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停云又去了山溪别院。
江蓝听他说完缘故,忍不住莞尔:“所以大师兄又到我这个闲人这里来了!”
刚才赵停云来时,江蓝正伏案看书。自从将青虹赠给连岳,再加比试被除名,她渐渐也看淡了这八年所为。闲暇时刻,便浏览一下师父的医书。
江蓝才与赵停云说了两句,忽然腹中一阵绞痛。
“师妹,怎么了?”
江蓝朝他摇了摇手,爬起来缓步走到一旁的小炉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没事,可能昨天吹了点寒风,有些不舒服。”“也真是没用,习武怎么多年,居然还动辄伤风!”
“女儿家,自然身体娇弱一些,这也是常理。”
赵停云不通医术,只能频频帮她加水。不一会,江蓝就喝了半壶水下肚,看见赵停云还要倒,赶紧阻止了,就算是水也很撑胃:“我好多了!”
喝了两口,觉得锐痛渐缓,只剩下阵阵隐隐不适。
赵停云点点头,将茶壶放在铜炉上。一转身,看见江蓝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他狐疑的低头上下巡视自己一遍,发现没有什么不正常,于是奇怪问说:“师妹怎么这样看我?”
江蓝僵在一边尴尬支吾,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赶紧打发赵停云出去。
“大师兄,我突然想起,早上我成师兄说等你今天和他再打过。刚才一聊居然忘了这茬,你快过去罢!”
刚说完,身下又是一阵湿意!居然这个时候月经初潮,真是窘迫之极。
成虎怎知道他今天会再来别院?看师妹神色,却像立刻赶他走一般,他更狐疑了。干脆两步走近江蓝,半蹲在江蓝对面,望着她涨红的脸颊道:“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对我说?”
“是!你快去吧!”
赵停云被她一推,仍然是纹丝不动。只是皱起眉头审视着她。
按理说女子初次来潮,头日应该只有星点而已。但江蓝昨天淋了雨受了寒,今天便大大不同了。江蓝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大师兄我今天很不舒服,不能留你了。”
赵停云皱眉看着疼弯了腰的江蓝,到这地步,还想打发他走?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谁来照顾她?一伸手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江蓝在心里惊叫了一声,转头瞥见留在凳子上的殷红。赵停云不理会她的推辞,说我去找师叔过来看看,就掀帘出去了。
白东临回来给江蓝一诊脉,立刻明白了徒弟扭捏眨眼的缘故。转头对担心问自己的赵停云说没事,开几贴方子吃了就好。
江蓝招手喊春丫过来,附在她耳边对她悄悄说把那凳子上的绣毯收起来。春丫领会,趁众人不注意出去将之换了。
江蓝舒了一口气,转身对赵停云表谢意。赵停云见师叔说江蓝无事,便放了心告辞准备回去。
“咦?大师兄你受伤了?怎地袖口有血迹!”赵停云一转身,成虎就看见他左袖上一大块血斑。
大家听见这句,都不由看向赵停云的肘部,果然是干涸的血迹。
赵停云自然也看见了,刚开始他还愣了一下,这件灰衫在昨日新换的……忽然看见江蓝窘迫的神色,再联系她刚才突然的腹痛,再糊涂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虎子把这方子拿去药室!”白东临咳嗽了一声,将手中纸张递给还在摸不着头脑的成虎。
“哦!”成虎看看大家奇怪的眼光,抓抓头出去了。
白东临把几个男弟子支出去,嘱咐江蓝近日不要劳累受寒,然后起身去药室看成虎配药。
林栋让赵停云去换件自己的衣服,却被赵停云拒绝了。
回到晓剑峰,赵停云换了衣服,坐在凳子上发愣。
“大师兄!我来帮你拿衣服给冯姨!”
萧易水在师兄弟中成家最晚,今年独子萧玉宝才十岁。小宝笑嘻嘻进来,抓起旁边放了几件外衣的篾篓。“喔,这还有一件。”
赵停云刚才换下的那件灰衫还被他抓在手里。
“这件是干净的,不用洗。小宝真乖,又来帮大师兄取衣服。”
萧玉宝高兴的眯着眼睛,很享受赵停云在他头顶摩挲的感觉。
小宝一走,赵停云就自己去端来了一盆水,拎着衣服正要扔下去,忽然又把手缩了回来,将衣服放到床上整齐叠好。几步走到放置衣服的四脚柜前,打开下边那扇门,把灰衫放了进去。
此时江蓝也换了干净衣服,正摸着脖子着急。连碧留给她的一件遗物——她系在脖子上的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江蓝之所以来到这里,也正因为这块配。它本是连碧留给女儿的遗物,它的主人对它十分珍视,后来被逸剑峰人盗去悬在池边,小江蓝为了取佩才失足落水。从而揭开了她在这个时代的新生活。
这件东西,对小江蓝与现在的她,都十分重要,所以她索性穿了根绳,把玉佩戴在脖子上。
系玉佩的绳子还在衣服内,明显是结松了。
她起来在房间内外搜寻了一遍,仍然没有。难道是昨天在山上丢了?
