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请您赐我一痛快。”
说话的是莱城城门侍卫长赵虎。话说在今晨,赵虎领着侍卫在城边巡视,发现一男子横卧在护城河边,命人上前探视,发现男子虽昏迷不醒,却尚有一丝气息,便将人领回城中。本打算请大夫为其救治,男子却在大夫到来之前醒来。
“喂,你还好吧?”上前近看男子,赵虎脸上竟现出几分羞涩,难不成这赵虎有断袖之癖?非也。此男子个子中等,身材虽称不上高壮,五官却俊秀如同十五六岁女子。尤其亮眼的是,男子虽全身被黑衣包裹,仅露出的手掌、颈脖和脸蛋却白嫩可人。早上在城门发现男子时,赵虎仅从远处观望,并未曾近距离观察男子。此时他坐在男子身畔,眼睛紧盯正欲起身的男子,凝脂雪肤被黑长发掩去了半张俊美,眉间紧蹙,发间尚有水珠停留。迷茫地睁着双眼,望着满屋的侍卫男,眼角攒着疼痛,不经意流露出一番犹如黑猫的妖媚与诡异。
“@#¥%?!……”男子张嘴,尖细的声线摩擦上下薄唇,吐出几个音节。
“公子,您说什么?”赵虎望着男子,眼看着男子嘴一开一合,却听不懂男子所说的话语。害怕是因为自己的鲁莽,吓坏了眼前的男子。连忙换了语气,轻声向男子问询。
“&*@#¥?”男子再度张嘴,声音依旧单薄,连赵虎在内,众侍卫也依旧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你……你不是渊国人?”虽被眼前黑衣男子的秀色迷花了眼,但身为莱城侍卫长,赵虎可不是个草包,上一秒还滞留在脸上的惊艳,下一秒立马被警惕所替代。
“既不是我渊国人,即是敌国贱民。来人啊,把该男子押入地牢,等待城主命令。”黑衣男子口中仍在嘀咕着些什么,两名侍卫上前欲将其拿下,原想这细弱男子细皮嫩肉的,应该毫无反抗之力,可哪知其中一侍卫刚拽起男子左手臂,下一秒便倒地不起。另一位侍卫见状,连忙上前制止,可尚未触及男子,便挺直地倒在男子身前。
倒下的两位侍卫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狼狈,可一旁的赵虎却看得仔细,也看得吃惊。看不出来这瘦弱男子,竟能以眨眼之速,挥出两记手刀,轻松解决经自己调教多时的精兵。
“¥%……”男子再度开声,可赵虎依旧听不懂。难道是月照国的人物?可这黑衣男子说的又不是月照语。还是雷炎国的屠者?可这身手又却又不像……
“#¥*¥%&*?”仍是鸡同鸭讲的局面,赵虎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黑衣男子,心中虽怯,手中却紧握利刃,随时准备一剑刺向黑衣男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若再向前一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声音是坚定的,可内心却是颤抖的。摸不清这黑衣男子的底细,赵虎虽是莱城的第一猛将,可也经不住背上寒起的细密冷汗。多管闲事了吧,把祸害都引进家门口了。眼看黑衣男子不但没停下脚步,反而再次举起右手,五指紧绷,合拢,挥下,赵虎手中的长剑已被打落。见这阵势,赵虎心中大呼不好,一句“来人啊……”还来不及出口,已追随前两位侍卫,一同倒下。
黑衣男子收回手刀,双目冷扫眼前一地“睡美人”,挑了一位与自己身高相仿的侍卫,解盘扣、松腰带、扒长袍,男子虽是第一次穿此款衣物,脱衣服的手法却是娴熟迅速。
