已经是总参的参谋长了。想比他们两个人，你爷爷混得的确是有点惨，呵呵。”
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身后忙不迭撤退的警车，白叔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笑容，“老大，我老爸和张叔的确是压过你家老爷子一头，但那是在你不出手的前提下。你一出手，还哪来的悬念？”
“我是准备韬光养晦到老喽，毕竟，年轻时锋芒毕露的次数太多了。”老爹叹息的摇摇头道。
白叔脸庞露出复杂的情感，悲哀、感激、满足、还有索然无味，他低声说道：“是啊，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就等着那十年之约来临了，他们总能提起你的兴趣了吧？”
摇摇头，老爹满是欣慰的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应该把约定交给下一代了，他们也是这样说的。这句话，我也对老三说了。”
“谁？”白叔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我的宝贝儿子。”老爹转过头，对我笑道：“悦然，你要记住，你需要征服一个人。征服了这个人，你就会超越我，超越所有人。那时候，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永远不能理解你们这些高人的境界，我听不明白。”
老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对我笑道：“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你自然就知道了……”
车子通行无阻的跨过了北京军区密密麻麻的警戒线后，白叔突然放慢了车速，用手一指前方，他猥琐的笑道：“老大，你敢调戏林荫下的那个少女吗？”
豪气冲天的一笑，老爹凝神望去。一个身穿白色褶裙的少女正矜持的站在林荫下向这里张望着，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张耐看的瓜子脸，有着明镜清澈的晶亮眸子点缀在雪白的肌肤上，身体刚刚发育却已显得有几分娇媚动人，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
从没见老爹如此荒诞不羁，他笑着吹了一个口哨，“嗨，美女，别在那顾盼生姿的等人了，做我们的顺风车如何？”
那少女矜持的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还是离你远一些才安全。我师父说了，军区大院里没一个好人！”
这时白叔从车窗探出头来，他流里流气的笑道：“小妹妹，你是谁家的亲戚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少女笑吟吟的对着林荫深处喊了一句：“师父，这里有两个坏蛋欺负我，啊，还有一个小坏蛋，他正色咪咪的看着人家呢。”
呃，难道我的眼光很色吗？我不过是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罢了。老爹拍拍我的脑袋，哭笑不得的说道：“完喽，完喽，这下子惹祸了，咱们碰上硬钉子了。小白，快闪！”
“老大，跑什么，难道还有让你退避三舍的人物存在？”白叔故作迟疑道。
未等老爹作出解释，从树林里走出一个老人。老人身穿一袭白衫，佝偻着身子，须发皆白，可能是刚刚被吵醒的缘故吧，两坨眼屎正挂在眼角。看着这毫无一点气势的老人，我暗自纳闷，这人是谁？为何老爹见到他好像老鼠见到了猫一样？转眼向车内瞅了一眼，却发现老爹和白叔已经噤若寒蝉的准备下车了。
指着低着头站成一排的两人，老人呵呵笑道：“臭小子，竟然敢惹我的宝贝徒弟，你想接受什么惩罚吧，跪搓衣板，还是到医院里躺着？还有你，小白，你明明知道玲珑的身份，竟然还敢挑唆云霄调戏自己的师妹，实在是该罚啊。”
“师父”，“师伯”，老爹和白叔可怜兮兮的望着老人喊道。
“师父”，少女巧笑嫣然的走过来，她拽着老人的衣角，说道：“师父，车子里还有一个小坏蛋。哼，想白占我的便宜，没门！”
不就是多看了两眼吗？至于吗？我走下车，躲到了老爹的身后。这里总该安全点了吧。
眯着眼瞧了我一眼，老人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他挥挥手，道：“云霄，稼轩，你们领着玲珑先到别处转一转，我需要对这个孩子说几句话。”
“师父，您看出悦然的古怪来历了吗？”老爹面露喜色道。
带着点怜悯，老人挥挥衣袖，道：“带着你师妹离这里远一点，我不希望第二个人听到我和他的谈话。”
虽疑惑不解，但老爹还是挠挠头走开了。
此时，我的心里却冰凉一片。长久以来的秘密终于要被揭穿了吗？转而想想，我又坦然了很多，这具身躯本就不属于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罢了。我还有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离开这里，重归故土吧。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老人痛惜的凝视着我，说道：“有家不能归，有亲不能养，你是否常有一种悲痛的感觉？心带烦恼，意有牵挂，你是否常在夜半时分久久不成眠？”
心下凄然，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我喃喃道：“是否还存在另一个我？我的双亲是否还一如往昔般幸福安康？”是的，虽然身处显赫门第，我却常常想念故土的黄牛白羊、山高水长，那是我记忆深处最富温情的象征，我曾跟随父母的脚步踏遍家乡的每一寸土地，我，渴望回到那里。
“你存在，而又不存在，方悦然消失了，却依然站在云霄的面前。孩子，现在的生活是否是你想要的？天地造化，沧海桑田，转世之事并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活着，总归是件好事。你有你的使命，你来了是幸又是大不幸，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点的。唉，你以后就把自己当做云霄真正的儿子吧。放心，你的父母生活得很快乐，他们刚刚有了一个孩子，乳名都和你的一样，他们现在正在哄着修儿入睡呢。”
是吗？长久的牵挂终于可以放下了了。庄周亦蝶，蝶亦庄周，我即是我，我又是方悦然。功成名就之时，再回故土探望家人吧，这里也有我的家人，难道不是吗？
看到我如释重负的表情，老人轻轻的笑了。
“师公。”擦干泪痕，我低声的喊了一句。
师公的笑意更浓了，他摸着我的脑袋，说道：“走吧，小怪物，我们应该去找你的父亲了。”
方悦然洒脱的一笑，牵起了师公的手，向着新生活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