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回说,林风也从爷爷处回到自己的屋子,见林远晨情绪低落很是讶异,于是倒了杯酒故意奚落他,林远晨反问公司商业机密泄露之事,林风也却不急不慌地摘下眼镜眯着眼休息。林远晨拿起他的眼镜研究,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这个眼镜是平镜,没有丝毫度数,却想不通表哥为何偏偏对眼镜如此钟情,他斜睨着林风也,笑道:“是不容易,可谁能保证那小小的文件就不是压死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
“呵呵,凡事心中有谱,还怕什么?”林风也笑笑地拿起酒杯起身回到吧台,又倒了杯红酒,看着他,双眸犀利的光芒在灯光下越发寒冷,嘴角轻扬的笑意让林远晨都忍不住微微打个寒颤,“好玩儿的游戏,总是有好玩的原因。”
林远晨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带着眼镜,那太过犀利的眼神无论是谁都不敢逼视的,想到被他经营的蒸蒸日上的两个公司,林远晨心里有些微的倾佩,这个比他大四岁的哥哥,远比他想象中的强大。
林远晨不打算继续商业话题,那是他不愿涉及的地方,于是笑问:“你从爷爷那边过来?老爷子可是睡了?”
“呼,睡了!”林风也长呼一口气,浑身的劲儿似是懈怠下来,倚着吧台打倒苦水,“你是否发现,老爷子越发啰里啰嗦起来?以前倒也不是那么明显,这次回来,老爷子甚至颠覆了他在我脑海里多年的强者霸主形象,越发变得和普通老头儿的气质相仿了。”
“嗯?”林远晨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这总结实在精辟,我日日和老爷子在一起倒不曾觉得,你这么一说反倒一下点破,哈哈,若是老爷子知道你这么说他,他会暴跳如雷的。”
“唉,我也是刚发现啊,就你刚才说的泄露机密的事儿,他居然一晚上能说三四遍,我当时只觉得不对劲,现在反而释怀了。”林风也似是找到知音般,恨不得一股脑将苦水全部倒出。转而像是想到些什么,边呷口红酒含笑试探地问道:“小叔叔昨天找我谈了谈。听他的意思……想让你毕业后先跟着我熟悉公司业务?”
林远晨闻言顿了顿,抬头看着他淡淡笑道:“大哥,你知道我不会去的。”
林风也闻言沉默片刻,低眉品酒的眸子被黑发遮住,看不见表情,“远晨,生命早已逝去,我不赞成你总是这样,你在担心什么呢?”
“这是我答应二叔叔和婶婶的,无论他们走多远,走多久,我都会信守承诺。”林远晨固执地偏过头,坚定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颤颤的回音让林风也忍不住抬眸看他。
林风也双眉紧蹙,猛猛地灌了一杯红酒,双眸望着窗外夜色,紧抿的双唇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半晌,才淡淡地道:“远晨,逝去的人早已逝去,如今完整无缺地活在世上的我们就是他们心里最大的欣慰,更是对他们的尊重。我们是兄弟,无所谓争与不争,无论日后你我谁来执掌集团公司,入世的处世经营之道也是你必学之课。在自家公司里,做什么都方便些。”
林远晨绷着脸听着他满不在乎的话,胸口不断起伏着,凌厉的双眸盯着隐在昏暗灯光下的林风也,一字一顿地道,“哥,叔叔临终前的话你如此轻易地便忘了么?可我不会!”
