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喜欢一个人的心,是不是能低到尘埃里去?这句话让两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都陷入了沉思里。
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的人心自然是骄傲的、自我的,可是喜欢一个人之后,那种自我的强硬便会不知不觉间地消弭无形。可是这句话,直到多年之后她们才明白过来,在这汹涌的人潮中,不是所有的事付尽所有就能得到,也不是所有人,付尽真心就能挽留。
桃桃回望着冷荷,她独自站在讲台中央,背后空旷的班门让她显得异常无助和脆弱,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选择了沉默。那是她还没有涉及过的世界,又有什么立场去给她述说看法?
冷荷神色黯然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盼望能跟他搭档,可是真的要成为搭档了,却又害怕,害怕自己做不好。”少年的喜欢最为纯净,无关名利纠葛,心心念念地只想能得到那个人的一丝注视和欢颜,哪里还有自我?
桃桃见这位校园传闻的冷大小姐被情所困时,也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小女孩心性,哪里还有不让须眉的叱咤之姿,一时间也不敢开玩笑了,轻声劝慰道:“你是关心则乱,越是想表现的好,就越是苛责自己,越苛责自己就成了紧张,你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了。”只可惜爱恋往往是庸人自扰之,旁人再怎么样的建议都是听不进心里的,“再说,小荷你这么优秀,大大小小的演出也经历过不少,这些事无非就是多练习罢了,你若以平常心对待,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平常心?呵呵,说的容易啊……”冷荷索性将稿件丢在一旁,懒懒地低眉道:“如果能控制喜欢的心,如果能控制,就好了,可惜……呵呵,”她说着不免自嘲地笑起来,“可惜我终究只是平常人,平常人的喜怒哀乐,平常人的爱恋终究没能免俗。”
桃桃见她神色黯然,说话都要走牛角尖了,心中涌起一丝不安来,忙安慰道:“呵呵,我们本来就平常啊,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人吃五谷杂粮,世间百态的都是体验,不如你当做这是体验好了,能有喜欢的人让你喜欢也是不错的事。不像我,没人喜欢我,也没有我喜欢的人,我这才是最可怜的人。”她说着故意叹息地自我怜惜起来。
“你才不是,我不也喜欢你么?”果然冷荷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她身上,忙转而安慰她。
桃桃有些暗中无语,这个办法在冷荷身上屡屡奏效,不过心中却是开心的,说明她在乎这个姐妹。于是继续装可怜地道:“这是不同的感情好不好。”说着翻了个白眼儿丢给她。
冷荷乐不可支地瞅着她,笑道:“哎呀,呵呵,我们的桃桃也长成多愁善感的大姑娘喽,也开始思慕郎君啦?”
桃桃顿时羞得没好气地哇哇大叫,“喂喂喂,什么话啊。我好心劝你,你怎么反过来笑话我了?”
“哈哈,不是我故意笑你,是你自己说的话,怎么怪我呢?”冷荷得意地笑道,几步便来走到她身边,一起望向窗外的风光,眼下秋衣渐浓,天高气爽,夕阳卷携着云翳晚霞便越发艳丽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大概也是这个情景吧。”天色艳丽,桃桃忍不住神往地叹道。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冷荷轻轻含笑,此刻已全无刚才黯然神色,在夕阳的映衬下反而显得美艳焕发,“我每天都在想他,想要偶尔遇见他,想要跟他一起在学生会做事,甚至会羡慕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能跟他说话的同学这是一种既近又遥远的距离,是缘份把路过的人,变成了心里的一颗朱砂。,呵呵,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傻的。”
桃桃双手托着腮,侧目瞧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说,“这又有什么傻的?人之常情而已,你这心思既然告诉了他,一切尽看天意吧。”
“这感觉就像是黑森林,感情近与远的距离拿捏都不敢施力,刺激味蕾的并非甜腻的蛋糕而是微苦的巧克力。没有华丽的水果点缀,只是低调的甜夹杂着微微的苦,观者无味,食者知味。亦如这情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冷荷抬手拨开清风垂散的秀发,叹息地细细述说。
桃桃怔怔地瞧着她,眼里满是诧异,笑道:“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有哲人的份儿,怎么吃个黑森林都感慨这么深?”
