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外,一辆马车停住,灰色布帘,从外表上看却是普通。待到坐进去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只看外表的,譬如此时,里面软卧暗香,丝绒座垫,不知道多舒坦。
“少爷……”待到洛筱进了车厢,书河才出声道:“往何处去?”
书无香瞥了他一眼,说道:“回宅子。”
“少爷……”书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宅子……”
“回宅子!”书无香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直接打断他,眉头皱起,看了他一眼便进了马车。
书河见他进了马车,若有所思的看向车厢,尔后坐回架位,轻鞭一挥,车子便在马踏青石的“哒哒”声和车轮“咕噜噜”声中往前驶去。
此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略显单调的车马声清晰的在街道上啪哒响起,就像一个远游的过客般,来匆匆,去也匆匆。洛筱坐与车中,偶尔翻开车帘看着街道两旁红灯初燃的人家,听着不时传来的小儿喧闹声,哭声,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丝竹管弦响起的乐声,一时陷入沉默。
书无香见他看得专注,便也安静的坐着。只是偶尔从侧面见到他面上的轮廓,总有股寂静孤独的感觉逸出,便如一枝清冷木樨,人前绰约盛放,只有天清露冷月色如冰之时,才显出它的本来。此时的书无香,看着看着便有种难言的苦味,自心中生,于眼中现。
“这辰州的夜,我也是头一次这么看。”洛筱撩着帘子,看着不断往后的街头红灯笼,出声道:“书兄,你可知很久之前,我有个很简单的梦想。”
“嗯,洛兄请讲。”书无香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来,略略安静片刻,便道:“洛兄的梦想必然特别。”
洛筱却是摇头一笑,说道:“不特别,只是很简单。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儿了,我便梦想着自己能够成为这市井之中的一员,有个华灯燃起的房子,过着鸡鸣狗叫般的普通日子。”
“只是这种想法在那时也是不可得的,如今看来……”洛筱轻摇了头,“也是不可得的……”
“洛兄今日怎么……”书无香摇了摇头,想要把感觉中的那股情绪抛掉,说道:“洛兄,这可不像往日的你……”
“呵呵,如何就不是我了?”洛筱放下帘子,笑道:“只不过车里太静,夜色太好,忍不住的就多了些感慨。”
“只是洛兄的感慨未免有些奇怪了,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儿?”书无香也淡淡一笑,说道:“若不是知晓洛兄,还道是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在说话呢。”
“哈哈,若是七老八十你还能与我同车而座共赏夜色的话,此时经历倒也不失为一种美妙回忆。”洛筱笑道,摇了摇头,觉得甚为有趣。
书无香听了,却是一时无言。
街头渐静,灯光渐少,车马声渐响。
“书兄,你这宅子似乎有些僻静?”
书无香点点头,说道:“我性好静,所以选宅偏僻了些,不过也还算得清净。你这几日便在宅子好生养着,等伤好了也该做事了。”
“这倒是,不瞒书兄,我也是个好静之人,你这宅子想必是很合我胃口的。”
“这倒也未必。我看你不仅是好静,还是个好优雅之人,只见你那筱筱小苑便可略见一斑了,而我那宅子却未必能够算得雅致。”书无香看了他一眼,“腿可还痛得厉害?”
洛筱淡淡一笑,说道:“还好,你与我说话我便分了心了,感觉也稍好了些。”
“洛兄,你与我说句实话,到底是何人所为?”书无香盯着洛筱,神色颇为认真。
“只是几个宵小之辈。”洛筱摇头说道,“也是倒霉,今儿出府第一天心情原本大好,却让几个杂碎败坏了。”
“府里就没人随着?”
“没有,原本想买了点小菜便去醉仙楼寻你,便没有让下人们跟着,可谁料会遇到几个泼皮无赖?”洛筱说道。
书无香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住,书河跳下马车说道:“少爷,宅子到了。”书无香嗯了一声,下了马车,尔后便扶着洛筱也下了。
下了马车,周身一片漆黑,只有府前一点红光闪耀,那是专门的家丁提着灯笼候着呢。洛筱随着他们往府里而去,待走到府门却未见挂匾,空荡荡的略显空旷单调。
书无香浅浅一笑,却也不解释。
待进了府,书无香便直接吩咐书河去请郎中,尔后命人烧了热水。“宅子不大,所以下人们也少,可比不得你洛府。”书无香说着,“有些事情还得你亲自动手。”
“何事?”洛筱见他说得有趣,便打趣问道。
“我这里可没有丫头供你使唤,若是洗澡之类的还得你自己动手。不过你若是不习惯,我倒是可以吩咐两个家丁伺候你。”
“哈哈。”洛筱大笑道,“男人伺候洗澡这调调我还从未试过,书兄不会喜欢这个吧?”
书无香横了他一眼,说道:“你便不能有个正经?看你一身是伤可还有心情玩笑!”
“不瞒书兄,即便在洛府,洗澡睡觉这类事情还从未假手别人,也没那习惯。”洛筱嘿嘿一笑,“你莫看幽儿那丫头乖巧机灵,可若是涉及这些,我是从来不让插手的,最多也就是打打洗澡水而已。”
“哼,洛兄这般说法我能信?”书无香说道,“铺床叠被,伺候主子洗澡这原本便是丫鬟下人们该做的,你何必框我。”
“以我看来,这些事儿倒不是丫鬟下人们做的,再说了,我用得着诓骗你?你一个大男人尽弄些家丁伺候,还有脸说了?”洛筱哈哈一笑,“若按你那说法,这宅子里还是多些丫鬟的好。”
书无香气恼的坐回一边,说道:“我懒得与你争辩了,热水烧好了,你便自个儿洗澡吧,如今想要家丁伺候也是没有地了。”
洛筱哈哈一笑,“那你扶我进房先!”
嘿嘿,一个男人老喜欢生闷气,倒也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