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东方泛起一丝曙光,隐约亮色逐渐照亮大地。晨雾将岳西小镇笼罩其中,雾浓厚,宛若灵气般悄然滋润万种事物。
偶然炊烟起,在鸡鸣狗吠声中,小镇随着天光犹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岳西小镇位于苍鹭山脉边缘,三面环山,无数条山溪汇集成一条大河,自山脉之中奔腾而出。小镇恰好位于盆地上方,于青山绿水的怀抱之中怡然自得,可谓苍天之杰作。
此地环境极佳,气候常年保持着湿润温和,淳朴的人们和富庶的自然环境,加之山珍无数,使得此地居民异常富裕,绝大多数居民近乎感受不到太大的生活压力。
小镇一侧有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园,庄园建筑精美奢华,古典而婉约,到处都充斥一股雅韵,这在一般小镇是不多见的。
庄园后面也有一所独立小院,院子中央有座凉亭,凉亭外面站立一位少年。少年凝眸远眺着隐约苍鹭山脉,似沉思般久久不语。
少年脸庞饱满柔和,眸若星辰般漆黑深邃,一头披肩长发随着淡淡晨风飘动。他身材修长而略显瘦弱,一袭深蓝色粗布长衫简洁干净,脚下穿着一双黑色靴子与长衫相得益彰条理分明。
打扮的普普通通,只是长衫洗涤的有些发白,也许这是一种寒酸,但正是这略微的寒酸,恰恰映衬出少年的不凡之处,这是一种笃定,平平凡凡中有那么一股洒然超群的自信悄然流露。
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眺望着隐约山峦,似乎格外出神。过了一会,少年收回心思徐徐转身,迈步来到不远处石台边上。
石台上有一小堆泥土,土质犹如面粉般细腻,丝毫颗粒或者杂物都没有,很干净的土粉。
少年漆黑如墨的眸子神采奕奕,左顾右盼之间,又随手拿起一个小水壶,将水直接浇在土堆之上,直到一壶水差不多全部洒出后,他才住手。
水土融合,顺应着石台缓缓流下来。
他浑然忘我,淡淡盯着眼前的泥水不语,过了一会,他才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露出一双完美无瑕的纤细手掌。
双手一圈,将湿润的泥水拦截住,少年那双艺术般的手掌灵活之极,将泥巴拦住后,双手奇妙一圈,开始和泥弄水。
缓、慢、圆却又极有力感,在双手的均势运动下,这一小堆泥土很快就被调整均匀,一点水都没有了,完全与土粉融合一起。
这速度说慢就很慢,但实际而言,把一堆泥土勾兑水后,立即调整到泥水均匀的水平,这本身就是本事,并非谁人都能轻易做到的。这需要多年浸淫磨砺,否则是做不到的。
少年一声不吭,神情专注盯着眼前的泥土。
这泥土一点水都没有,但也并不干燥,土粉和水已然被调制的极为均匀。在少年反复揉搓之下,逐渐变成一个滚圆的圆球,球很圆,而且很特别。
“哎……”少年失望的叹息一声,按照时间算,依然没达到心中理想的速度。他摇摇头,转身在木盆中洗手,他洗的极为专注,似乎这手无比金贵,慢条斯理且悠然自得。
“厉先生又一夜未眠吗?”不远处,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少女手提食盒,浅笑着走过来。少女明眸皓齿灵动可爱,颇有一股清新气息,一见之下让人倍增好感。
少年微微一惊,他回过神来,赫然而腼腆一笑,自嘲的道:“瞧我真是失礼,竟然没看见巧儿姐姐过来。”说着,他边拿起一条毛巾,将手擦干。
巧儿笑了笑,这厉兆勋人虽然不大,但制陶师这个名头却是凭借实力的来的,连庄主都极为看重的人,岂是玩笑不成。
“厉先生不必客气,我是过来给先生送早点的。”说着,巧儿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凉亭石墩之上,打开食盒将茶点一一端出。
“谢谢你了巧儿姐姐。”厉兆勋笑了笑,不觉间又是一夜,时间过的真快,这一晃,来岳西镇三个月了。
巧儿微笑道:“不必客气,只是总熬夜对身体不好,先生应该注意休息。”
厉兆勋耸耸肩,淡声道:“苍鹭山脉远近闻名,神秘而唯美,观摩的时候不知不觉便是一夜。我来岳西的这段日子,如此观摩实乃情难自禁呐。”
苍鹭山脉神秘幽深,山中沟壑纵横,险峰绝地无数,此地常年雾气弥漫,总是将苍鹭映衬得更见神秘。这山脉不单远近闻名,对厉兆勋而言更是充满极大吸引力,他之所以来到此地,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闻名久矣无缘一览苍鹭真容,当机缘巧合之时,不仔细看看,未免遗憾。
巧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笑意,气质优雅的厉兆勋总给人极大好感,很安全也很随和:“听说二总管已然回返,而且带回来先生指定的泥土,这次该能制出上好陶瓷了。”
“真的?”厉兆勋神色喜悦,这是个好消息。
巧儿娇声笑道:“我听说是,嗯,但我不明白,这制作陶瓷为什么要特定的泥土呢?”
