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那个手脚乱动的小婴儿是什么时候没了声息的,只是当李氏为一场将要爆发的父子征战消弭于无无形而松了一口气时,这才发现孙女不再乱动了。低头一看,顿时抿嘴笑了起来,这小娃真是个有福气的,且不说这外头的天有多冷,光是一群爷们吵嚷就能扰得人不得安生,她居然还睡着了。还没长开的小脸皱成一团,嘴里不时地吐着泡泡,还能听见“呼呼”的小声音,真是可疼极了。李氏不禁忍不住在孙女脸上亲了一下,想着第一个亲到了孙女,就笑眯了眼。
这些人也都要各回各的院子了,待家主都吩咐完了,走到到孙氏身边,使劲瞅了孙女两眼,越看越是喜欢,只想着趁着小辈们不在,好好练练抱孙女,也好和孙女更亲近些,想着这些,一张脸上再看不到严肃,尽是疼爱子孙的慈爱,于是领着两个孙子跟着孙氏赶紧回主院。
杨轩和杨澈跟在祖父祖母后边,向着主院而去,看上去乖巧老实,半点不教人操心。哪成想,这两个小鬼头,边走边在那里冥思苦想着怎么才能从一众大人那里,找到机会,单独看看小小妹妹,要知道他们可是想了好久的妹妹呢。结果,到了现在,只看到大人们在那里争来争去,就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嫡亲妹子啊,真是太过分了。
安平公主乃是当今亲妹,同是当朝太后的一双儿女,在一众亲王公主中身份最为高贵,与杨松情投意合,又因今上与杨松的情分在里头,所以,杨松虽是杨家下代家主,也只是还有两个妾,却并没有其他庶出子女。这两个孩子,也就是杨松跟公主唯二的嫡子。
杨轩长杨澈两岁,今年八岁,长得也是讨喜可人,看上去分外显得虎头虎脑,也不怕冷,光是穿着个大红色的小皮袄,也不嫌冷,还精神气十足地跳着走,活脱脱的个豆丁,性子不随父亲,倒是颇肖他的三叔,头脑灵活却也古灵精怪,常常耍些小把戏捉弄除了杨澈的弟弟们,把本是沉稳的父亲气得见着他就想教训一番。只好让其在族学用功读书之余,另去请了高手教还小小年纪的孩子练武,磨磨他的跳脱性子,能走上以武入仕的路子也是不错。可两年下来,看着个子倒是长得更快了,当然身体也更强壮,学武的天赋高得让教武的师傅叹为观止,只是半点沉稳沾不上,调皮捣蛋却是无师自通地如有天助。
杨澈穿得很是严实,里边是件宝蓝色的绸质棉衣,外边还加了件白色的裘毛小披肩,就这样脸还是被吹得红彤彤的。长得粉雕玉砌不说,更难得的是通身的气派竟隐隐给人种高洁华贵,温润如玉之感。六岁稚子看上去还很小,可任谁见着杨澈都不会因为年幼就对他产生轻视之心,若是能聊上几句,甚至有这是一个有志少年郎的错觉。小小的年纪便是为人平和,接人待物也颇具大家风范,有大人偶尔考教更是时有惊人之语,足见其天资聪慧。也因此,他成了杨家小辈中唯一不受哥哥捉弄,反而经常会让哥哥吃瘪,每每让杨轩气闷。于学问上更是让多少人都真心赞一声“好”,在族学一众小辈中是名副其实地尖子。就连纪学士,仅仅见了杨澈一次,就放下话说,杨澈若是能得以入国学院读书,他便收下杨澈为关门弟子。这一句话也让杨澈成为了整个大乾小辈中,顶尖的人物,也是让杨家又大大地露了一个脸。
杨家小辈年纪虽说都还小而且还并不多,可俗话说三岁看老,可以预见,若是无有意外,杨轩日后定可当一员猛将,而杨澈无疑就是日后杨家接替为相与另几世家的强有竞争力的人物。不得不说,杨家真是上天偏护,福泽深厚,每代都有杰出人物,从无断过,叫人眼馋不已又无可奈何。
从梅苑到主院足足走了有一刻钟,这一路上两位老人家只想着早点进屋,丫环小厮门只管跟着主子就错不了。可这两个小祖宗却是不停地找机会想离祖父祖母落后多一点,好好讨论一下多多接触妹妹的大计,于是不时地磕一下,顿一下。看着小主子的小动作,只弄得下人们心扑嗵嗵地乱跳个没完,只求老爷夫人能回头看一眼,或是干脆快些到主院,也好叫咱们这些可怜人少些提心吊胆。小主子要是真是摔着了,自家定是无碍的,了不起被训斥一顿就算了,咱们这些下人奴才可才真的会倒霉的。
好容易到了主院,两兄弟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去偏房待一会儿,也好方便说悄悄话,没想到真是老天开眼,祖父还没坐下管家就来报说宫里的礼到了,并且还有圣旨,祖父只好急急去了前厅。
李氏坐到榻上,顺势把孙女也放在身边,本来是有心要再看着会儿孙女,以防下人们照顾不周。奈何终归是上了年纪,一坐下就觉得身上乏力,实在是没什么多余地精力。这时,身边的大丫头怜春想着夫人连着将近一天一夜没休息,不好再多费神以免伤了身子。看着夫人也是有些熬不住了,便上前轻声劝道:“夫人,您还是先歇歇吧,这都已经快未时了,从昨个夜里您在梅苑等着,这公主好不容易把小小姐平安产下,是尽孝让您欢喜,若是您再累着了岂不是要公主和小小姐不孝么。您好好歇着,这其余地事情奴婢门自会尽心尽力做好的,您看着宫里地嬷嬷也是在的,必不会出了岔子。”说完便招呼丫环铺床,服侍李氏睡下。
