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正喝着水,明显是被呛着了:“咳——什么?!”不自觉得声音扬起来,按下手上的茶杯,由于动作太大杯子里的水甚至溅了出来。
秦溯洵不作反应。
“喂……秋祭眼看着就到了,你怎么就把她们赶走了?!”楚骁揉揉额角,“现在上哪儿找舞姬呢?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啊……”
以楚骁对秦溯洵的了解,想也不用想一定是他把舞姬赶走的。
“今年是轮到你主办秋祭吧?”秦溯洵说。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希望你这里出问题啊……楚骁这样想着。“可不是么。”
对于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来源地的秦国国民来说,秋季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季节。秋季的收成关系着来年一年,甚至以后几年的衣食住行。所以秋祭,作为秦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一向是由临夏的贵族商贾轮流操办的,他们负责在为期五天的盛大庆典中维持城中秩序,或者是使庆典丰富多彩。
秋祭开始的时间则刚好是在立秋。秋祭典上先有人们向象征着丰收富足的秋之女神——秋心,祭祀,祈求来年也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接着便是举城的盛大庆典,其中自然少不了的便是歌舞。
不得不说的是,贵族巨贾,并不是享受庆典就够了,他们都有各自的任务。比如扮演秋心的姑娘按惯例是由城中最大的酒楼——“心”选出的,而秋祭典上的第一个节目则一向是由秦王府负责。
秦王溯洵则一直是交由芙蓉园全权负责,只在秋祭典前的半个月审核节目是否通过。所以秦王府上的芙蓉园可谓是聚集了天下最好的舞姬——任何一个舞姬都想在最盛大的节日里让最多人看见自己的演出不是么。也正是因为这样,秦王府历年来的节目鲜少让人失望。
而秦溯洵,竟然一句话就将一个一个从全国的舞姬里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舞姬们给赶出王府了?
“溯洵……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啊……”楚骁叹气。
“我知道,你也知道不是么。”
是的,楚骁知道。自从苑阳那天说出自己是代替赵汐儿的时候,楚骁就知道那几个舞姬在秦王府是呆不久了。只是没有想到,秦溯洵居然真的敢在秋祭临近的时候将她们赶出王府。
且不说那些辛苦准备秋祭的舞姬们该有多么伤心,且不说秦溯洵多么不近人情,他总应该替自己想想啊。现在倒好了,舞姬都被赶走了,秋祭怎么办呢?
“我若是苑阳,一定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秦溯洵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一点错误。更何况是随便找人代替园中的舞姬这种事。今天代替赵汐儿的是苑阳,那么下一次呢?有心之人必定会有孔可入,那么到时候恐怕代替园中舞姬的是谁,是敌是友?会对王府,甚至更重要的事造成怎样的影响?
秦溯洵的作风便是抹去一切不利的可能。所以他不会给任何的“下一次”机会。
楚太傅府中。楚清扬归来,没有去书房或者卧室,直接去了厢房。
“亦衡,秦王来府上做了些什么?”原来梁亦衡是故意留下以了解秦溯洵到底要在太傅府做什么。
“太傅不用担心秦王殿下,倒是你的儿子。”
“什么意思?”
梁亦衡轻笑,一身宽大的白袍,黑发披肩。
苑阳此时已经睡得很熟。
楚清扬回到自己的书房之后便找了管家,从他那里知道了楚骁对这个女子非同一般的态度。
“公子是喜欢这个女子吧。”管家做出总结一般。
“好了你下去吧。”楚清扬朝门外烦躁地挥挥手,看也不看管家一眼兀自想着事情。
眉头紧锁。是为不明白楚骁的意图而气恼——明明是自己的孩子不是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连这个做父亲的都看不到他在想什么了?
这小子是喜欢上那丫头?
哼,会这么简单才怪。
虽然不知道楚骁到底想做什么,又有什么目的,但楚清扬总有一种感觉事情并不是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而到底问题在哪里,又是说不上来。
知子莫若父。
倘若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了解也仅止于这样的地步,那么说明什么?不是这个父亲愚钝,便是这个孩子过于聪敏——或者说,狡猾。
楚清扬一夜没睡。从管家那里还知道了楚骁连夜又出去了。不难想到一定是去了秦王府——能让楚骁连夜出门的唯一一个人便是秦王溯洵。楚清扬想在楚骁回来之前先会会苑阳。
不管怎样,应该能从苑阳那里知道一些关于楚骁的情况。他想做什么?为什么想做?另外一方面,苑阳若真的是楚骁喜欢上的女子,毕竟楚清扬作为父亲,也想知道儿子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近几年的睡眠越来越少了。楚清扬经常是强迫自己到床上休息然而却怎样也睡不沉。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像今晚。屋里点着香,那是御医们配出来的各种药草混在一起制成的。然而却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说是能安神。尽管它从来也没有起到过什么有效的作用,但是至少楚清扬并不讨厌这个味道。然而今夜,他凝视着古铜色有着美丽镂空花纹的香炉,居然有着一丝的烦躁。更使他不能安静地坐在书桌前,便来回地,缓慢地在屋里走着。从这一头绕到那一头,然后再回来。夜深了,有些凉。楚清扬披着暗红色的披风,上面有着繁复的花纹,藤蔓一般,把楚清扬绑住了。
天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慢慢变亮。
到院子里稀疏地响起下人们的声音,然后便渐渐,渐渐,整个王府都苏醒过来。
昨夜吩咐过管家,若是苑阳起了便来通知。然而却迟迟不见管家的影子。
到天已大白时,管家才过来。楚清扬已经吃过早饭,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分辨不出是不是因为等待而不悦。
“老爷,苑阳姑娘一直在睡。”管家偷偷用眼角瞄一眼出清扬,果然看见他家老爷的眉头皱了皱。
老爷什么时候这样等过一个人了?怕是当今的皇上,也没有让楚清扬这么等过吧。
管家默默退下。
回去的路上恰好和要去找楚清扬的梁亦衡擦肩而过。管家只顾埋着头想事情,也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说出的话被梁亦衡听见了——“奇怪,老爷怎么不直接叫醒那丫头?何必这样干等着?”
梁亦衡依旧散着头发,他似乎不喜欢束发。比路过的管家要足足高了一个头,这也是管家没有看见梁亦衡嘴角笑意的原因。
呵,要想从一个人那里知道事情,特别是苑阳那样的女子,必须先要让她感觉到和气,她才愿意和你坐下来说话。而你要得到最真实答案的方法,往往不能直接问,而要间接地从她的话里找出来。要到达这样的目的,前提便是不能让苑阳讨厌他楚清扬。管家不懂,但是他梁亦衡懂。
楚骁屋里的苑阳,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嗯?哦……这是太傅府……这是楚骁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