一刻钟不到,一位侍卫揪着领口,缓步从房内走出。可还没走上几步,立马被十来个侍卫包围,领头的冲着男子喊话,“大胆刁民!此处乃渊国首府,那容尔等鼠辈放肆!兄弟们,给我把他拿下!”可惜这领头侍卫话音刚落,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领头侍卫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们纷纷倒向左右两侧,而刚刚还站在二十步之外的黑衣男子,此时正稳当地站在自己面前。颈脖一下剧痛,两眼一黑,走廊上又多了一位倒下的侍卫。
鞋尖侧过侍卫的身体,黑衣男子朝着侍卫刚才出现的反方向走去。估计是怕再碰上几位侍卫兵,黑衣男子倒不是怕伤着自己,事实证明,来了近二十人,黑衣男子不但没受伤,反倒是多了一身衣裳。走了约莫一刻钟,黑衣男子披着从侍卫身上褪下的长袍,四处打量环绕身旁的一片牡丹花海。这单穿长衫即可游走街头的季节,红粉相间,艳丽逼人的牡丹煞是富贵。
来不及赏花,一束竹签向他飞来,黑衣男子忙低头,似乎避开了竹签的追打,后退两步稳住上身,抬头搜寻来者,却见一行红黑色鲜血顺着黑衣男子的脸侧流下。躲开了一支,终躲不过一束,黑衣男子欲往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半分。眼看来者越走越近,黑衣男子却只能坐以待毙。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再抬头向那花海深处望去,一位身着大红长袍的年轻男子,手挽着竹篮,嘴角勾起半个微笑,微风袭来,吹起两鬓青丝,宛若天人般的绝色容貌,让黑衣男子着实一怔。
“敌国尖细吗?呵呵,长得倒是挺秀气的。”红袍男子的声音在黑衣男子耳边响起,没想到这红袍男子样貌长得似个妖孽,声音却是厚重磁性的。
“我看你能撑多久,一,二,三。”红袍男子轻声数了三声,笑眯眯地接受黑衣男子恶狠狠地瞪眼,随即一声“倒”,黑衣男子便倒在了一片盛放的牡丹。红袍男子自腰间取出软剑,嫌弃地挑开黑衣男子的侍卫长衫,发现并无异样。剑尖轻扫黑衣,男子身上便剩下白色的一圈布条。形状怪异,但红袍男子并未多想,继续挑弄男子身上衣物,像是仔细搜寻着什么。
划开白布条,红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红袍男子将外袍脱下,盖着黑衣男子的身体。领头的正是刚才被打晕了的侍卫长赵虎,看见自家主子安稳地站在黑衣男子身前,双腿一软,膝盖接地,一声“赵虎该死,救驾来迟,请城主治罪!”,喊得地动山摇,只见被称作城主的红袍男微微一笑,挥了挥右衣袖,仿似玩笑般地吐出,“既然该死,就去死吧。”话罢,赵虎脑子一热,当即晕死过去。其他侍卫见状,立马磕头恳求宽恕。红袍男一声冷哼,对着哀求声发话,“赵虎醒来,让他去查明该女子的身份,先把这女子押送地牢。再有疏漏,中这寒骨针的可就不止他一人了。”话罢,红袍男子随即扬长而去。
女子?不是男子吗?其中一侍卫欲上前验明黑衣人的真身,手还没伸过去,已经被一根竹签直穿手背,惨叫声中传来一声嬉笑般的叮嘱。
“小心伺候,她会是我的人。”
三天后,赵虎带着一脸的恐惧,站在城主叶曦霆面前。依旧是一身红袍,颜色艳美如后院绽放的牡丹,唯独袖边、领口处的金丝花纹与当日略有不同,却不减当日骄阳下、花海前绝色般的容貌。叶曦霆身旁还站着一青衣男子,样子谈不上帅气,轮廓却如同被刀锋削过一般,棱角分明得很。明明是一脸凶相,却不露丝毫杀机。