“不过由此及彼而已。”冷荷不理会她的取笑,忽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俏脸儿微扬,“不过说起黑森林,我真的饿了。咱们今天就练习到这儿吧,赶紧回家吃饭。”
“好,走吧。”
——在那个洒满夕阳余晖的午后,冷荷若有所思地走回家,她在那一日自己的日记里,倾述下相思的文字:
走过一季,又到今秋。
可是,我说,春天我还没过够,夏天我还没过够,今秋是不是可以慢一点走?
你牵着谁的手?谁在你的梦里游?大雨过后,淡淡的清凉在一场蛐蛐儿烦躁的午后。
若注定是必输的爱情,就别去期待拥有,若注定是必失的时光,那就别去乞求停留了吧……
过好今昔,就算孤独,明天依然还要去获得幸福……
——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与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诚。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到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沈念安执着课本在校园一侧的花园里背诵诗文。
沈念安的课业都是自己安排好的,清晨早起必是背诵古诗文的时候,他最喜欢这古诗词,辞藻温文以丽,意境悠远而惊心动魄,可谓一字千金,读起来满口生香。古籍《诗品》中说“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诗”。总以为古人矫情,不过是诗句而已,可每当读到好的诗句时,就对古人敬畏诗词的心境而悍然。
他合了书本,四下张望,校园的清晨薄雾弥漫,四处可见莘莘学子背诵课本,有的低眉苦思,有的往复踱步,有的高声朗诵,有的执笔书写,书生之气姿态万千,倒也成就了这校园的活力。
校园广播里响起音乐,沈念安抬手看表,快到上课时候了,便忙往教室里走,这段时间精力放在舞队上偏多,
“哎?沈念安?”
沈念安只顾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陈心洁,这个女孩她倒是知道,同一个学生会开过会,只是不熟悉,可又不能拒绝,于是含笑问:“你找我?”
陈心洁刚在广播室把稿件播完,本是小跑着赶回教室,却在四层回楼看到了他,于是改了主意,“最近我很少去学生会,所以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我想采访你和你的舞队,不知道可不可以?”
“啊?采访?”沈念安吃惊不小,可也只是一秒的事儿。旋即洒然微笑:“我不过是代队长,临时应急而已。明天球赛即将开赛,球队那里素材又多……”
“呵呵,他们的新闻多,却没什么意思,可我知道,你们舞队的新闻也不少,而且,还很有意思。”陈心洁狡黠地看着沈念安,她是个明艳泼辣的女孩,从小家境优渥,见识世面多便增添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性。
沈念安却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个女孩英明果敢,不是寻常徒有其表好糊弄的人。如果她直接冲进舞厅去采访陆小娴和李阳,那个画面……实在难以想象的火爆。陆小娴和李阳由林远晨故意挟制而迁怒整个学生会,道:“我虽然是代队长,可舞队并非听我的,我不过是买个水和零食的跑腿儿跟班罢了。”
“呵呵,你还真是谦虚。”陈心洁俏脸微扬笑意,明艳而灵动的双眸直直地盯着沈念安,“舞队和学生会的恩怨由来已久,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大家都知道舞队就是个烫手山芋,晨晨……林远晨让你去当代队长,是因为你不小心迟到,我原本是等着一个热闹新闻,却不想你用2天的时间让舞队恢复训练,你敢说你是跑腿儿跟班儿的,却没人敢信呢。”
沈念安暗叹这女孩观察入微,跑新闻的人对世事异常敏感,虽不敢说她是洞若观火,却也敏锐。这到让沈念安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了,“陈同学,既然你知道舞队步入正轨、开始训练实在不易。不如就让她们安心训练吧。”
陈心洁见他笑意虽然温和淡然,却藏着拒绝之色,低眉莞尔一笑,道:“你在保护她们?”
沈念安微微一怔,被看穿的感觉果然不太好,尤其是被这样一个刁钻精明的女孩看穿更让人沮丧。他握书的手紧了紧,抬眸径直迎上对方的目光,笑道:“我是代队长,尽责而已。只是觉得你现在去不是时候,她们每天闭关训练到很晚,比较辛苦。她们现在不是为了球赛苦练,而是为了她们自己的舞台。你现在去采访只会打乱她们的训练计划,不如等开赛第一天她们表演完了,做深度访谈比较好,那时候她们心情比较好,你一定能做一篇有内容的报道出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