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到来常使人措手不及,比如说现在,当江月夜探皇城寻访安坐深宫的新皇帝时,她所见到的一切都令她震惊不已。眼前驻足窗前的男子便是侍从口中高贵的新帝,同样的容貌,身着象征皇权地位的紫黑色长袍,两袖绣着龙纹,前襟开口处盘踞一条金灿灿的卧龙,却不是江月所要质问的未婚夫叶曦霆。
新帝似乎察觉了躲在暗处的江月,屏退左右,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与他。江月见此也不紧张,大咧咧地从暗处走了出来,走近新帝。乍一眼看向眼前人,眉间逸散着邪气,五官依旧妖孽逼人,可待他一开口,一声“小月”让江月确定,此人并非叶曦霆本尊。
“你是谁?”江月淡淡低问,双眼紧盯眼前人,内心却不得平静。倘若此人并非叶曦霆,那真正的叶曦霆去哪里了?还有叶曦岚呢?他不是已经回宫处理国事了吗?难不成叶氏兄弟双双遭人陷害了?!若真如此,此人的野心与力量会是何等的惊人,怕是连她江月都不应该在此逗留,马上离开方为上策。
听到江月的问话,新帝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微启薄唇,道:“不愧是我和大哥爱慕的女子,小月的眼力不容小觑。”
江月蹙眉,说:“你是叶曦岚?!”
“呵呵,聪明。”
此人的回答显然是不可信的,叶曦岚的性子虽然也不见得有多阳光,但好歹叶曦霆是他的哥哥,依着他们兄弟情深,就算他真有谋反的心,亦不会采取实际行动。江月几乎是立刻反嘴一句:“不可能。”
新帝仍是轻笑,缓步朝江月走去,忽一伸手,将江月揽入怀中,江月欲反抗,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怔住了。
“难道在小月眼里只有大哥身影,我连一个轮廓都分不到么?我可是比他先爱上你,待你亦比他好百倍,为何你选他不选我?”让江月惊叹的不只是此番话语的内容,单是暗藏其中的语气变化便令她困惑。此刻的郁郁不安与刚才的邪魅完全不是同一人的风格,江月着实能感觉此刻拥着他对话的人是叶曦岚,但她又确有与叶曦岚不同的地方,从某些方面而言,他甚至更像她熟知的叶曦霆。
感觉怀中人身子微僵,新帝将头倚靠在她的脖颈,低语:“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取代他存在,他的一切都属于我了,包括你,江月。”
江月从他怀中挣脱,退避至安全距离,抬头冷瞥他一眼,道:“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你可以唤我叶曦岚,亦可以把我看做叶曦霆。”
看来叶氏两兄弟都出事儿了,江月欲逃离此地再作打算,可她还没抬脚,就被瞬间移动过来的新帝挡住去路。
“你也会法术?!”
“呵呵,小月,我是叶曦岚,天妖族下一任君王怎能不会妖法。”
双眉紧蹙,江月冷问:“你若真是叶曦岚,就不会在此时挡我去路。”
新帝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似无地问:“你很了解叶曦岚?”
“算不上很了解,但就我所认识的小岚是绝不会做篡权夺位谋害兄长之事。”
新帝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停留,回头低叹:“或许你认识的叶曦岚也是叶曦岚,不过并不全面。”
“你似乎认识全面的叶曦岚了?”江月问。
双臂环胸,新帝答:“呵呵,我便是叶曦岚,何必谈认识。我还记得在莱城牢狱中与你谈话,当你含着冷笑说‘我真的把你当朋友’时,我胸口泛着刺骨的伤痛,那一刻我甚至想不顾一切地把你劫走。”
江月一愣,没想他竟然会记住此细节,再次怀疑此人身份,难道他真的是叶曦岚?毕竟牢狱中的一席对话,除她以外,只有他知道了。
“但你并没有不顾一切,因为你是叶曦岚,你知道大哥的话不可违背。”
叶曦岚怔怔地望向江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喃喃自语:“只要他不在了,我就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对你,我再不用忍耐退缩,他可以立誓非你不娶,我亦可以昭告天下,你便是我的皇后。”
“你这番话的意思,我是你篡夺权位的理由?”
