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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章032 生辰纲(上)

吴安定最终还是拿到了伏牛山的信物,重新走上了官道后,吴潇潇从父亲那里拿过那块毫不起眼的铁牌,看到上面刻着一个虎头,书了一个醒目的“陆”字,她有些怀疑道:“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这一路上的山匪都打消劫财的念头?”

吴安定道:“但愿吧……”他心里也殊无把握,此次运送生辰纲因为赶时间,他不能选择相对安全但是却比较慢的水路,而这一路上京,沿途要经过大大小小二十余州,在平安到达长安之前他都绝不敢有丝毫松懈。

“阿爹,你说这年头怎么就有那么多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当土匪呢?连余……那小子看起来允文允武的,都成了土匪。”吴潇潇看着铁牌有点发呆,突然问道。

吴安定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跟女儿解释,这还得从六年前的那场战争说起了,那年大齐征辽东渤海国大败而归,劳民伤财不说,还丢了平州七城,被皇帝引为奇耻大辱,后来还是在北方契丹的帮助之下才拿回了失去的城池,但皇帝一口心气终究难平,按捺了两年,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元气,就迫不及待的再次派兵出征,想要一雪前耻,而这一次大齐更是下足了血本,不光十二卫府军精锐尽出,还征集了不少州兵,总共兴兵二十万大军。谁都以为强盛的大齐在吃了一次亏之后,这一次将会是毫无悬念的大胜,谁知情况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起初渤海国倒是节节败退,丢了近半国土,然而一夜之间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支伏兵,竟然如同弱兔变恶狼,异常悍勇,竟打得齐军招架不得,十日连退三百里,最后形成了拉锯战,大齐就此被拖入了战争的泥潭,勉强维持了一年之后无功而返,战争的后遗症在随后的几年里才渐渐显露出来,国库早已入不敷出,朝廷唯一能想得到的办法就是加赋,再加上各州县官府层层加剥,弄得许多地方都民不聊生,最终被迫扔下锄头走上了土匪的道路。

好好的太平盛世就这么生生给毁了,吴安定摇了摇头,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朝廷这些年来的作为,这天下虽然还没有崩坏,但已经有了几分乱像,若能安心休养数年,劝百姓重返农事,平定匪患,或许还能稳住这大齐的基业,只可惜……当年渤海国的那支从天而降的伏兵乃是北方契丹精兵所扮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契丹人狼子野心,怕是不会给中原喘息的机会了。

“阿爹,你在想什么?”吴潇潇见他半天不答话,奇怪的问道。

吴安定这才回过神来,这些军国大事他自己心里没事瞎想想可以,却不想让女儿知道,于是笑道:“看你这么推崇人家余六当家,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吴潇潇难得脸红了一下,嗔道:“你瞎说什么啊?”

吴安定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道:“哟,看来还被我说中了,以前什么时候见你说起男人来脸红过?小丫头,嘿嘿,还真是长大了,开始动鬼心思了。”

吴潇潇见他老不正经的样子,不禁气道:“我只是觉得看他还蛮顺眼的,完全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吴安定一个武将,从来都没有什么要让女儿当大家闺秀的心思,他开玩笑道:“余青那小子一身好武艺,我倒是看着不错,反正你这种泼辣性子我早就说了,也只能去当个土匪婆子了。”

“我懒得听你胡说,”吴潇潇听他越说越不堪了,羞恼之下一打马就窜到了前面。

吴安定见女儿吃瘪,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从卧虎山下启程后又行了六天,一路平安无事,毕竟百多装备齐全的官兵不是随便就能吃下的,吴安定熟读兵书,擅长练兵,这带在身边的都是陪他征讨贼寇多年的好手,等闲几百个蟊贼还不会放在他们眼里,不过路上还是遇到过两伙规模大一些的贼寇,都是得到淮南绿林道上放出的消息后想要来试试水深水浅的,而这时候余青送出的信物终于起了作用,这些山贼首领权衡了一番,打劫官府的东西可能引起的后果难以预计不说,还要树起卧虎山这样一个强敌,实在不是一件令人轻松的事情,再加上吴安定又拣了些财物打点,虽然少了点,但这些山贼最终还是放了行。

这一日行到太行山下,吴安定更是打足了精神留意四方动静,太行山向来是盗贼出没的地方,虽说余青跟他说过太行山最大的一股草莽与韩四有交情,多少会卖卧虎山的一个面子,但没有安全通过太行山之前,吴安定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松懈的。

