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并不是个糊涂人,他只要略略一想就能够还原当时的情景,必然是程至安为取悦新的恋人,而拿来了那枚浸满旧情人血泪的坠子,结果在得意忘形之际被猝不及防的一击夺去了生命。
“何必呢。”他淡淡的笑了笑。
脱脱见惯了生死,程至安的死对于他来不过是一只蚂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大人,那张思蕊如何处置。”
脱脱知道此事与张思蕊无关,刚想说放她回去,可是突然想起张家乃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而目前军费却有些吃紧—为何不趁此捞他一把,反正,她可是死者的未婚妻,多多少少都有些嫌疑。等榨完张家一笔军费之后,再放她走吧。
“既然她在现场,又是程至安的未婚妻,就先抓起来还押候审吧。”脱脱平静的说道,将那枚坠子放入了怀中。这上面所镶嵌的,可是不错的宝石呢,而里面那精巧的机关,更是能工巧匠才能制造出来的—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呢。
坠子沉沉的坠在脱脱的怀里,像一颗心般沉重而又死寂。
杨福大此刻在牢房里倒是乐得安逸,只是被绑得有些难受。她现在不恨别的,只恨自己没多读点明朝史料,以至现在想忽悠都没什么资料可供参考—不过话又说回来,脱脱这样的人中豪杰的功力毕竟比张思蕊要强多了,不是自己动动嘴皮就能万事大吉的。
正在她漫无目的的盯着牢房天花的时候,一个狱卒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有些发霉的米饭和半碟咸菜,杨福大一看就没了食欲,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不饿,您端走吧,谢了啊。”
“你真的不吃?”
这个狱卒的普通话还是蛮标准的嘛。
杨福大突然一个激灵,抬起了头,两个眼睛睁得史无前例的大,炯炯有神的盯住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狱卒”。
“组长?”
杨福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是不是被绑得时间太长了导致脑血液供应受阻从而产生了幻觉?还是元朝也存在着一个和梁鸿力长得一模一样的路人甲?
“还好,脑子还清楚着呢。”
此时此刻站在杨福大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历史研究所唐朝组组长梁鸿力。
梁鸿力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也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严肃的说道,“别出声,我带你走。”
“带我走?”杨福大彻底傻了,愣了半天才开口道,“组长,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你不用管。”梁鸿力熟练的拆开了捆在杨福大身上的重重粗绳,一把丢到地上。见杨福大还傻愣在那儿一动不动,赶紧踢了她一脚:“想什么呢?在这儿站岗啊?”
“这外面都是蒙古兵,我们怎么走啊。组长,你是不是带了什么新式武器过来啊?”杨福大是见识过蒙古骑兵的厉害的,一想起他们那彪悍的高头大马和那亮闪闪的军刀,就有点迈不开步。
“什么新式武器呀?难不成我把中子弹带过来,外附一架最新型坦克?要不是我查阅穿越资料发现你被他们那帮人错投到元朝来,你呀,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得去见马克思了—小杨,你别慌,我来了,你死不了。”
看着梁鸿力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杨福大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感。是的,即使是身处有重兵把守的监牢里,只要看到了梁鸿力,她仍然会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研究所一样,丝毫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
“那咱们怎么办?”
“这个啊。”梁鸿力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个很简陋的牢房,墙角还堆着几堆杂物。
“来来来,抓紧一下时间啊。”梁鸿力从怀里摸出一套蒙古兵的衣服塞给她,“穿上啊。”
杨福大脸有点红,不过这时候梁鸿力已经把脸转了过去,警惕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她在心里有时也隐隐的想过,也许所里会发现这次失误,会派人来救自己,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梁鸿力居然会亲自来找自己—要知道唐朝组大小也是个具有相当规模的组,平时研究的课题项目非常多,所长不仅要管所里大大小小的行政和学术上的问题,还要参加所里的会议,领会上面的精神,不说是日理万机,也是相当的忙碌。梁鸿力怎么会抛下那么多的事务来找自己,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呢?想到这里,杨福大的小心思禁不住有点蠢蠢欲动,手也慢了下来。梁鸿力似乎洞穿了她的心思,恰到好处的提醒了一句:“小杨,不要胡思乱想,快点!”
杨福大如梦初醒,赶紧点头,立刻给自己如同野马般飞驰的想象力一记闷棍。的确啊,梁鸿力身为一组之长,肯定是出于责任心才来找自己的,如果他能看得上自己,那自己反倒要怀疑他的审美品位啦……杨福大想到这里有点心酸,不过却也有些庆幸,不管怎么样,他来救自己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难得的经历啊。
梁鸿力等杨福大换好衣服,一把将她塞到牢门后面,小心的叮嘱道,“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出声,不要动—一切看我的安排。”
杨福大无限信任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梁鸿力走到墙角拎了一包杂物,用力往监牢的窗户上一扔。“咚”的一声,在平静的黑夜里显得特别的清脆。蒙古兵一下子炸开了锅,立刻有人推门进来。梁鸿力抢在他们之前往地上洒了一大滩红色液体,然后一下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蒙古兵一见屋里没人,又有兵丁倒在地上,全都以为杨福大被人劫走,呜哩哇啦一通大喊,掉头就往外冲。一时间兵慌马乱,马啼人叫,乱成一团,根本没人顾得上倒在地上作倒毙状的梁鸿力。
梁鸿力等了一会儿,眼角余光扫到四周无人,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拉着杨福大往外走。此时蒙古兵们都忙着抓逃犯,根本没人留意他们俩,其实两人的身形和五大三粗的蒙古兵多少还是有点差距的,可是那时正值深夜,又乱成一锅粥,所以梁鸿力很顺利的就将杨福大带出了牢房,顺着一个墙角的小洞爬了出去。
“组长,你怎么发现这儿有个洞的?”杨福大好不容易才从洞里挤出来,拍了拍磕得酸痛的胯骨,“那些蒙古兵还真蠢,这么容易就被骗过了。”
“那是你命好,他们带头的可是脱脱—你应该知道吧?他现在不在这里,出去处理事务去了。如果他在,我这点雕虫小计哪瞒得过他。咱们趁他不在,赶紧走吧。”梁鸿力笑笑,“回去之后你可得为穿越组的那些同事说几句好话,不然他们就倒霉了,处分肯定没跑儿。”
“可以呀。”杨福大看着梁鸿力的笑脸,连连颔首道。同时,心中还不禁油然而生对于穿越组同事的感激,要不是他们的失误,自己哪能和梁鸿力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啊—什么叫色迷心窍呀,她基本上已经忘了自己也是差点被他们害得要丢了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