“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厉兆勋口吻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他急迈两步返回凉亭内,笑道:“其实任何泥土都能制陶,只要细腻一些就可以,但想制出品质极佳珍品那就难了,否则珍品陶瓷还不到处都是啊,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原料不容易找啊。”边说着,他还搓搓手,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
巧儿莫名其妙,看厉兆勋那喜悦的样子,简直像娶了媳妇似的,让人发自内心的想不通,区区一点泥土至于如此兴奋嘛。
这可是巧儿外行,制作陶瓷是厉兆勋家传技艺,他在陶瓷领域造诣高深,远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别看陶瓷制作起来貌似容易,炼制也不复杂,但真正精品却不多见,这玩意并非会制作就等于精品。
瓷艺一途浩若烟渺,是极有学问的一个门类,绝非哪个人想当然就能制作出顶级的艺术品。
对喜欢陶瓷的人而言,精品往往是其毕生追求的一种境界,很多此道中人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搞出半件奇珍,更别说一件了。
在上层社会,瓷器并非罕见,但真正能流芳百世的顶级奇珍,却至为稀缺。很多有身份的人都想拥有一两件顶级陶瓷,即可传承后世,也能用以彰显尊崇的地位,可这需要付出极为高昂的代价,否则也不可想象。
厉兆勋的制陶手艺乃是家传,由于人丁单薄,到这一代就剩他一个人了。或许是上天眷恋他家传手艺精湛吧,少年厉兆勋就显现出非同一般的天分,在制陶领域,他显示出一代巨匠的风范,仅仅十五岁就烧制出两件陶瓷里的至尊,那是号称至尊红瓷的极品陶瓷,这不得不说是件让人震撼的事情。在偌大的康城,他也是陶瓷界大名鼎鼎的人物,在陶瓷界是位重量级的大人物。
红瓷是陶瓷至尊,是传说中的东西,很多制陶世家费尽心思耗资无数也未必能制作出半件,而厉兆勋却在前年制作出两件,这在哪个角度看都是极为震撼人心的事。
由于家学渊源,加之年方弱冠即烧制出两件至尊红瓷,这使得少年厉兆勋即声名远播。
在陶瓷一途厉兆勋天赋超群,少年即好学不倦,其人天分之高,在制陶界堪称仅见,他心思细腻洞察力强大,眼力之精准,据说扫任何物体一眼,就可以惟妙惟肖的临摹出来。据说若是他想假冒某位名家手笔,连内行人都看不出真假,能达到这个程度固然和天分有关,但和后天的努力也分不开。
小小年纪就在制陶界一鸣惊人,以至于岳西镇首富为了显示身份,不远三千里将他请过来,可见厉兆勋名气之大。
很显然,将一个制陶界声名赫赫的人请上门来需要很大费用,这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厉兆勋的身价不便宜,哪怕约定三个月时间不算长,可庄主也需要付出数千金的高昂代价。
厉兆勋不单是艺术家,也是一个很会做买卖的人,他名气很大,却绝对不制作一般的陶瓷,要么不做,做就是顶级精品,所以,他的作品很少,仅存的五件作品就有两件是陶瓷界的至尊红瓷,另外三件也是品味超高的青釉,也是可以流传千百年的奇珍。
这是手段,也是谋生的方式,当然也是厉兆勋聪明绝伦,他往日只是观察,却不会动手烧制陶瓷,所以,他的作品由于稀缺性,价格上也就越发昂贵,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一位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物。
巧儿浑然不懂这些,她负责照顾厉兆勋日常生活,知道这是一个身份显赫的家伙,她迷糊的道:“用泥土制陶我知道,可为什么要不远数千里去找很稀缺的红土呢?”
