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不由拧起眉。他楚骁,不喜欢事情的发展超出控制范围,更加不喜欢入侵者。——即便那个入侵者,是友非敌。
天色渐暗,灰蒙蒙的天空像是用过许久的抹布。看来,果真是又要下雪了。
璟轩很喜欢骑着马奔驰的感觉。风扬起她长长的如墨秀发,在身后飞舞纠缠。衣角也被扯向天空。这种近似于飞翔的感觉,痛快淋漓。尽管冬日的寒风如刀割一般,她的脸却由于兴奋微微泛红。——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奔驰了,在临夏城内,即使她被特许骑马,也不能这样横冲直撞。
更何况,更加让她兴奋的是此时共同与她奔驰的身边的秦溯洵。眼角余光瞥见秦溯洵的棕色马匹,流光。她不由笑得张扬,一挥鞭——“驾——”
不消半日便回到临夏。
颠簸了这些天说不累倒是骗人的。璟轩舒服地泡了热水澡之后便满意地趴在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是这个时候,她的丫鬟梅香端着点心敲门而入。
璟轩抬了抬眼,她有些困:“梅香你先放下罢,我睡一会儿。”
“郡主,您回来还不曾见过王爷。王爷可是很担心呢。”
“我睡醒了再去见爹。”璟轩翻个身,屋里很暖和,她只穿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火红如云盛开在床上。
“郡主……”梅香犹豫了一下,吸一口气,“郡主这点心是王爷让人送来的,王爷还说要郡主梳洗完毕后去见他。”
不就是责问这几天去哪里了么。璟轩叹口气,猛地从床上做起来:“知道了。这便去。”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梅香连忙挡在门口:“郡主,您还穿着……”说着低下头。璟轩看一眼自己,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既是在家这些礼数就免了罢。我就是觉得这么穿舒服。”
见璟轩已经出去,梅香连忙从衣架子上取下一件长袍追了出去:“郡主,好歹加件衣服免得着凉。”
璟轩慢下脚步,让梅香为她披上外袍。齐王府,是齐王妃还在的时候亲自监督着建成的。这王府的布置不似太傅府的简洁利落,亦不似秦王府的清幽。王府里大到各院落的分布,小到一块假山,无处不体现着主人的温柔细致。饶是璟轩没有见过她的母亲,从很小在这王府里玩耍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她是一个怎样细腻的女人。尤其在齐王满眼温柔地对她说,放在老槐树下的那个被牵牛花爬着的秋千,是她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搭的,为了让璟轩能在夏日里玩得高兴又不会中暑。璟轩每次见到那秋千便会心里柔软一片。
摇了摇头,眼里的雾气是刚刚沐浴的时候染上的罢。
“梅香,我离开了这几日,城中可有什么趣闻?”璟轩紧了紧外袍,笑着说。
梅香想了想:“嗯……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悦来客栈。
楚骁不在的这几日,梁亦衡并没有闲着。相反地,趁他不在,梁亦衡将楚骁和琼瑶阁的事查得八九不离十。尽管没有人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方式。
“我猜,苑阳小孙女该回来了~”管梅谷托着下巴手指撩拨着面前的檀香炉,“亦衡,你弄清楚楚骁想做什么了?”
“老师不是早就猜到了么。”梁亦衡放下手中的书,“亦衡做的只是确认而已。”
“哎哎,才没有啊……我就知道楚骁那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倒是不知道他想要我的苑阳做什么。你可查清楚了?”
“不知道。不过——该是和苑阳姑娘持着的那块古玉有什么关系。”梁亦衡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如今只知道,楚骁很是在意那块玉。而那块玉,应该就是他接近苑阳姑娘的目的。几个月之前他就在找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玉的玉匠,后来苑阳姑娘的玉丢失之后,有一段时间是在琼瑶阁的作坊里的。”
“琼瑶阁的作坊从来不许外人进入,你怎样知道的?”尹墨青抱着手臂。
梁亦衡淡然一笑:“亦衡,算是与那琼瑶阁的老板有些关系。”
“那个胖得流油的肖安?我记得你最讨厌那种商人。”管梅谷夸张地说。
“那只是他们的掌柜而已。”梁亦衡耸耸肩,“何况人家也并没有像老师说的,胖得那般夸张。”
“哟——我们的亦衡真是了不起~~果然不愧是我的学生~!!”话锋一转,管梅谷由于笑而微眯的眼睛睁开,“不过,亦衡,他是什么人你可看清楚了。”
“老师放心。”梁亦衡恭敬地说,“只是知交而已。”
已经是傍晚。
当马车停在太傅府门口,楚骁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一场小型的混乱。原因,是他衣角上的血迹和锁骨处暗红的伤口。他脸色有些白,笑着看向苑阳,这让苑阳内疚地皱眉。
“到了。”楚骁轻轻说。
还不急苑阳回话,她便看见楚骁身后急急赶出来的楚清扬。脸色的担忧之色在见到转身过去的楚骁之后变得更加冰冷。看向苑阳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冻住一般。
“来人,扶公子上药!”
言罢他身后的一个弓着背的人便赶到楚骁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楚骁被带走了。而楚清扬再没有看苑阳一眼。
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吧。苑阳想。
“楚骁,你给我解释一下。”楚清扬看着府中的大夫为楚骁包扎,冷着脸问,“出去几日回来就这副样子么?你是三岁孩童?”
大夫利落地包扎完:“太傅大人,公子并未伤着筋骨。伤口不要碰水,不消半月便可痊愈。只是怕是会留下伤疤。”
楚清扬一直紧紧皱着的眉才终于平缓了一点,不耐烦地挥挥手。大夫便弓了弓身子退下了。
楚骁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就连上药的时候也只是因为疼痛而略微皱了下眉:“让父亲担心了。”语气和缓,像是一个认错的孩子。
楚清扬见楚骁又是这样的态度,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负手离去。——其实,倒是更喜欢他顶撞自己,至少,那样看起来他还是在意自己这个父亲的。而不是像这样……
璟轩一个人坐在苑阳的房间。天色已暗,她连晚膳都还没有用。听了梅香告诉自己的,她只匆匆见了齐王一面便赶了过来。在苑阳的房间里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一开始的冲动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没有点灯的房间,只能感觉到隐约的轮廓。璟轩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吱嘎一声,闪进来一个纤瘦的身影。
苑阳转过身的时候忍不住低呼一声“啊……”。见对方没有动,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重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璟轩你,吓了我一跳。”苑阳寻着火折子,点上灯。
还没有等苑阳问,璟轩已经开口:“你回来了。”
璟轩站起来:“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