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嘛——”茶楼中,扎着双马尾的女子杵着下巴望着楼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帝都也不过如此,一点都不热闹!”
黑发男子悠闲地喝茶:“否则你期望什么?”放下茶杯:“人满为患隔了几步就看不见的街道,边上满是卖着稀奇古怪东西的摊贩。”秦溯洵顿了一顿,“哦,对了,最好还要时不时有个小偷,一边挤一边推倒了好些个妇人,后面还跟了一个喊着‘抓小偷啊抓小偷’的带着蓝色帽子的中年消瘦男子么?”只是这背书一般毫无平仄的语气听上去倒像是在嘲笑她一样。
红衣女子盯着面前的男子看,一双眸子星星般几乎要放出光亮来了。
“对嘛对嘛,就该是这样嘛!!你也这么想对不对??诶?说起来该不会是你带错路到什么偏远的地方来了吧?”
“唉——”秦溯洵一声轻叹。“吃了那许多的鱼,到头来还是只长头发不长脑子吗?”
“哼。”
秦溯洵眯着眼睛,认真地说:“还是,外表看上去是个姑娘,难道其实里面是个猪脑子?”
朱鱼的注意力此时全部都在街道上。她看见一个抱着一些蓝皮本的女子,虽然走得很快,好像要甩掉身后那个身着红黑便服的男人,然而那个女子……
“一定十分美丽。”朱鱼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所以说你到底跟着我做什么啊?!”倾心忽然后转,上官默差点一个没有刹住就撞了上去。
“嘿嘿。”他笑了笑,双手抱拳,“要我做什么,随时听侯差遣!”
“你……”倾心气结。
楼上的朱鱼看见那女子腾出一只手来揉一揉自己的眉心:“行……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何事如此有趣?”见了对面女子的笑,秦溯洵顺着朱鱼的目光看过去。
——他睁大了眼睛。
那宝蓝色的身影,还有侧脸!
哐啷一声,秦溯洵站起来,碰倒了身后的椅子,引得店中其他的客人看向这边。他想也不想,快步朝楼下走去。
朱鱼愣了一刻,还没有反应过来:“哎哎……你等等我……”顺手放下一些钱,便追着秦溯洵出去。
上官默殷勤地跟在女子身后,倾心一抬头,看见街对面的茶楼,正要移步过去。
一辆马车忽然挡在二人面前。叮当车铃作响。
这辆马车倾心是认得的。她眯起眼睛,笑了笑。
果然,掀开车帘,先看到的是如阳光一样灿烂的金色长发,一双湛蓝的眼眸带着微笑:“倾心?你也在这里啊,好巧。”
“顾轩?你这家伙——”上官默上前敲了敲车壁,“还知道回来!!”
秦溯洵站在门前,只见到刚刚站着那个女子的地方已然空无一人。
“你刚刚,有没有看见那里有个穿蓝衣的女子?”秦溯洵回头,问满脸疑问的朱鱼。
这么紧张……难道他认识她?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她有些赌气,“有啦——”
然后朱鱼看见,面前这个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失落变成了柔和。
你很在意吗?她是谁?你们以前认识??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出来。
“路过的时候看见你们往这边走,”顾轩眯着眼睛笑着说,“稍微有点在意啊。”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官默坐在顾轩的对面。
“嗯……我还以为你知道的……”顾轩虽然皱着眉,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微笑着的,“我喜欢的人是倾心啊。”
“得得得,你少来那副语气,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上官默摆摆手,“你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
“咳咳!”顾轩打断上官默的话,同时,倾心闪电般地扫了他一眼。
说起来,还从没听他说起过自己的事。是否有妻子,是否有爱人。他没有提,她就以为他没有……
碍于一旁的上官默,她又不能马上问。于是女子嘴角带着笑意,看着顾轩的眼睛。
晚上回去再好好问你。
她的眼神如此告诉顾轩。
想到这里,倾心低下头。她疑惑,为什么会想要知道这些?难不成……啧啧啧,不过是出于女人的八卦心理罢了。
“上官,刚刚想跟你说的话。”倾心正坐,认真地看着上官默。
“当着外人的面,直接说没问题么?”上官默故作羞涩状,成功引得顾轩脸上微笑的表情一僵。
外人……
才两年不见,上官默那张脸看起来越发欠揍了。顾轩捏了捏拳头。
“又……又不是什么秘密。”倾心无奈地说,没有察觉到顾轩细微的变化。
“我想过了,没有明确地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过失,导致你这几天一直跟着我浪费时间。我道歉。”倾心把怀里的东西塞到上官默的手中,男子惊讶地发现这些东西看上去少,实际上却颇有分量。
“你这几天每天都准时出现,那么我就要认为,你是真的要与心字楼合作筹办秋祭了,对么?”
“当然。”
“好。”倾心想了想,“那么,既然是合作,就需要分工。对于临夏城来说,上官默三个字绝对比我‘顾倾心’来得熟悉。所以你在前段时间就先负责楼中的布置和材料的购置,当然,还有商家的赞助也交给你。这些都是要在外面来回跑的事,而你又是男子,自然做起来比我快。再者,凭你这张能把丑的说成天仙的嘴,还有……你这张也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我想,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对吗?”
上官默沉默了片刻。
这么麻烦……
“当然,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说?”
“能帮得上你就可以了。”上官默难得用正常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倾心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回应,看看身边的顾轩,再看看上官默:“谢……谢谢。”
“我就在心字楼里负责祭祀的方面,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回来和我商量。因为……我们是伙伴。”女子眯着眼睛笑了笑,额前细碎的发丝偏到一边。
上官默愣了片刻,低下头,居然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又破坏气氛的话来。
“说起伙伴——”顾轩突然插嘴,“倾心养的那两只狼怎样了?”
女子一个莫名的眼神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们怎样了!
红酥手,杏花酒,金线银绣。红绸抚摸着刚刚做好的绣品。她喜欢刺绣,喜欢针穿过布帛的感觉,喜欢做完刺绣之后,看着成品微笑的瞬间。
她原本是准备在秦王府的绣房里一直待到她再也拿不动绣花针的。她喜欢那里,那里有总是很严厉的何姨,有不爱说话的紫苏,有活泼的碧纱。
冬天,大家点着暖烘烘的炉子一边聊天一边刺绣,何姨会骂她们不专心;夏天几个姑娘会齐齐坐在门前看雨;有一幅好画大家会闹哄哄地抢着做……
可是这一切都被眼前这座宅子的主人,楚骁,破坏了。从他带走苑阳的那一刻开始,就回不去了。
所以她不会原谅他的。
从楚骁离开帝都已经两年了。从她红绸变成苑阳已经三年了。楚清扬楚太傅在这些时间里,对待她的态度一直没有改变,既不熟络,也不冷淡。
小心地将修好的成品折好,放进柜子里,然后拿出一块新的布料,穿针,引线,独自一个人。
一个少女推门而入。正是青春年华,脸颊红润总是带着笑容,精神十足的。
这是一直照顾她的是一个叫椿的小丫头。红绸本来不爱说话,加上她本能地排斥太傅府的一切,于是两人的话也就一直局限在“夫人请吃东西。”“嗯。”和“夫人请休息。”“嗯”几句。
小丫头不是没有尝试过和红绸聊天,但是红绸冷淡的眼神让她不敢再去试。
“夫人请吃东西。”
“嗯。”
然后小丫头退下,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似的说:“夫人,我听他们说,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看了看红绸,发现这个夫人没有反应,于是便自己退下了。
红绸握着瓷碗的手紧了紧,将筷子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