江月紧盯他的双眼,只见他侧目,不语。
“你不回答没关系,我帮你回答。第一,你不是叶曦岚,所以你对我的感情构不成篡权夺位的动因。第二,即便你真的是叶曦岚,也是受了某种刺激或辐射后的叶曦岚,现在的你已经完全与过去脱节了,遗忘过去的叶曦岚也不是真正的叶曦岚了,所以现在的你还是另外一个人,我属于你的过去,所以我还是成不了你篡权的理由。第三,纵使你是一个承载过去的叶曦岚,你的所作所为亦不能由我一人负责,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叶曦霆,虽行径多有恶劣,本质上都算是懂得顾全大局的君子,一位顾全大局的人断不可能因一女子而舍弃大部分的利益。综上所述,我并不是你篡权夺位的理由,而是你说服自己篡权夺位的借口,更准确地说,我就是你行动的一个幌子。”
说话的同时,江月亦不放过眼前人的表情变换。说真的,她现在倒是相信他是叶曦岚了,因为他听她说话时的反应的确是叶曦岚会做出的反应,但她又无法令自己信服,一个对大哥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孩子怎么会做出如此违背本性的举动?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或是有什么人在幕后操纵挑拨,否则以叶曦岚的品行而论,他再不正常也不会拿自己的大哥来开刀。思及此,江月话锋一转,问:“既然来了,能让我看看你大哥吗?听说你把他囚禁起来了。”
叶曦岚挑眉,神色似乎有些难过,眼神闪烁,答:“没有囚禁,只是在后院休养。”
切,软禁不还是囚禁。
江月问:“我能去看看他吗?”
一声冷哼,叶曦岚嘴角挂笑却没有笑意,说:“以你现在的能力,怕是我不让你去,你也有办法见到他。不过很可惜,即便你见到他了,他也没办法见到你了。”
江月不解:“什么意思?”
“他在休息。”
“休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差那几分钟,等他一觉醒来,不就能见到我了。”
叶曦岚边说边朝大门的方向走去,脚步越走越急,幽幽地飘过一句:“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你让他吃了安眠药?”
停步,叶曦岚猛的回头问:“安眠药是什么?”
江月答:“就是让人昏昏沉沉睡一天的药物。”
“你说的那种药物有解药么?”
“不需要解药啊,只要用量不过分,睡上一觉就会醒过来了。不过,若是吃过头了,睡过去了也不出奇。他到底怎么了?”
此时,叶曦岚已经走到门口,江月紧随其后,不料他突然挥向她一记铁掌,江月匆匆避过,却发现刚才敞开的大门此时已经变作一堵石墙。待到江月用双龙神杖劈开石墙时,虽然她仍身处皇宫,却已寻不见叶曦岚的踪影,远处传来一声莫名其妙的戏谑:“江月,你迟早会知道他怎么了。”
“切,装神秘,有病!”
江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杵着神杖在皇宫里游荡。这趟行动桓月反复跟她强调不可张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都不可用神力,一是冥帝已经派人来监督她与桓月的“新官上任”,倘若发现有以权谋私之举,怕是免不了受到处罚。二是江月现有的神力都是靠药力恢复的,存有些许不稳定因素,贸然调度神力,担心会对她刚刚复原的身体造成损伤。于是江月便把在二十一世纪练就的杀手功底翻了出来,依照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她的武功应该算得上上乘,对付这些虾兵蟹将应是绰绰有余。
至于为何要杵着神杖,是因为神杖有通灵的力量,它能感应到持仗者的心中所想。在寻找叶曦霆的路上起着关键的作用,江月只需跟着神杖的指示,便可以到达叶曦霆现在所处的地方。避过明岗,躲开暗哨,江月依照神杖的指示来到了一所不起眼院子。奇怪的是这所院子不但没有一兵一卒看守,甚至连侍从婢女都寻不到。院子亦无名无姓,全院透着一种阴森萎靡的气息,就连爬墙植物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红色。院墙明明是用厚重的石头堆砌而成的,本该令人感到安稳,却给人一种风雨飘摇的不踏实。这真的是软禁叶曦霆的地方吗?江月望着神杖,神杖不再作出反应,似乎连它也不大确定。
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江月环顾院子一周,发现此院子只有一处入口,颇有瓮中捉鳖之意。难不成这又是叶曦岚的圈套?但若真是圈套,无论她进入与否,怕是叶曦岚早有准备了吧。倒不如听信神杖,进去探个究竟,再不济便私用神力返回冥界,再多追究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况且现在的每一步都关系她与叶曦霆的存亡,倒不如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总用办法逃出生天。
做完自我心理建设,江月杵着双龙神杖步入院子,她所看到的景致却又令她一怔(江月:话说我今天已经被怔了好多下了喔。王小墨:我让你怔你就给我怔,哪来这么多废话。江月:@¥#%&*……),院子横着一张龙椅,上面坐着面若桃花的叶曦霆。如果只是坐着叶曦霆倒不会令她惊讶,关键是龙椅上还坐着另一个人,如果坐着是别的女子,也不至于令江月恍如雷劈般地傻站着。
江月看到的是龙椅上坐着叶曦霆,叶曦霆腿上坐着一位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而且她还清楚地听到叶曦霆亲昵地唤她:“小月月。”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有谁能告诉她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