林风也双眸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放下酒杯,玻璃制的杯座灌在大理石吧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冷冷地道:“那是我的父亲母亲,你觉得我会忘记吗?”林风也看也不看他,转身上楼,走到楼梯中间时忽然顿住,回眸看着他,冷冷地道:“一年的时间足够你成长,也足够你考虑清楚这些事情。”说完上楼而去。
林远晨皱着双眉,望着林风也的身影消失在卧室内,半晌后,猛地抓起沙发上的靠枕摔了出去。
——
“慧姨,那我先走了!”沈念安将曲谱收拾好装进包里,上前含笑与自己的古典乐老师刘慧告别。
讲台边的刘慧听到他的问候,抬眸和蔼地叮嘱道“好,早点儿回去吧,别让你母亲担心。她在家可好?”老朋友领养的这个孩子,满目温和文静,骨子里却散发着清凌冷洌。那份有别于同龄孩子的沉稳丝毫无法阻碍他在音乐上的灵性,也正是这份来源于生活上的沉稳,让他对音乐更多了感同身受的理解。
沈念安听她提到自己母亲,眼角眉梢顿是笑意,道:“嗯,上课之前便给妈妈打了电话的。她说难得忙里偷闲地可以在国内休息两个月。”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踌躇着从包里拿出2张画册,上前道:“慧姨,我准备了2张大剧院的昆曲经典演绎的门票,她最近在排一部古典舞,总是熬夜到很晚,我想她可能遇到瓶颈,不如出去看看演出。我每天要上课,不能陪妈妈,她一个人出门,我担心,想着如果慧姨有空,可以陪妈妈去听。”
刘慧看着少年的安静乖巧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动。想到老朋友沈文秀在十几年前突然发生车祸,两岁的儿子下落不明,心中便隐隐地替她难过。那次车祸还让她失去了一条腿,她从此再不能登台演出,转战幕后做作曲、导演等工作,多年来跟着乐团世界各地演出,不知她是在逃避还是在寻找着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
惟一让刘慧为沈文秀庆幸的是她领养了沈念安。这个沉静的孩子让刘慧第一次见到便发现了他对音乐的天份。沈文秀将他托付给她,教他音乐,也算是继承着她的梦想吧。
“慧姨,你那天有时间么?”沈念安见刘慧执着票根在出神,也心知自己鲁莽,有些犹豫地道。
刘慧回过神来,见少年一脸期盼的样子,笑着点头:“好,我会去的,回家别忘跟你妈妈打个报告。天晚了,快回去吧,别让她担心。”
沈念安登时笑逐颜开,开心地道:“太好了,我会回家告诉妈妈。那我先走了,慧姨若是有空便多来家坐坐,也不枉妈妈日日念叨您的。慧姨再见。”沈念安含笑与她告别。
刘慧看着少年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以这孩子的聪明,只怕多少也知道了些当年沈文秀的故事吧?……唉!……
——灯火阑珊的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这个独自赶路的少年衬托的孤单纤弱。他沿着路边的大厦与门店走走停停,走的时候很急,像是在赶路,却又在沿途的每个礼品店的橱窗前驻足观看一会儿,直到走到第六个礼品店前,他才毫不犹豫地上前推开门。
礼品店里穿着售货员制服的小姑娘听到“叮铃当啷”的风铃脆响,忙起身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看到是沈念安时,笑意越发灿烂,“刚下课吗?”
沈念安仰着头望着满眼的毛绒玩具,微微笑道:“刚下课,顺便看看你这里是否有新到的东西可供我选择。”
小姑娘看着橙黄灯光下清爽的少年,抱着一个玩具熊笑嘻嘻道:“新的却没有,我哥这阵子太忙,没时间去进货。”然后指着满屋子的毛绒玩具道,“如今剩下的这些虽然都是以前的,但绝对是新货,只是可惜你都不喜欢。”
沈念安侧目见她一脸可惜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忽然看到在一堆大熊后压着一个柠檬黄色的毛绒玩具,好奇心作祟,上前便抽出来一看,居然是个柠檬黄色的海豚,他拎着它的尾巴,讶异地瞅了半晌,转身将海豚提到她面前,笑问:“世界可有柠檬色的海豚?我竟第一次见到!”
小姑娘看着他一脸惊奇和不可思议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我哥常说,总是用成人思维思考问题的人是遗失了童心的,那些在选择玩具时仍然挑剔猴子的嘴应该是凸的、小鸭子不该有睫毛的人是可怜的。你需要以一个好奇宝宝的心态来看待它,而不是在看3D动画,你的生活才会因此更加有趣,那么玩具才算发挥了它应有的功能。”
沈念安侧耳倾听,微微蹙起眉头,这些话让他笑不出来。若真是这样,那么家里摆着放着的无数个毛绒玩具,究竟是母亲逃避残酷生活的依靠还是提醒自己的借口?童话的世界,是不是真的会少一些伤害和伤痛?
沈念安顿了顿,笑道:“就为你这番话,我也要买它的。这个多少钱?”
小姑娘甚是欢喜,扔下怀中的玩具,上前翻了翻海豚脊上的标签,道:“63。”
在小姑娘找钱的空档,沈念安抱着海豚再次浏览店铺里所有的毛绒玩具,不以为意地道:“上次在其它店里看到一只卡其色泰迪,大概……呃,大概有这么大。是个公仔,好像穿的是宫廷服,很漂亮。不知是否可以拜托你哥帮我留意一下。”
小姑娘将零钱找给他,细细琢磨了一下,忽然一脸惊喜地嚷道:“啊,听你形容的刚好和我哥看到的应该是一样的泰迪熊。”
“……啊?真的?”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