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语成谶,白东临说了这句话后,未到半天,果然毒发攻心,卧病不起。
别院中几个弟子顿觉焦头烂额,好在白东临先前清醒时已自诊了脉象,留下了处方。林栋几个只要按照药方配齐药材即可。四人忙乱间,一时居然没有将别院发生之事及时禀明大师伯。
萧易水先按捺不住了,眼看离安泰候来访白鹭山愈来愈近,白东临还没来大殿安排接待事宜,心中十分奇怪,便要遣人去问。
左右扫了一圈,唤来屋外一位青衣小姑娘道:“秦青,去趟别院,问你七师叔怎么现在还不下山。”
秦青的师父在一旁站着,听见师兄下令示意秦青速去速回。
秦青到了别院门口伸头一看,四处静静悄悄,叫了两声,也无人应答。进门细闻,空气里隐隐漂浮一层药香。
秦青心中奇怪,抬脚踏进了江蓝的居所。哗啦一拨帘上的珠子,看见歪在枕上的江蓝维持着翻书姿势,抬头望着自己。
“师妹,打扰你休息了。”
“师姐快坐,我腿不好,没法招呼你。”江蓝把书掷到一边,高声朝外叫了两声春丫春丫,见没人过来又改唤方燕儿,结果仍是没人。
“师妹不用客气,你这腿伤是怎么回事?”秦青捱不过江蓝的坚持,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手捧了却是先递给江蓝。
江蓝推脱不得,只好接了:“怪我自己一时大意,让毒蛇咬了。到现在还余毒未净,更别提下床行动了。”
秦青恍然大悟道:“原来师叔是在山上照顾师妹,难怪我们左等右等也没见到师叔去大殿。”
江蓝听闻,忍不住问说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秦青便将安泰候携子侄来拜师的事说了,现在整个白鹭山都在为此事忙碌呢。
江蓝暗惊,自己得罪了连岳,不知道日后怎么收场呢。
“师姐刚才过来没有看见我师父么,我看应该在书房,要不,你自己过去找找?”
秦青答应了,告辞出门去寻白东临。书房大门紧闭,明显无人在内。正疑惑时,听见有人说话,沿声过去一看,春丫和燕儿两个端着汤药从穿廊里朝南厢房过去。看情形,似是去师叔的厢房。
她赶紧叫住二人,问师叔在什么地方,掌门师伯有事找他。春丫和燕儿面面相觑,苦笑说我师父病了,人还昏迷着呢,怎么能回师伯的话。有什么事等师父好转再说吧。说完告罪一声将微凉的汤药送去白东临房中了。
秦青跟在两人身后,望着屋内林栋几个扶起人事不知的白东临,喂下去的药有一半都淌了出来,才知道为什么她们端了两碗药。
秦青完全帮不上忙,便又回了江蓝房中。一见江蓝,开口就问:“七师叔是什么病?”
“师父说是风寒。”江蓝见她返回,十分奇怪。
“不可能。”秦青望着还被蒙在鼓里的江师妹,语气斩钉截铁:“练武的人本来就不容易患病,何况是七师叔。而且就算是风寒,也不应该昏迷不醒。师叔他这样有多久了?请了大夫吗?”说完,又补充道:“我是说七师叔之前怎么说他自己的病情?”
白东临自己就是医中妙手。
江蓝愕然,满腹不可置信:“你说我师父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呢,我上午还看见他好好的。我师兄说他得了风寒,不过师父好像叫他不要告诉我。”
秦青听了她这话,忽然说:“师妹,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被毒蛇咬伤的地方。”
看见江蓝右腿上被切割开创成双十字,秦青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八九分。
江蓝看她神色,追问说:“到底我这腿伤与师父有什么相干,你快告诉我。”
“虽然我不知道师妹是被什么蛇咬伤,但看师叔下得如此狠手,就知道这蛇毒一定非常厉害,所以师叔才无法顾及你会不会留下疤痕。他给你切开伤口后,一定还为你吸了余毒。我猜,师叔应该是中毒了!”
醍醐灌顶,江蓝立时明白了:“师父说是眼睛王蛇——过山风。而且他确实给我吸毒疗伤过。”
“这就对了。”秦青点头,叹息说:“这事大师伯还不知道,我下去立刻告知大师伯,让大师伯赶紧想办法,这事拖不得!”
江蓝点头同意,催促她赶紧过去。然后立即去了白东临的院中,劈头就问春丫:“为什么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林栋将手中药碗递给燕儿,对江蓝道:“师妹,别生气了。这是师父的意思。我们也不想瞒着你。”
其他人听了都点头,春丫走过来扶住一瘸一拐的江蓝,让她坐在师父床边。
“师父他要不要紧,青师姐刚才来找师父,我让她带信给师伯了。”江蓝摸摸白东临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心中惴惴。
林栋倒是神情轻松,转头望向师妹,脸上尤带了几分笑意:“要我说,当然不要紧了。只是我们少不得辛苦些罢了。你想啊,蛇咬了你,你都没事,师父又怎么会有事。不过,也不能因为你是病人就让你太舒服了。过来,帮我把师父扶着。”
林栋松开揽住白东临的右手,让他缓缓靠在江蓝的肩上。江蓝小心翼翼扶住师父双臂,神情专注。转头看见林栋注视着自己,两人会心一笑。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三位师长都到了山溪别院。
萧易水脸色十分阴沉,抓住白东临手腕,皱眉号脉,不多会缩手道:“毒性散发到了全身,难怪师弟抵挡不住。不过我不明白,他怎么能放任毒性弥散呢。”说完,撇了江蓝一眼:“蓝儿,你是在何处遇见这毒虫的?这种毒物,万万留它不得。”
江蓝将花田附近可能藏有过山风的地点告诉了萧易水,萧易水听完点点头说马上就找人去寻找蛇洞。务必将之打死赶走,不能再让山中弟子出纰漏。
白鹭山地处偏僻,山中弟子若有不适,向来都是请白东临。如今白东临病了,除了他自己,便只能苦等城中大夫慢慢赶过来。
萧易水只略通医理,眼见白东临人虽昏迷,却无性命大碍,也就放了心。叮咛两句,让林栋有什么事立即下山告知他们。晓剑峰几个弟子去花田附近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蛇影,于是双手空空回去禀了萧易水。他心系安泰候明日上山,便说此事以后再谈,你们若有看见将之杀死就是。
江蓝自然不知道她的花田被晓剑峰的人糟蹋殆尽,犹自庆幸自己的师父不是掌门,不必如此日理万机,所以他们才能有幸听闻师父给自己说大漠草原的故事,品读天下锦绣文章……江蓝伸手摸摸白东临略略恢复温度的额头,惊觉自己对师父慢慢有了一种依恋。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很安稳。师父已经成了江蓝无法轻易分离的亲人,对以前的江蓝是,现在的江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