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勇名甚着,当年驰骋沙场向来是身先士卒,如今虽然当上了左卫大将军,没有了冲锋陷阵的机会,但他也却从不喜欢躲在中军,只要他人在战场,那牙旗便一定是会是矗立在前军大营中。
将乃军之胆,当以红罗为帜的“华”字大旗携大军而至的时候,本来被渤海骑兵冲得七零八落的阵线立刻大为改观,将士们精神一振,喊起了整齐的军号,由节节后退变成寸步必争,所向披靡的华大将军就在自己身后看着,让他们勇气倍增,就算没有陌刀压阵,仅凭千杆长矛同样让渤海骑兵开始步履艰涩起来。
华明赶到前线,看到场上局势便心神大定,只要没有让骑兵冲乱阵线,他便无所畏惧,华明是勇将而非蛮将,跟随徐真征战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打起仗来亦是有章有法,他举目远眺,只见敌阵中两面镶金将旗当先排开,上面一书“龙原”,一书“东王”,他与渤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彼此都知根知底,他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大元庆这小猪崽子。”
大元庆乃渤海王大玄锡的第四子,受封东王,镇守渤海的东京龙原府,与华明一样,大元庆也是以勇猛闻名,甚至可以说是凶残,打仗从来不留俘虏,华明与他交战几次,互有胜负,也算是一对宿敌了。
齐军渐渐稳住了阵脚,无需华明多作指挥,右将军候方一道道军令发下,渤海的骑兵便再也难以肆意冲营。华明有了闲暇,这才回头对左右道:“可燃了烽烟通知林将军前来救援?”
一亲卫回道:“已经发下命令了,不过据说北面也燃起了烽烟,似乎同样遇到了敌袭。”
“哦?”华明不怒反笑,道:“看来大元庆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啊。”北面的林之焕手上有一万兵马,而若非遇到大量敌人,他是不会燃起烽烟示警的。华明浓眉一扬,道:“击鼓,进!”
一味守御挨打绝不是华明的性格,他看到前面己方阵型一成,当即下令反攻,军鼓沉沉响起,众军士皆是士气大振,步兵结阵反向渤海骑兵逼去。
坐镇渤海中军的大元庆自然知道齐军军阵的厉害,他后方甲兵未至,单凭骑兵偷袭不成,便知讨不到好去,于是他虽然心有不甘,还是鸣金让骑兵暂时后退。
双方这才有默契的脱离了接触,都知道一轮试探之后,接下来才是正式大战。等到渤海甲兵赶至战场的时候,齐军堪堪收回了营寨失地。
齐军大营面前是一片开阔地带,此刻在齐军众将士的注视之下,只见对面层出不尽的黑甲兵一队队的排开了阵势,候方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华明,见大将军脸上也再也没有了轻松之色,从对面层层叠叠的旌旗数量便可知,这次来犯的敌人至少有两万众,而整个大齐左卫留在钟溪乡的虽然也号称有两万人,但候方知道,这里面能战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五。他心里有一丝疑惑,若是北面的林之焕也被同等数量的敌人缠住的话,那这一次渤海发动的兵力当真是近两年之仅见了。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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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青等人一路往北探去,很快就遇到了渤海军的甲兵大部队,众人小心的隐匿了行踪,等到渤海军全部通过之后才敢现身出来,看到敌人这么庞大的军队,众人都吃惊不小,李烈经验丰富,为余青讲解了一番敌我的军力对比之后,更是让余青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渤海军来的如此迅速,此刻再回转报讯已经没有了必要,众人把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余青,等待他拿主意,余青思忖片刻便道:“听说北面有林将军驻守,咱们干脆继续北上,将这边的军情通报于他,也好让林将军早作计较,李头儿你意下如何?”
李烈点头道:“也好,虽然有烽烟示警,但林将军未必知道这次渤海来了这么多人马,咱们告知他一声,他也好有所准备。”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迟疑,立刻上路,朝左将军林之焕驻守的北谷驰去。行了不到三里路,只见前面一缕烽烟冲天而起,李烈一勒座马,大惊道:“不好,北谷也遇敌了!”
余青也是一惊,追问道:“这是北谷那边燃起的烽烟?”
