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嗳,你醒一醒。”叶曦霆双眼紧闭,瘫躺在冰冷的溪水中,对江月的呼喊毫无反应。江月挪了挪身子,俯身探了探叶曦霆的鼻息,确认他还不是一具尸体,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她仅有的中医知识判断叶曦霆当下的身体状况。
脉象虽不清晰,但还谈不上虚弱。衣服上有几道透着血渍的划痕,估计是坠落时蹭着岩石的棱角。从外表上看,并无大碍。江月起身,拽着叶曦霆往岸边走去,得亏江月自幼习武,拖拽一位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还不算是难事。尤其是他们二人现在的情况,全身都被溪水浸湿透了,无形中又增加了二三十斤的重量。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岸,江月这才开始大量四周的环境:天色阴沉,看不见太阳或月亮,万物仿佛都被一层浓重的灰雾笼罩着,勉强能看见约100米的景物。空气中弥漫着些许腥臭味,江月拧眉,她深知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源自腐烂的尸体。
江月心中咯噔一下,暗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迷途谷?
由叶氏兄弟精心策划的天妖拜月仪式失败了,可却歪打正着地唤醒江月冥渡官的全部记忆与神力。更准确地说,在天妖拜月仪式的后半段,江月的记忆就已全部苏醒,突然发狂地抱着叶曦霆,并不是中邪,而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至于为什么要保护叶曦霆,江月把其归咎于“报恩”。
原来,当年江月和桓月诞生时,这对冥渡双子的降生令神界一片欢腾,可却在妖界引起颇大的震动。按理说,冥渡双子的高强法力并不影响妖界,但由于神界与妖界一直处于交战状态,冥渡双子无疑成为众妖攻击的首要目标。此时恰逢天妖族女王,即叶氏兄弟的亲生母亲,私自于人类联姻产子,被族内长老强行禁足。初为人母的天妖族女王得知众妖欲把冥渡双子从神界偷回妖界以作人质,当即下令停止一切行动。即便命令下达火速,可终是无法阻止族人的行动。当她看见众妖捧着仍是婴儿的冥渡双子时,忆起自己远在皇宫的儿子,心中一阵绞痛。于是,天妖族女王一边安排与神界进行对话,一边把冥渡双子当作自己的孩子般细心抚养。
这件事情的结局令人意外,天妖族因为保护冥渡双子而与神界长老做了朋友,这也促使妖界与神界长达三百年的苦战提前终止。为了酬谢天妖女王的仁慈,神界长老与天妖女王定下契约,只要有需要,冥渡双子愿以生命保护天妖皇族后裔的安全。
这也是江月冥渡官力量完全苏醒后忆起的第一件事情,为了兑现契约,江月只能陪着叶曦霆一同跌入迷途谷。
没工夫回忆往事,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走出迷途谷。这地方虽有山有水,四时节气分明,看上去与普通山谷无异,但江月很清楚,迷途谷里不住人,住的都是被世间遗弃的游魂野鬼,以及那些被神界放逐的妖魔巨兽。最麻烦的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幽魂妖物外逃,迷途谷四面皆布有结界,要破解结界,必须知道封印咒语。江月虽也算是神界响当当的人物,可是迷途谷的封印咒语一直是神界的禁忌,一直由冥帝和神帝保管,所以即便法力高强如她,也不知道逃出迷途谷的方法。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全身湿透的江月突感有一阵阴风从远方隐隐扑来,旋即咬破手指,以鲜血在叶曦霆眉间点绘出一朵桃花,口中默念还魂咒语。原本江月还想在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可危机四伏的环境实在不允许他们二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不一会儿,叶曦霆便从昏迷中苏醒,失神地眨着双眼,细长的睫毛上下颤动。
“这是哪里?”
