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蓝看见连岳指着身边的另一位少年和登记户籍的小吏低声说了什么,小吏点头飞快的记了。
当下拉着春丫一气跑到最近的一家布料铺子,问店家买成衣。店家一听奇了,打从祖上就经营缎料布匹了,还没听说店家会出售成衣的。
江蓝一见掌柜的神色,就知道情急之下闹了笑话。于是三步两步来到典当行,挑了两件勉强合身的男装又找地方赶紧换了。
春丫一边走一边闻,不停说这衣服洗得干净没有,总觉得有股怪味。
江蓝权当没听见,才走进教场,就见连岳大步往这边走来。刚才他保举的那人已不见了,只余上次打架的少年跟着他。
“这位兄台请了!”
连岳看着面前秀丽灵动的少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蓝见他看着自己不答话,以为自己又用错词了,遂又换道:“连公子——”
连岳挑眉,看向“他”,心想必是自己弄错了,这么眉目精怪的小郎,如果自己见过,一定会有印象,怎么会想不起来。
“不知道阁下有何指教?”
江蓝看连岳那冷脸,心里直犯嘀咕,若不是为了再回白鹭山,何必看你小子的脸色。偏偏又不能得罪,是个独一门的亲戚。
于是上前先恭维了一番,然后热情的拉着连岳走向东边一家茶楼。
连岳被她拽着,不走不行。
江蓝见连岳第一眼看见自己虽然冷着脸,却没露出厌烦不耐的神色,便琢磨着有戏。
是剑更是察言观色惯了的,一见小主人那样,就知道这送上门来的茶定要吃得。
几人便各怀心思地上了太白楼,选了个临窗的地坐了。
江蓝溜须了几句,觉得捧的差不多了,就转入主题如此这般的编了个故事,只道家中逼亲,“他”不得不为盘缠折腰。听得明天擂台设赏金,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前来碰碰运气。
江蓝见连岳听完,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脑子一转,心想坏了,自古就是百善孝为先,这婚娶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你说出朵花也敌不过打小就被灌输地传统思想。
急中生智一转话锋,佯装惋惜地叹道:“其实我对这门亲事并不反对,虽然女方远居庐州,但我们两家算是世交,一直有生意往来。于是小人偶尔也能见上小姐一面。”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满面遗憾之情,微微地低了头,琢磨着下面该怎么说。
春丫和是剑坐在隔壁一桌,都竖着耳朵听戏。
春丫从江蓝一张口就皱着眉头,主要她觉得这弯子绕大了,怕江蓝无法自圆其说,弄的她跟着紧张。她老早就想着拾掇江蓝和连家联系了,如今真遇见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上来就利用小侯爷赚盘缠。俗话说纸包不住火,早早晚晚连岳会知道今天这出戏。依他的脾气,万一秋后算账起来,春丫打个冷战没敢往下深想。
不过这主仆两人的表情落在另两人眼里,反增加了说服力。
连岳见江蓝不吭声,忍不住追问:“这是好事啊,父母亲定的姻缘,你们二人又都互相认识。小兄弟如何用起了逼亲二字?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江蓝听了这话,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连岳:“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子也。”
“事实正是如此啊。我本以为女儿家性子害羞,所以每次见我都有些冷落于我,却没料到,她竟是有意中人了。而且今年年后,方家生意一落千丈,如今两家催促我二人快些成婚,便是为了我婚后能帮衬一下方家。”
连岳一直是个混世魔王,哪里遇见过这样家长里短的事,听到这里已是满腹打结了。
江蓝却又接着说道:“我江南岂是这种趁火打劫的小人?如果是平常倒也罢了,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不能答应家父。我已命我手底一位得力的掌柜携了我这几年积余下的一点散钱,悄悄去庐州了。强扭的瓜不甜,小人不敢妄自菲薄,自问也是七尺好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
“好啊!这话说的很是,天下女子这般多,以弟的才貌怎么会没有好女子倾慕。那方家小姐真是好没眼光。”连岳终于听见一句接的上话茬的词,立时激昂附和,连一贯自恃的架子也放下了,亲热地叫江蓝为弟。“不知道弟有什么打算,有我连岳能帮上忙的,只管开口。”
江蓝乐了,等的就是这一句。
“我如今只需要避开一段时间即可,等方家解了燃眉之急估计就会有人来退婚。小人现在准备去齐地一位姨母家暂住。”说到这里故意调笑一叹,眨眼说:“想我江南也算生意好手,如今居然为了个女子弄的盘缠都没有一分。说出去当真叫人无法相信,滑天下之大稽!”
连岳挥手反驳说:“嗳,这等小事也值得担心。弟这样的性情中人,我连岳能结识真是幸事一件。银钱的事你就别管了,包在我身上。”
江蓝伸手制止连岳:“慢慢慢,公子又错看我了。我今天请公子吃茶,不是为了向公子借钱,却是希望公子能保举我参加擂台。”说完嘻嘻一笑,道:“如果实在运气不佳,再向公子借钱不迟。”
本来擂台就是八字没一撇,如今有人主动借钱,焉有不受之理?
现在有了双保险,白鹭山简直就是近在眼前啊。
连岳自然点头应承,心里起先对江蓝升起的好感,说了也怪,这时又渐渐淡了,甚至有些瞧不上“他”了。
心说若真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这样扭捏。借就借了,能把几年积攒的钱为了一个女子散尽,又不想着与她成亲。却怎么一转身顾虑东顾虑西的。说什么公中的钱动不得,连岳更是嗤之以鼻,田产是自家的,银钱就有自己的份。挪就挪了,花便花了。难道你老子娘知道了还能逼你吐出来不成?
要换一个人,他这话早就脱口而出了。
可是看着面前坐的小郎,五官精致,谈吐不俗,偏满脑袋纠缠着那个保举不放,倒真让他想不明白了。
心想就陪他玩一回,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参加擂台的绊脚石被清开了,江蓝顿时一身轻松。
想到连岳那句“多少钱,包在我身上”更是觉得生活妙不可言。快活得立刻将身上仅剩的几钱银子又花了个精光。
倒是回梅园的时候遇见了点不痛快。江蓝的梅园没有小门与后园相连,每每出入都要自后门绕一圈从后花园穿行。今天江情的胞兄江系云正在府中招待一位娇客,忽然间与江蓝撞了照面,江蓝与春丫又是一身男子装束。
江系云顿时好不尴尬,自家那些家务事自然不能向旁人点破,但如果不说,又仿佛他江府是个孟浪的地方,男子都可以招摇直过。当下支吾敷衍了几句说江蓝是他远房表弟。
江蓝赶着回房整理行头,淡淡点头便算回礼。根本没去想为江系云圆词,江系云便有些不高兴了,端起“表兄”的架子说了江蓝几句。江蓝眼皮也没抬,一句表兄好大的派头,表弟明天立刻辞去回乡就是了,不必说这些没由头的话就走了。
江府一家四口,就属这个江系云最没有些眼力见识,以为自己是江家少主,有事没事总看自己不顺眼。就别怪自己今天不帮他长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