李氏也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听了怜春的话点头同意,可一想到孙女到现在连口奶水都还没喝上,就担心的不行,又分别嘱咐宫里派来的乳母和嬷嬷一番,一时又不放心怕孙子吵了孙女,又把孙子唤过来仔细叮嘱不许吵了妹妹,这才起身去里间睡了。
再说杨轩和杨澈两兄弟,看到先是祖父去了前厅,接着祖母又睡了,心里想的小主意倒是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心里顿时一阵欢呼。只是碍于祖母临睡前的交代,还不敢大声昭示自身的喜悦,两个人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榻前,打算先好好看看妹妹长什么样,等祖母睡熟了再好好跟妹妹玩。两个满心欢喜的兄长自在那里想着和妹妹玩闹得的愉快场景,就连一向聪明的杨澈也没想到才这点点大的婴儿哪里就能够玩闹了。
到了榻前,两个小兄弟严厉吩咐让丫环不要出声,不要惊动了祖母,更不能吵醒了妹妹,自己却一个爬到榻上,一个就趴在边上。杨澈难得地做了次爬高地运动,杨轩更是难得地压着嗓子说:“阿澈,你轻点,莫要惊着妹妹,轻点轻点。”这要是被杨松听到了,肯定恨不能早些生个女儿,这练了两年武吃的苦头所起的作用,还顶不上一个刚出生的娃娃。
终于能看到妹妹的两个小兄长内心的激动,是大人们无法想象的,好容易才有了妹妹不说,刚刚还让两个心高气傲的小家伙完全受到了忽视,长久的期待加上一时的愤愤不平,效果绝对是惊人的。这不,杨轩在看到妹妹的瞬间就不能自抑地想去亲一口,即使他的妹妹一点也不像他之前想象得那么漂亮,甚至脸还皱巴巴的有点丑,不过一想到这会子时光来得多么来之不易,他就觉得全天下的妹妹都没有这一个来得可爱。
可是当他伸长了脖子往妹妹脸上凑时,杨澈伸出手挡着了,他只好抬起头,不满地看向阿澈:“阿澈,你干吗,我要亲一下妹妹。”
杨澈冲着哥哥笑了一下,轻声说到:“哥哥,妹妹还在睡呢,你力气那么大,要是把她亲醒了怎么办,还是我来吧。”
杨轩一听,这还了得,平时看他文文弱弱地让着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时候居然还想占自己便宜,真是不记得谁是兄长了。随即瞪大了眼睛,又用力挥了挥拳头,“阿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明明这么轻轻地,怎么会弄醒妹妹,我看是你觉得抢不过我才这么说的,告诉你,我这做哥哥的平时让着你没什么,可是这可是关系到谁能第一个亲到妹妹的机会,绝对不会让给你!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可要让你好看!”看来,这两个没有发现第一个亲到他们宝贝妹妹的人正是他们的祖母大人。
杨澈听了哥哥威胁的话也不恼,只是要了摇头,复又盯着那仍高高举着的拳头,等到杨轩把腰一挺又要说话时才接口道:“哥哥,你要不要我好看倒在其次,只是你要是以后再这么动不动就把拳头举起来,怕是不成。就是这会儿你这样动作,也是不妥的,要是妹妹突然醒来,可是要吓着。弟弟知道你不耐烦小心翼翼,所以,亲妹妹这样细致的事情还是由弟弟我代劳吧。”说着就弯下了腰,作势要亲上去。
杨轩当然不同意,可他历来是说不过弟弟的,于是伸手去烂,杨澈往边上一闪,他就只好改拦为扯,兄弟两个就在那儿纠缠了起来。丫鬟们先前被撵得远远的,而且平日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这样的事也不是她们能置喙的,便低头敛目当着没瞧见。
这样一来,谁也没有发现在两个小兄弟冲突的时候,那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而且,在发现过了半响仍是没有人搭理她后,实在是饿得不行的她,毫无顾忌地张口大哭了起来。毕竟,婴儿本来就有任性的权力不是吗?
只是,苦了这两个小小的兄长,谁也没亲到妹妹不说,这下子,既是惊醒了妹妹,还把她弄哭了,想必,祖母也一定是听到了。具是气苦的两人互瞪了一眼,赶紧冲到妹妹前招呼丫鬟嬷嬷来伺候妹妹,以期将功补过少挨些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