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所有的城市一样,不管它多发达,总是会出现富人和穷人的阶级之分,贫民窟和富人区的对立存在永远是南辕和北辙。位于皇昕市西南方向的丘陵系,就是鼎鼎有名的富人豪宅区,而矗立在阳明山顶之上的那座别院气势恢宏,颇有鹤立鸡群之意味,这是皇昕集团江董事在皇昕市的众多房产中的一幢,也是皇昕太子爷江希诺的暂住之所。
一千五百亩的住地,占据了阳明山的整个山头,笔直的大陆顺延而下,两旁栽种着法国梧桐树,区别于以往蜿蜒的盘山大路,由别院的中庭直通山脚,精致的别墅区层级而下,唯江氏别院马首是瞻,俨然是皇昕市最大的富人区。
别院中,灯光星星点点,穿着黑衣的警卫提着电棒四处巡逻。
江家大宅里早已熄了灯,一片静谧,除了三楼。
沧夷着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他敲了敲门。
“进来吧!”江希诺的声音慵懒中略带点沙哑,他穿着浴袍,轻靠在沙发上,水珠沿着发梢掉下来,落在地板上,右手晃着一个晶莹透亮的水晶高脚杯,82年的法国红酒散发着迷人的醇香。
“这些都是关于陈紫堇小姐的资料。”沧夷将文件夹放在书桌上,然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江希诺瞟了书桌一眼,皱起眉头,“就这么一些吗?”
“嗯。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所有的资料了。”
江希诺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他随意地打开文件夹,脸立刻绿了下来,“沧夷,你在开我的玩笑吗?一个人的资料能够用一张纸来说明吗?”
“主上,卑职已经动用了暗魅的力量,可也只查到这些东西。”沧夷看着江希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算了,没想到也有暗魅查不到的东西。你先下去吧。”江希诺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沧夷轻轻关上门,吁了口气,朝楼下走去。
江希诺拿起面前那张薄薄的资料表,“生日是1990年10月14日,小我半岁,原住彭县沙枣村?”他眯起眼,沙枣村,那个被他废掉的沙枣村?“因全村人突然暴毙,后被移送至彭县少年救助站,一年后以优异的成绩破格被彭县一中高中部录取,随后考入皇昕大学法学系。父亲原为沙枣村铃医陈行,母不详,亲戚朋友,无?!”
看着照片中笑得一脸灿烂的陈紫堇,左边的头发完全被捋在了耳后,毫不掩饰眼睛处的伤痕,江希诺将照片捏得紧紧的,不需要别的资料来证明什么,他已经可以完全肯定,那个在他梦中的出现的女生,就是她,只是,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们两个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掏出手机,拨下号码,话筒的另一头传来沧夷的声音,“主上,有什么吩咐?”
“听着,我希望任何时候都能看到她,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紫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伸伸懒腰,抬头瞟了一眼墙上的大钟,她姑奶奶的,不小心眯了那么一会儿,就凌晨两点多钟了,酒吧里还是很热闹,人熙熙攘攘的,只是龙沂这个小子,进去面试都快两个多小时了,还不知道出来,难道已拜倒在邱老板娘的石榴裙之下?
一想起她那副风情妖娆的样子,紫堇不禁打量了自己一番,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还有那张说话不经大脑的嘴,她一时想到丧门星江希诺和那张协议,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怎么办?总不能开学第一天就不去上课吧?臭小鬼,害人不浅!”
“臭小鬼?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了别的男人?!”龙沂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你干嘛像个鬼似的!吓了我一跳!”紫堇拍拍胸脯,老天是不是嫌她最近受的惊吓不够多,非要把她吓死不可,她眼睛一瞪,鄙夷地白了龙沂一眼,“舍得出来了?!怎么老板娘不留你吃点夜宵再走?”
听了紫堇的话,龙沂突然眉目一挑,坏坏地笑了起来,“老婆,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这个家伙,白长了一张俊脸,怎么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像放屁一样臭,紫堇脸唰地垮了下来,“吃醋?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的关心仅限于房东与房客的关系。老娘我可没闲心陪你在这里瞎耗时间,明天我还有课要上!”
“这只眼睛看到了。”龙沂指着自己的右眼,迎了上去,心里有点得意,他喜欢看到紫堇气急败坏的样子。
“嗯哼,右眼是吗?”紫堇憋着口气,凑了过去,“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右眼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着紫堇的脸一下子凑这么近,龙沂居然小有点紧张起来,周围仿佛静谧下来,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再一下,那样的有力,却又那样的不正常,他能感受到紫堇呼出的热气喷拂在自己的脸上。突然,迅速的,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美目上,他怎么开始眼冒金星起来。
完了,这个家伙铁定是走火入魔了,紫堇举着拳头,刚刚那一拳,她可是出了十成的功力,自己都觉得火辣辣的疼,龙沂挨了一拳头居然还在傻笑发愣,“喂,龙沂,你是不是被我打傻了。”她手指轻轻一戳,龙沂像没有重量似的,轰地翻身倒了下去。
员工休息室的其他侍应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像是见到怪物似的,齐唰唰地望向紫堇,异口同声道:“哇塞,好暴力呀!”
“不是啦,不是我打的。”紫堇先摇摇头,又开始不停地摆手,这样的说辞大家怎么会相信,对着大伙儿疑惑的眼神,“哎,只是轻轻一拳,没想到他这么弱不禁风,嘿嘿,我们是闹着玩的。”她一脸尴尬地解释着,然后蹲下身扶起龙沂,使劲地拍着他的脸,“喂,龙沂,醒醒,你别给我装蒜,就一拳,你居然给我倒下去了,你是不是男人啊!”