“迷途谷。”
“难道,我们都死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并不是江月故意吓唬叶曦霆,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先不论能否逃离迷途谷,恐怕要想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都很困难。
“你可以自己站起来么?”江月无暇顾及处于愣神状态的叶曦霆,警惕地观察愈来愈近的阴风。叶曦霆尝试起身,却发现双腿竟无法支撑站立的重量,“哗啦”一响跪坐在地上。
“我……使不上力。”沙哑的声线中多了几分陌生的挫败,江月俯视着叶曦霆脸上的表情,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不忍。让一位坐拥江山万顷的王者承认脆弱与难堪,估计是世上最残忍的折磨。
“嗯,那你就坐好别乱动。”
话音刚落,隐隐作动的阴风突然变成凌厉的狂风,江月迅速拂袖掩挡叶曦霆的双眼,嘴里吐出几句咒语。叶曦霆虽被捂着双眼,但也能察觉前方正有什么东西向他靠近。
“别睁眼,危险。”
只听见一声怪叫响彻天地,下一刻江月已将叶曦霆扑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一头长着翅膀的双头六脚雄狮从他们身上低空掠过。这是迷途四怪之一,“双头嬴狮”。江月立即从地上爬起,低声唤出冥渡神杖,只看那冥渡神杖约有两米长,顶端嵌着一颗夜明珠,明珠左右盘着两尾银灰色蛟龙,作双龙戏珠状。
“我乃冥渡官江月,若想活命就快滚开。”
撂下狠话,江月挥着神杖,绕着叶曦霆的四周画圈,并暗中匀出一般的法力用以保护叶曦霆。那双头嬴狮一见江月手中的神杖,眼中的杀意又重了几分,冷哼一声,竟能说出人话。
“真没想到,今天可是老子的丰收节啊。不但能吃个活人换换胃口,还能吞下冥渡官增强法力,真是欢喜。”
“那就看看是谁吞谁了,纳命来!”一声怒吼,先发制敌,江月兴冲冲地挥舞着神杖向双头嬴狮扑过去。双头嬴狮左闪右避,根本不把江月的攻击放在眼里,交战约二十回合,江月都没伤着双头嬴狮一丝一发。突然,双头嬴狮一个转身,让发力过猛的江月扑了一个空。
“哈哈,老子还以为冥渡官有多厉害呢?只不过是一个草包嘛。老子不陪你玩了,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一声咆哮,双头嬴狮舞动着翅膀,顿时疾风卷着沙砾向江月袭来。江月见状也不慌张,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闪着蓝光的屏障将沙砾反弹至双头嬴狮。双头嬴狮来不及躲避,只好忍着疼痛接下反弹沙砾的攻击。可它没想到的是,这经过蓝光扫描的沙砾竟都附上了雷电,一下一下地打在身上,竟烧出了窟窿。
“雕虫小技,让你看看老子我真正的厉害。”怒火燃烧的双头嬴狮瞬间飞向空中,江月举杖后退两步,弓着身子,双眼紧盯双头嬴狮消失的方向。
“小心背后!”圈中暗观战局的叶曦霆高声提醒。
只听江月一声闷哼,舞杖朝背后一扫,急于偷袭的双头嬴狮立刻被神杖挥出十丈远。
“怪物,你的确厉害。可你忘了,我是冥渡官,我的职责是超度亡魂。”移形幻影,江月在倒地的双头嬴狮面前驻足,将神杖抛向空中,口中默念渡亡咒。瞬间,耀眼光芒从神杖上的夜明珠射出,只见神杖在空中盘旋数周,随着江月越念越缓的咒文而徐徐落地。待到光芒尽去时,双头嬴狮已不见踪迹。
“它死了?”
“嗯。”
“它不是迷途四怪么?”
