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空中传来烟花绽开特有的声音。压过了一切的人潮喧闹,兀自在高空里绽放。漆黑的幕布上,五彩绚烂到极致的大朵大朵的花,有些是饱满的圆,有些是稍扁的菊。而苑阳站在城楼上。城楼那么高,以致于让人觉得有一伸手就可以抓到那些因而绽放停留在空中的美丽。
不由地向空中伸出手。那美丽因为太过极致而变得短暂,还不及苑阳伸出手,它就消逝了。一如它出现的突然,它消逝的也了无痕迹。另一朵烟火绽放在刚刚那朵的位置上,相差无几。但,它却不是原来的那朵了。
碰不到。
总是存在那么一些事,你以为很近,其实依然遥远。触碰,变成了不可能的奢求。
“娘——”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兴奋,“娘、娘,你快看,天上多了,好多好多——星星!!”
苑阳不禁微笑,回头,看见这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一边摇晃着她娘的胳膊一边跳着叫着:“好漂亮好漂亮!!”
苑阳看见,小女孩清澈见底的瞳孔里倒映着灿烂的烟火。忽明忽暗。
苑阳也看见,小女孩紧紧牵着的,她母亲的手。
往后退一步,看看那三个人,那三个即使是最灿烂的烟花也只能作为他们的背景的存在——
不管多少次,都想要这么感叹。璟轩站在中间,是个连背影都透着利落豪爽的女子,同为女子的苑阳,其实一早就在她看着秦溯洵的眼神里读出了只属于那个人的温柔。想到这里,苑阳不禁叹口气,看看旁边的秦溯洵,一身黑色似乎要陷进夜空里,看似无意地保持着和璟轩的距离——准确来说,他保持着和所有人的距离,像是下意识地——喜欢上这样的人很辛苦吧。而楚骁,和璟轩之间空了一个人的位置,那个位置刚刚站着苑阳。苑阳不知道的是,楚骁其实一直有意地远离所有的女子,因为“感到恶心”,所以她很当然地就不知道昨天他那个拥抱的意义。
对着璟轩和楚骁之间那个空位,愣了一会儿,苑阳叹口气,甩甩头,像是要将什么想法甩出脑海——与我何干,我只是一个观众,从前是,也将一直是。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垂眸,握着脖子上那块冰凉的玉。
“苑阳,你在做什么,到这里来~”楚骁回头笑着说。
其实看不见他是不是在笑,然而就有一种他在笑的感觉。
苑阳在犹豫。她分不清到底这黑夜里的楚骁是不是“喜欢”自己。
(看不明白他。)
还是走了过去。才到城墙边,苑阳双手轻搭在上面,还没有从自己的世界里缓过神来。
如果把视点放到他们四个的身后,就会发现苑阳一直以为的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其实并不存在。
四个同样处于最好年华的,特别于周围的人。
苑阳指着天空的某处侧着头和一身红衣的璟轩说笑,璟轩顺着苑阳指出的方向仰起头。而剩下的楚骁和秦溯洵也在看着那里。
四个人,正看着同一个方向。穿着的颜色,面容,身份,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地方有着实质性的交集。然后这样的他们,却在旁人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整体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一直都是,那个苑阳用来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开的界限,消失了。
烟花不停地,不停地,在空中绽放。持续了很久。四个人的脸上都倒映着烟花灿烂的颜色。不管怎样,此时的他们是笑着的。就连一贯没有表情的秦溯洵,也稍稍勾起了嘴角。
如果,要是,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
他,或者她。
似乎到了烟花燃放的高潮,数量大得惊人的烟火几乎将天空都照亮。烟火爆炸的声音相互叠加。甚至是周围的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楚了。
苑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见过了无数烟花的她,也被惊讶到了。
原来不管是哪个朝代,哪个地方,烟花都是一样地美,美得不问世事,美得……寂寞。
感觉到耳边的头发被什么轻轻碰到,有些瘙痒。苑阳正要转过头,感觉到一股力量按住她的后脑勺阻止了她。
耳边有谁的呼吸。站在苑阳左边的是楚骁,那么应该就是楚骁要和自己说什么话。于是苑阳认真听。
“苑阳……”像是咒语一样无法逃离。
只听见叫了自己的名字,苑阳以为是烟花的声音太大而没有听见,歪歪头。
“苑阳,你会不会爱上我?”
“咚——”像是被狠狠敲到了脑袋,还可以听见脑袋里的回声。
一片空白,不知所云。
“诶?”惊讶地看向楚骁,却见对方依然正仰着头看天空中的烟花。脖颈是优雅的弧线。脸上柔和的线条,在笑。
幻……幻觉?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苑阳也很快就忘记了她所谓的“幻觉”。一行四人说说笑笑,互相打趣。过后秦溯洵和璟轩各自回府。马车上就留下了楚骁和苑阳。
一阵沉默的过渡。苑阳这才想起刚刚那个“可笑的幻觉”。摇摇头。
“苑阳——”
“嗯?”笑着看楚骁,苑阳也是一脸温和。
“你会不会爱上我?”
脑海里的剧场被活生生再现了,只觉得“砰——”一声,笑容还僵在脸上,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诶?”
(刚刚的……不是幻觉……)
楚骁却是一脸认真,看着苑阳。无声地等待——或者感觉上更接近于逼迫,苑阳给出回答。空气一瞬间凝结了。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苑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有底气。
楚骁仍是沉默。
苑阳端坐,敛起笑容,直视楚骁的眼睛:“不会。”
“因为我也有,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的地方。”
说出这句话之后,居然发现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以言说的感觉。苑阳选择了忽略。
人们总是本能地逃避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伤害的感觉。所以经常会看不到很多显而易见的东西——所谓“当局者迷”。
出乎意料地,楚骁一挑眉,勾起左边的嘴角:“是么。”薄嘴唇。
(真……真是不爽……简直就像是有十分的把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