秋无意站在门外,摇摇头,看来,龙沂这小子真是遇上他命中的克星了。
瑟瑟夜风中,一个可怜的女孩正背着一名男子,迎着刺骨的寒风,一步步万般艰难地朝家的方向迈进,瘦弱的肩上,那名男子不知是昏迷了呢还是已经睡着了呢。
皇昕大学之所以在全国这么有名,不光是因为有巨大的皇昕集团为它在背后才撑腰,除了令人谬赞的皇昕医院之外,让它能在全国乃至世界上有口皆碑的是源自于它数十年来的严于律己的校园风气,开学典礼的第二天就立刻进入紧张的学习当中,是皇昕大学最优良的学风。这一点,尤其在法学院体现的最是淋漓尽致。
今天,是法学院,尤其是新生们最重要的第一堂课。
在法学院的大阶梯教室里,新生们的开篇第一论,法律的奠基——法律理论之学,由学院里鼎鼎有名的莫名教授来讲授。
“记住这个日子,记住今天,它是你们人生之中特别却深刻的一天,我相信,我面前的每一位,都是秉持着对法律的热爱,历尽高中联考的艰辛,才能如此荣幸地坐在这个课堂之中,所以,你们更应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莫教授顿了顿,他扫了全场一眼,“既然选择了法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完好的秩序,才能够确保社会稳健有序的发展,才会有法律的存在性。我们,特别是课堂,更应该有一个完好的秩序。”
他拿起面前的名册,“现在我们开始点名。方舟!”
“到!”
“完了,完了。”左珞瑜心里暗叫不好,莫老头开始点名了,她看着一旁的空座位,又不断地斜眼扫向后门,典礼那天,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紫堇一定要早到,现在可好,不光迟到,还撞在学校有名的铁血手腕莫名教授的枪口上。
“陈紫堇!”
莫教授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这个阶梯教室是法学院最大且最庄重的一间,可容下上千余人,让新生们在这里上第一堂课,也是为了能让他们感受一下这种严肃的氛围,体会到法律的庄严性和秩序性。
“陈紫堇!”莫教授的眉头拧了起来,他从事法律教学数十年,还从来没有学生敢公然旷他的课。
左珞瑜一脸紧张,犹豫着要不要替紫堇答一下道,看能不能浑水摸鱼过去,她正要举起手,只听见后门“喀”的一声被推开。
“到!”声音虽然很大,却充满了疲乏感。
众学生纷纷望向身后,陈紫堇顶着一双大大的熊猫眼,一头凌乱的头发,抱着背包,站在最后一排的走廊上。
“陈紫堇同学,你迟到了!”莫教授有点生气,他不喜欢别人迟到,不管是新生还是老生,迟到是对老师不尊敬的表现。
“对不起啊,教授,是我错了。”紫堇的头都快碰到自己的膝盖了,她还真佩服自己,什么时候身子骨居然能软成这样,当然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先道歉承认错误为妙,解释就是掩饰,任何理由都不能构成迟到的借口,“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还不错,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像以前的学生迟到总是找一大堆理由,莫教授紧绷的脸缓和下来,他略松了松口,“好吧,下不为例,赶紧找位置坐下来。我们待会儿就开始上课了!”
“谢谢教授!”紫堇一鞠躬,然后朝左珞瑜的位置走了过去,她早就看见左珞瑜指着旁边的空位向她打招呼。
“喏,这些是课本。”左珞瑜把一大叠书塞了过去,指着一本蓝色封面的教科书,小声地说道:“今天上法理学,主讲教授莫名!”
法理学?!看着书皮,紫堇就开始犯困起来,她打开课本,支起一半,把头磕在课桌上。
“好了,出勤就查到这,同学们不错,全都到齐了,我们法学院的学生就应该保持这种精神和态度。”莫教授放下名册,拿起课本,“今天,我们的第一堂课,就是探讨一下,什么是法!好,首先请同学们翻开目录,浏览一下这个学期我们将会学习到什么。”
只觉得莫教授的声音越来越微小,眼前书本上的黑体字好像越来越远,闻着新书浓浓的油墨味,紫堇的眼皮架子实在是撑不起来,不到十分钟,她就完全进入了梦乡,什么是法,这个问题很严肃,看来她要和周公好好交流一下喽。
“历史上,不同的法学家基于各自研究视角的不同,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法的概念。到目前为止,关于‘法是什么’,中外的法学家们并没有达成共识。”莫教授放下手中的书卷,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写了几个字,“但是,如果法律人没有自己的立场,‘将很容易在无意识当中成为权力所有者的工具,成为权力者的发政策目标,甚至罪恶的法政策的工具。’”
他指着黑板上的粉笔字,“这句话,就是由德国著名法学家伯恩.魏德士提出的,他的见解相当——”莫教授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望向被推开的教室门,虽然校长跟他打了招呼,可他仍然不喜欢别人在他讲课过程中来打扰他。
因为莫教授的突然止声,不明就里的学生们纷纷抬起头望向他,顺着他的目光,接着发出一片错愕声,继而是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
好像有点吵,睡梦中的紫堇掏掏耳朵,捋起帽子,往头上一罩,不错,噪音小了不少,世界又归于平静了,她别过头,继续熟睡中。
左珞瑜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讲台,眼睛中放出闪耀的光彩。
莫教授看着全班女生的目光,不禁愣住了,那一双双眼睛里闪闪发光的是什么?!
江希诺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微微矗立的直发,背包习惯性地单肩背着,帅气地站在莫教授的旁边,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沧夷。
他礼貌地向莫教授鞠了一躬,然后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各位学弟学妹们,从今天开始,我江希诺要叨扰大家了!”
教室里先是一片沉寂,接着发出如球场般的欢呼声。
莫教授推了推快掉下来的眼镜,努力让自己站稳,陈紫堇在这片欢呼声中终于被惊醒,睡眼惺忪的望向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