“错不了!”李烈定定的注视着那股黑烟,语气带了一丝不安道:“今天猪崽子们来者不善啊,咱们可要小心些,不要一头撞到人家的阵前。”
在李烈的带领之下,众人撇开了大道,绕了一个圈子,朝北谷慢慢靠近,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一直到北谷附近两里的地方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众人都是迷惑不解,余青心里却慢慢升起一丝警觉,又行了片刻,一队身着大齐装束的斥兵都进入了视线,而敌人仍然不见踪影。
“怪了,莫非是渤海军已经从这里退兵了不成?”李烈奇道:“算了,不想了,我去找这些斥兵一问便知。”
“等一下,”余青一侧身便拦住了他,他打量了一番远处那些斥兵的悠然神情,缓缓道:“这里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若是有大量敌军来过的话,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但你看这情景,哪里像是遇敌的样子?”
李烈惊道:“那为何有烽烟……”
“反常即为妖,不管怎么样,北谷一定有些咱们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余青沉声道,他心里已经作出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北谷军队叛变。
咝的一声,李烈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北谷屯兵一万,无异于整个左卫的一只臂膀,若是这支队伍叛变,而且还是选在这大敌进犯的关键时刻的话,那今日……说不定就是左卫这个名号在这世上存在的最后一天!
“我不相信,”旁边一个游骑突然叫了起来,“咱们跟渤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仇深似海,打死我都不相信这么多弟兄会甘心投敌!”
李烈眼睛一亮,也双手用力的击了一下,道:“没错,渤海能给他们什么好处,让他们忘记了这些年流过的鲜血?必定是咱们想得太多了。”
余青沉默不语,他心里暗道,军队哗变,又不需要所有人都一心投敌,关键在于那些军官,钟溪乡已经燃起烽烟示警,但北谷不但视而不见,还同样点起烽烟传递假情报,在余青看来,且不说林之焕是不是有了二心,但至少来说,就算他这个左将军没有叛变,也肯定已经失去了对这支军队的控制权。
“李头儿,你跟我一道去北谷探探情况,其他人就在这里等!”余青片刻之后就作出了决定。
见余青说得郑重,李烈也不由紧张起来,众人听了余青的吩咐留守原地,李烈和余青则并骑前往北谷,这一次他们也就不再隐匿行踪,靠着身上的游骑志牌,他们一路顺利过了几道关卡,到了北谷军扎营的地方,李烈悄悄指了指中军的营帐,对余青道:“那里应该就是林将军的营帐了。”
余青点了点头,到了这里,他已经无需引路,于是为了稳妥起见,他让李烈先回转,自己单身一人反倒行事方便。
帅帐之外并无太多卫兵,只有一左一右两个亲卫,大概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悄无声息的摸到重军丛中来行险。余青施展手段,贴到大帐一侧,掀起了帐上厚毡隐了身形,割开一个小口子,运足目力看去,只见帐内或坐或站不下十人,从铠甲来看,大多都是统领一府的都尉打扮,中间围了一人,脸型瘦削,鹰鼻长目,手里拿着头盔在把玩着,头盔上面缠红缨、雕猛狮,正是大齐从四品将军才有的装饰,不消说,这便是林之焕了。
十多人聚在一起,却是无人说话,帐内气氛压抑,余青等得有些不耐的时候,一个都尉才看了看帐外天色,道:“看样子,这时候钟溪乡应该已经开始打起来了吧。”
帐内众人都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林之焕冷眼看去,哼了一声道:“箭已出弦,便没有了回头之路,若是此刻还有人心怀大齐,大可出帐去钟溪乡驰援,本将军绝不阻拦!”
众将目光纷纷避开了林之焕的逼视,有的更是低下了头。
林之焕又道:“大伙儿把身家性命都扔在平州,这烂仗打到今天,朝廷一句话就要撤兵,这算什么,跟着这样儿戏的皇帝又有个什么盼头,今天就是咱们把握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我知道大伙儿心里还念着兄弟情谊,不过咱们不需跟旧日袍泽刀斧相向,只要过了今日,世上没有了左卫,咱们就算自由了,齐军一撤,契丹人答应的三座城池就是咱们的,到时天高海阔,做个一方霸主,岂不胜过这样跟着狗皇帝整日刀口舔血的日子百倍?”
这些话众将早就听得多了,一个都尉有些担心的道:“将军,要是大齐一撤,契丹人翻脸不认人,不给咱们城池怎么办?”
“怎么办?哼,有这万人兵马在手,他不给,咱们不会自己去取么?同样是打仗,为自己的前途一搏,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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