“属下无能,辜负了城主栽培,请城主念在属下多年的对渊国、对莱城的忠心,赐属下一痛快。”书房内,叶曦霆嘴角含笑,似乎早已预料赵虎的无功而返。连续三天,赵虎焚膏继晷地查访该女子的出身背景,无奈该女子竟如凭空出现一般,就连敌国的地下组织,也无此人资料。赵虎外访了三天,地牢中的女子也就昏睡了三天。当日,叶曦霆本以为是恶意入侵的刺客,寒骨针的剂量也就加重了许多。这寒骨针乃叶曦霆的独门暗器,虽叫“针”,但最厉害的部分倒不是刺伤他人,而是涂抹其针尖的寒骨粉。此粉能让人昏迷,醒后若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得到解药,则全身冰冷如霜,纵使喝姜汤加辣椒油,也无法去除渗透骨髓的冰寒。让赵虎昏死过去的也是此针尖上的寒骨粉,但由于剂量较轻,赵虎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但入侵女子则中了重剂量,叶曦霆本以为她会马上毙命,谁知她竟能撑到第三天,虽是昏迷,但据府内大夫回报,该女子未出现骨寒症状,气息尚算平稳。
“赵虎啊,这可怎么好呢?说出去的话,可不好反悔啊。”言下之意,叶曦霆并不打算轻饶赵虎。赵虎一心急,“扑通”一声,跪在叶曦霆面前,“主子,属下真的没办法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既不属月照国,又不是雷炎国的,偏偏又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但近日民间有一流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话到嘴边,赵虎却迟迟不开口。
叶曦霆冷哼了一声,便示意让其退下。赵虎眼看惹怒了主子,连忙开口赔不是。“主子,属下是个武夫粗人,愚笨不堪。还请主子大发慈悲,听属下道来。”叶曦霆仍旧含着笑,冷睇已被吓的满头大汗的赵虎。赵虎见叶曦霆没发话阻止,便大胆地把民间谣言转述给叶曦霆。
“老百姓最近都在传,说月照国出了一位巫师,名桓月,据说此人不但精通巫术,更自创卦法,对预知事物颇有见地。近日,桓月为三国各卜一卦,另两国卦象尚未破解,但我渊国之卦已在民间广为流传。说我渊国将有妖星现世扰民,轻则祸害皇室,民不聊生,重则国破人亡,万劫不复。此女子样貌奇特,女生男相,雌雄不辨,满嘴的异语,妖术厉害得很,恰符合此妖星传言,城主不得不防。”
听赵虎滔滔不绝一番,叶曦霆一直微眯双眼,紧盯手中书卷,旁人猜不出他心中在思索何事。赵虎见叶曦霆迟迟未作答复,以为叶曦霆正犹豫该如何处置这女子。忍不住提出要戴罪立功,亲自去解决了这个女子。见赵虎主动请缨,叶曦霆放下书卷,随手拿起铁折扇,走近赵虎,看似不经意地在拍打在赵虎脖颈,让赵虎闷哼一身,跪爬在地上。
“还没被那女子打疼吗?”赵虎趴在地上,欲抬头仰视叶曦霆,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如同被折断般,使不上力气。可怜的赵虎只好僵着身子,向前撅着屁股,龟式趴伏在地。
“阎玉,你那边有什么线索么?”被唤作阎玉的,便是一旁的青衣男子。
“属下截获月照国密函,其中有提到将派雾影来我渊国刺探军情。”口气谦恭有礼,隐约透着一丝不安。倘若此女子真是月照国的雾影,事情倒还简单。万一不是,以这女子奇怪却犀利的身手,以及尚未查明的身世,对她恭敬,又怕她是个祸水;对她轻贱,又不得不防她背后的角色。毕竟,能够培养出功夫如此厉害的女子,除了渊国的阎王府,月照国的雾影宫,以及西方的雷炎国赤烈门,世间再无其他杀手组织能有此能力。但雷炎国赤烈门只训练赤族人,以该女子的肤色应不属赤族。阎玉未曾与此女子过招,但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此女身怀绝技,虽此时尚不明她是敌是友,却已期待与她切磋技艺。
没获得预期中的答案,叶曦霆走向窗边,窗外依旧是过分妖艳的牡丹,墨色双瞳掠过几分杀气。再回首,脸上神情竟又恢复了一贯的笑颜,冷目扫过趴在地上的赵虎,吐出五个字。
“把她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