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骁书房中出来的书童直接朝着太傅府东面楚清扬的书房而去。到了门口,见门掩着。扣了扣门。
“进来。”却不同楚清扬醇厚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书童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书房里点着檀香,而对方正站在书桌前作画。弯着腰提笔在宣纸上游走,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书童不敢上前。但是从书童进来之后对方便只顾专心作画,也不理书童,不说话。
能在楚太傅的书房里用他的笔墨,此人必然不简单。要知道楚清扬的书房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进的。就算是平时下人打扫卫生,也得让管家在一旁盯着。这个人和自己公子差不多的岁数,却能在老爷的书房里作画。不仅这样,还是在老爷不在的时候独自一人在这书房里,可见太傅老爷对他的信任。而书童却从没见过这个人,因此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见到他从容地沾墨,手腕灵活地控制着笔。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他越不说话,书童便越是觉得忐忑。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也不敢多做动作免得发出声响打扰到对方画画。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刚刚从楚骁那里小跑着过来,本就上气不接下气,此时却喘也不敢喘。
良久。
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书童站在一边,他没有停下画画的手。头也不抬:“秦王走了?”
“是。”书童吓了一跳,连忙说。
“他做了什么?”
“回……回公子……”书童见对方也就和自家公子一般的岁数,斟酌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答道,然后偷偷看一眼对方,似乎没有见到对方对于这个称呼有所不满,才敢继续往下说,“王爷
在书房看了一本书,喝了
一盏茶,然后在书桌上留下几个字就走了。”
“什么字?”对方依然在画画,如同书童从来没有进来过一般。
“回公子,是王爷的名字。”
“还有呢?”
“还有?”书童抬了抬头,见对方没有回答,“还有……还有——王爷的字很漂亮!”
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悦,手指间的毛笔顿住不再前进。手腕往上一抬。对方直起身子,目光没有离开那幅画。但也没有说话。
书童见那人居然也是这样挺拔的男子,不禁更加猜测他的身份。而他似乎感觉到书童在看着自己,保持着姿势不变,握着毛笔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但却终于将目光离开那幅画——抬眸,一眨眼便望着书童。
书童才与对方对视一瞬间,急忙低下头。
那剑一样锐利的目光。
“你可以走了。”书童用眼角偷偷看见他又俯身作画,便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逃也似的关上门离开。
不知不觉已经到傍晚了。昏黄的四周,近秋季显得有些稀疏的树木。书童发呆似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被这突然发现的美好景致怔住了——
“呀……这个公子该不会是老爷的私生子啊啊……”小书童经过一番沉默一副恍然大悟说出来的竟然是他家老爷的八卦……
像是给予小书童回应一般,适时地有一种“咕~~咕噜~~”的声音响起。
只见小书童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摇摇头故作深沉地叹口气——
“哎……都没吃午饭呢……被这个公子吓得连饿也忘记了……”
苑阳这时已经坐在马车上。头靠着窗舷似乎是睡着了。马车一个颠簸,“咚”!于是苑阳再次以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喃喃着“呜……好疼……”醒来。
“嗯~~嗯?”明显是一副没有闹明白现在情况的表情,外加这样把尾音绕好几个弯的语调。苑阳眼神空洞,连眨个眼睛都迟缓得令人想要发笑。
感觉到额上一片冰凉,苑阳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看到马车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所以她自然没有看到楚骁手忙脚乱地接住她不让她躺在地上,自然也没有听到楚骁那句“这女子为何这般逞强”。
还是没能坚持到马车上啊……
楚骁收回手。转身从马车后部递来水壶——“还烧着呢,喝点水吧。”
烧?反应过来之后的苑阳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在脑海里这样的想着,顺手接过水,这时自己的确是渴得难以形容。仰头喝水,然后平静地将水壶的盖子旋好。最后将水壶抱在怀里,靠着窗舷又睡着了,头随着马车轻微地晃,看起来就像是随时要磕到窗舷了一般。
楚骁叹了口气,将车帘掀开,然后把头探出去。
“慢一点。”
还有着最后一丝模糊意识的苑阳听见似乎是这三个字。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脑袋里一片浑噩。
是让车夫慢一点么……为什么呢?
秦溯洵早就回到了秦王府。此时又在书房里看书了。
青树进来,见王爷正看着书。不敢打扰。用眼角瞥一眼秦溯洵手中那本有着厚厚书脊的书——《秦史》。
王爷怎么看起历史了?
正兀自想着,秦溯洵却像是看穿了青树想法一般:“青树,何事?”
尽管想要知道秦溯洵看秦史的原因,然作为青树也自然不敢多问。马上就想起自己来的原因:“回王爷,芙蓉园内那些舞姬已经遣散,今早她们就走了。”
见秦溯洵重新低头看自己的书,青树便知趣地退下了。
日西沉,接近秋季很快便天黑了。楚骁也在这个时候到达太傅府。马车停在门口,苑阳没有醒来的迹象。楚骁犹豫了一下。
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让她变成这样的。原本不该这样着急的。
轻手轻脚地想要拿走苑阳抱着的水壶,却发现皮质的水壶被苑阳死死抓住,指尖甚至都几乎要陷进皮质的壶套里。这么一动,苑阳便醒了。
楚骁便顺势拿走水壶,仰头喝水:“我渴了。”
苑阳感觉到马车没有在前进,便伸手撩开侧面的车帘。
“到了,可以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的楚骁站在马车窗外望着苑阳。苑阳便果断地放下帘子。站在马车上发现自己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跳下车来,又刚好看见楚骁伸过来的手。苑阳想也没想便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了。
楚骁作势要扶着苑阳,被苑阳不着痕迹地躲开:“公子放心,我可以自己走。”
本来就对楚骁没有敌意,只是苑阳现在虚弱得没有任何力气再假装自己是贤良优雅的绣娘,她只想快点休息。
车夫将马车绕到后门。楚骁领着苑阳进府。
虽是没有人迎接楚骁,毕竟是回自己的家,那里用得着每次都要人迎接。但一路上也遇见多多少少的下人丫鬟。即使是在苑阳如此浑浑噩噩的状态,又是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就分不清楚哪些是男的哪些是女的的时候,却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投向自己的怪异眼神——与其说是怪异,不如说是惊讶。
公子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任何的姑娘。她是谁呢?
苑阳一身白衣,亭亭玉立。
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人物啊……下人们这样奇怪着。然而这些疑问的眼神却被楚骁微笑的脸一个一个硬是给打发回去了。
给苑阳的房间自然是没有备好的。也没有人知道楚骁会带苑阳回来。就连依然在外面的,楚骁的父亲楚清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带回来一个女子。
“来人,备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