“红土是很细腻的原料,在高温下会产生奇妙反应,这才是关键,一般的泥土没有这么神奇。”厉兆勋笑了笑,又道:“说实话,即便有稀缺的红土,也不一定就能烧制出顶尖的红瓷,可想烧制出红瓷,红土原料决不能少,这是肯定的,在陶艺界这是众所周知的真理。”
巧儿暗暗吐舌,据说红土极为昂贵,黄金是用克计算,而红土则是用毫克计算的,可见其价值之昂贵。可听厉先生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有原料也不一定能制作出红瓷。
“红……红瓷很昂贵吗?”
厉兆勋笑了笑,神态间格外神往:“对我们而言,那不是昂贵与否的问题。”
“那是什么?!”巧儿好奇不已,不珍贵制作他干嘛,还要那么大的花销,这些喜欢陶瓷的人有毛病不成。
厉兆勋哑然失笑,他明白,和外行人说是没有意义的,微微一摊手:“那是喜爱陶瓷之人毕生追求的一种境界,并非是简单的金钱利益,卢庄主明白的……”他显示出一分与十五六岁完全不相等的老练,除了面容稍显稚嫩之外,丝毫看不出他还是一个青少年。
巧儿耸耸肩,娇声道:“搞不懂你们,罢了,厉先生吃些东西吧,一夜未眠想必饿坏了。”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厉兆勋微微道谢,伸手纤细修长的手端过一碗牛奶,慢条斯理的喝着。
巧儿惊叹不已,每次看见厉兆勋纤细修长的手都惭愧不已,那简直是让女孩子都羞愧的手,是一双充满艺术气息的手,说这手是绝代艺术品也丝毫不过分。
厉兆勋的手纤细修长,比之女孩子的手美丽太多,手掌、手指都近乎完美,真是一双充满艺术气质的手。手掌很窄,十指笔直而修长,皮肤白皙细腻,指尖、指肚更是饱满而均匀,每个指尖上的指甲都至为完美,让人一看就会产生愧疚的感受。
这么说吧,在厉兆勋面前,绝大多数女孩子根本不好意思把手拿出来,谁都会有这么一种感觉,其他男性那粗糙而有茧子的手就别提了。
厉兆勋柔和的笑了笑,好似知道巧儿在想什么:“别奇怪,将制陶视为艺术的人也多半爱惜自己的手,我需要亲自制作坯子,手的感觉至关重要,这十年来,我一直都极为重视手的保养。我父亲留给我的几大遗产之一,就是严厉让我务必将手的感觉保护好。”
巧儿羡慕极了,每次看见厉兆勋的手都心生惭愧,她暗暗羡慕,那小子年纪虽然不大,却在骨子里散发出一股格调怪异的高贵气质,很迷人,也让人看不懂,别看他容貌不算英俊,风度却比之风liu倜傥的公子哥更好,她想不通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男人还是男孩子呢。想到这里,她脸颊微微一红,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我也会制陶就好了……”过了一会,巧儿不由得感慨万千,羡慕的叹息一声。
厉兆勋哑然失笑,他摇摇头:“制陶烧瓷是一门艺术,但也是一门辛苦的艺术,并非每一个制陶师都能顺风顺水烧制出传世至宝。再说制陶一途看似简单,实则牵扯无数门类,当个制陶人容易,当制陶师就太难了,这不单需要天赋,更需要比常人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有可能成功。说实话,我能烧制出几件可用于传世的瓷器,所承受的辛苦你是无法理解的。”
实际而言的确如此,别以为制陶师仅仅和泥土打交道,其实这是一个涉及多个门类的艺术,炼制出陶瓷容易,想制作出精品,那显然不是一般的艰难,对谁人而言都如此。
厉兆勋天赋固然很强大,可后天努力也是成功的关键,否则,想当个成功的制陶师根本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