“师姐,你要去哪?”燕燕过来拿空药碗,看见江蓝在穿蓑衣。
“有东西丢了,我去外边找找。”
燕燕不放心的看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转身去找春丫,让春丫去劝江蓝,等雨停再去。春丫一见是丢了玉佩,什么话也没说,转头拿了斗笠就往头上戴,说我和你一道去。
这主仆两个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道上,忽然对面一个人也跟她们一样,蓑衣斗笠,正往下面来。打了个照面,发现居然是赵停云,彼此都有些意外。
江蓝很快抛开了早上的尴尬,疑惑问他说怎么雨天上山。
“不小心丢了件东西,四处找不着,可能是昨天在这里丢的,就来找找看。”赵停云刚说完,就发现江蓝与春丫面面相觑:“怎么?”
“大师兄这也太巧了吧,这话本来该我们说的。”春丫惊呼道。
听见春丫的话,赵停云愣了一下,呵呵低笑说确实太巧合了些。
“我的东西已经找着了!”他晃晃手中小小的匕首:“你们丢了什么,说说!我好帮你们。”
原来是江蓝视之如命的玉佩,这就难怪了。听完两人所说,赵停云转身和她们一起上去,沿着昨天他与江蓝走过的路线,低头四处搜寻起来。
没想到昨天遇见的那只野狐,也在这里。江蓝看着它在早已被雨水淋透的火堆边转悠,心想它居然很捧场。
“丑东西,走开!”春丫拿在手里拨弄地面的枯枝,被她扔向了野狐。
野狐受了惊吓,畏缩地朝后退了几步。
它踉跄的身影令江蓝起了恻隐之心,让春丫别撵它。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的故事,说有鸟儿偷偷收集主人的饰物去装饰自己的小窝。会不会,这只浑身滴水、满爪糊着稀泥的野狐,也是一只有收集癖的生物?
春丫觉得江蓝的想法有些荒诞,但她还是与江蓝一起跟在了野狐身后。野狐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停住转头看了她们一会,又慢慢的走了。当然,以它瘦弱又残疾的身体,本身也跑不快。
赵停云在另一边搜寻无果,便转身来找她们。恰好看见这两人亦步亦随地跟在那只野狐身后,下着大雨的山道上,两人一兽,走走停停,当真十分诡异。
赵停云听春丫解释了缘故,失笑说哪有如此灵异的事。可看江蓝,却是神色认真的很。不到这可怜东西的草窝里瞧个究竟,她定然不会安心。
野狐好像对人没一点防备心,爬过南林坡,又穿过两道山坳,径直进了一处山洞。
山洞约有半人高,掩埋在高高的草茬后面,不注意真看不出来。
里面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居然是个很宽敞的洞穴。野狐就蜷缩在靠里的墙角,身下垫了一堆杂草与破衣烂裳。
山洞虽大,但也只是相对于豺狼野狗的普通洞穴而言。赵停云几个,只看了几眼就知道刚才的想法不实际了。不过,这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师姐,你不会想把那只野狗子轰起来,去翻它狗窝吧?”春丫看江蓝还没有出去的意思。
“不是,你们看——”江蓝指着野狐窝边:“那好像是书。”
两人仔细一看,窝边散乱的衣裳下是有一本书,半遮着,书页大开。
赵停云过去捡起书,听见野狐有些底气不足地龇牙低呼了一声。
书上被踩出许多梅花形的脚印,中间夹了厚厚的石屑,赵停云哗哗抖了两下,前后翻开几页看了看,全是泛黄的空白纸张,根本没有点墨,于是递给了江蓝。
江蓝捏住书边,刷刷翻了一遍,发现中间跳过了零星字迹。她赶忙打开——
“卜世篇:白鹭山百年后会同出吉煞二星,此煞星将拂乱百年未变之格局,且……入关,新帝……天下将崩,纷争渐起;唯一能阻之者,唯与他同出之吉星。此人将会成为我中原万民之砥柱。另有定世一卷传世。”
赵停云与春丫也看见了字迹,看完后三人面面相觑,虽然中间有些地方沾了雨水灰尘,无法辨识,但大体意思几人还是明白了。
“说的很玄乎呢?难道我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书。”江蓝摇摇书页,发出啦啦声响。
“禀告我师父吧。”赵停云的语气有些凝重,这种蛊惑之语不是轻易可说得的。
江蓝也看出这寥寥几句的严重性,不过她更多的是好奇:“以我看来,如果大师兄你去问掌门师伯,我们非但什么都问不出,说不定还要被关禁闭!还是我去问师父吧!”
赵停云沉吟一会说:“师妹说的在理,那便先让师叔瞧瞧。”说毕道我们出去吧。
于是几人离开了一直凝视他们的野狐。三人又掘地三尺,最后终于在昨天躲雨的草棚里找到了玉佩。
江蓝对着玉佩连连呵气,放在身上仔细擦了又擦。
赵停云说既然大家的东西都找着了,我也会去了,于是半路就返回了晓剑峰。
江蓝回去后,立即去找自己师父。
“你们是从哪儿捡到的书?”
白东临看完书上所写,面无表情。江蓝便把今天在山洞寻配的事告诉了他。
“以后不许对别人提起这本书,还有你看到的那些话!”白东临看徒弟疑惑不然的神色,沉下脸叮嘱道:“这是足以下狱的东西!你们少知少好,不该问的事不要问!”
江蓝只能应承,听见白东临不放心追问说是不是只有你们二人看见过这本书,她立刻点头说是。
春丫不明白江蓝为什么要隐瞒大师兄也在场的事,不过她觉得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只看了江蓝一眼,也没有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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