“换作平常的法师,迷途四怪的确算得上厉害角色。可我是冥渡官耶,倘若连解决这种小角色都耗费大量神力,岂不是丢尽了天神的脸。”
“那你刚开始为何处处让着它?”叶曦霆早就看出来江月与双头嬴狮的实力悬殊,只是不明为何江月不在一开始就把双头嬴狮给就地正法。
“呃,那是因为我忘了渡亡咒文。还有啊,谢谢你刚才的提醒,虽然我早就知道它在我后面,但是还是要跟你道声谢。”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江月俯身搀扶着叶曦霆,心中暗想:这妖孽未免太精明了,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嗯。”任由江月把自己的身子支起,拖着一身的无力,在寒风中步履蹒跚。一路无语,二人湿答答的衣服被冷风吹干,江月正忙着寻找避风养伤的地方,而叶曦霆则在仔细地观察这位挑起他一半重量的女子。落入如斯田地,她竟然没有半句怨言,反倒为他驱妖赶魔,殷勤地护着他性命。面对这一切,叶曦霆并非草木,心中渐渐升起几分暖意,看她的目光亦不似往昔那般无情冷淡。
约走了一个时辰,总算让江月找着一处可以安身的山洞。扶着叶曦霆沿石壁坐下,淡淡一句,“我出去找些木材和食物,你别乱走动喔。我的法力只能保你在洞里的安全,一出山洞,妖魔野兽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哼。”叶曦霆低眉,不屑地冷哼一声。
“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江月刻意放缓语速,凑在叶曦霆的身边低声耳语,“不过啊,这里的妖魔喜好各不相同,遇到能让你痛快地死去算你运气好,可据我所知,这里有不少妖魔都是**的后裔,你这一身雪脂凝肤,脸蛋又是如此可人,肯定会被好生享用几番方可死去。”
这番话并非江月杜撰出来吓唬叶曦霆,而是真有其事。叶曦霆的双眸闪过一丝恍惚,却不是因为害怕江月所说的**,而是因为江月说话的语气和距离,呃,过分挑逗暧mei。
“乖乖看家,我很快回来。”不等叶曦霆回话,江月撑着神杖消失在山洞口。也不知为何,江月一离开山洞,叶曦霆便觉得头脑发热,浑身发冷,心跳加速,紧接着眼前一黑,又陷入昏迷。
等到了江月捧着一堆树枝、杂草和野果返回山洞,便看见叶曦霆蜷缩着身子,如同虾米一般窝睡在地上。俯身抚上叶曦霆的额头和双手,冰火两重天的温度让江月眉头紧蹙。
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江月立刻把刚拾回来的树枝凑堆,挥着神杖朝树枝一指,火焰的光亮旋即照亮整个山洞。把杂草铺盖在离火堆最近的位置,接着拽着叶曦霆睡在草堆上。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叶曦霆身上。可江月也清楚,单凭这种程度的温暖不足以让叶曦霆出汗。若不出汗,这因感冒而烧起的热度就无法退去,她江月只有还魂和渡亡的法力,无法用神力逼着他冒汗。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方法。江月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叶曦霆,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喔,我也很吃亏的。”
话罢,江月面色尴尬地褪去叶曦霆身上的衣袍,下一瞬一片白花花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你果然是位绝色。”
感叹过后,江月也马上脱去身上衣袍,红着脸,赤着身子,从背后紧抱这叶曦霆。为什么不从前面抱着叶曦霆,咳咳,她江月脸皮虽厚,对男女之事也开明的很,可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处。坦诚相见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实在无法涨着红脸直视某人的正面。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装纯情,救人要紧,江月调息顺气,将自己的体温迅速升高,并将体内的真气缓缓渡给叶曦霆。当天神就有这个特异功能,她既可以是恒温的,也可以是调温的。
为了让升温效果更佳,江月把衣物覆盖在二人身上。原打算让叶曦霆身上一发汗,她就立马穿上衣服外出打猎。可惜她意志不够坚定,多日的奔波令她倍感劳累,暖和的相拥诱惑着她的瞌睡虫。
不到一刻钟,江月便随叶曦霆坠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叶曦霆在高温中眨了眨双眼,感觉背后被两团柔软抵着,腰间横着一条不属于自己的纤细手臂。心中一惊,转头一看,某人正睡得酣甜,哈喇子在嘴角若隐若现。于是,叶曦霆难得地勾起一抹欣喜微笑,难得地不介意他人满面邋遢,一个转身,小心翼翼地把某人反圈在怀中。
清晨雾气未退,洞中*才刚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