道路越走越窄,行到一处官道失修的山谷,更是车马艰难,不得不靠人力勉强推之,吴安定皱着眉头看着手下儿郎的行动,心里突然一跳,他举目望去,只见远远的尘沙飞扬,看不清有多少人朝他们围了过来。

“背靠山壁,结半月阵型!”吴安定身经百战,并不慌乱,先指挥兵士护住车马,然后静待对方过来。

片刻的工夫,车队已经被围了个严实,吴安定打量着对方的阵势,只见来犯之敌人数众多,不下千人,且装备齐全,与之前所见的山贼截然不同。两个人排众而出,纵马来到吴安定面前三丈之处,前面一人长了一张马脸,他面无表情的道:“把你们押的东西留下,可免一死!”

吴安定走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好汉不知该如何称呼?”

跟在马脸男子后面的是个有些驼背的瘦汉子,他闻言不耐烦的道:“不要罗嗦,想要活命就老实些照我大哥说的做。”

吴安定不敢轻启战端,他忍住心头怒气道:“我等路经此地,还没来得及拜会各位,不知各位是不是陈大当家手下的,我等与卧虎山韩四爷有些交情……”

马脸男子嘿嘿冷笑一声,道:“什么姓陈的、姓韩的,老子一概不认识,我只认识阎王老爷,若是你想要见他的话,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吴安定一听就知道今日无法善了了,他瞳孔一缩,也不再做求全之态,便道:“既然如此,你等想要财货,自行来取便是,不过首先要取了我们手上的钢刃才行!”

“嘿嘿,有种!”马脸汉子脸上露出一丝肆虐的笑意,手一扬,他手下早就准备多时的人马立刻冲了过来。

吴安定早已返转车队前面,取过一杆长矛在手,等到第一个不知死活的贼人冲上来的时候,他长矛一送一收,便如同索命魂魄一般在那倒霉家伙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殷红的血洞,那第一滴血珠尚未落地,两边的人马已经厮杀在了一起。

吴安定手下兵士人数虽少,但占据的地形却大为讲究,正好是山谷的一处窄口,让对方无法一拥而上,加之这些兵士都是跟随吴安定征战多年的老兵,骁勇顽强,盗贼冲了一阵,只留下几十具尸体,却几乎没能对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马脸男子和驼背男子立马待在远处,皱眉看着吴安定手下进退有度,配合默契,马脸男子突然道:“这个吴安定果然有些名堂。”

驼背男子却盯着吴潇潇如同蝴蝶一般穿梭的窈窕身影,舔了舔嘴唇道:“那个娘们真带劲,大哥,等下我要带她回去。”

马脸男子闻言把脸拉得更长了些,道:“不要胡闹,取了货就走,吴安定父女我们都不能动!”

驼背男子闻言还颇有几分不甘心,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么烈的漂亮女人可不好遇到。”

马脸男子不悦道:“做完这一票后,咱们少不得能分上一笔大钱,有了钱,到了长安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休要误了正事!”

驼背男子闻言也只好悻悻作罢。二人又看了一阵,眼见一干手下窝囊,马脸汉子气恼不堪,他手一按马背,人高高跃起,几个起落便到了交战最前沿,他也不带兵器,双掌一翻,出手又快又狠,所到之处,淮南兵士竟无他的一合之敌,他就同一根利锥一般,一下子就扎进了对方阵型的心脏地带。

吴安定暗道一声不好,防御阵型一破,他手下兵士不得不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对方的人数优势一下子就体现了出来,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都是熟悉的声音,吴安定目眦欲裂,他刚想过去救援,却感到身后劲风袭来,回身一看,正是那驼背男子阴恻恻的笑脸,二话不说就与他缠斗起来。

这驼背男子其貌不扬,可手上功夫却高得惊人,他轻轻松松的与吴安定纠缠着,还不时朝一旁的吴潇潇递上两招,且尽是袭向她的羞人之处,把吴潇潇气得浑身发抖,她咬紧嘴唇,想要跟父亲一道把这无耻贼子乱刀砍死,奈何功夫实在相差太远,反倒几次险些受伤。

吴安定心里挂念着战局,眼光扫过四周,却绝望的发现手下兵士还站立着的已经不多了,一个失神之下,他对吴潇潇照应不周,被那驼背男子抓住机会一爪扣住了吴潇潇的咽喉,然后就笑嘻嘻的看着吴安定。

“罢了,罢了,”吴安定心里悲愤莫名,没料到百日小心,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今日恐怕要人财皆难保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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