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于边听国主发怒,顿时心里一凛,当即不敢再迟疑,他右臂一圈,碗大的拳头直奔余青的太阳穴,余青岂能被他打中,他头一仰,看似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拳,那拳头带起的气流吹得余青额前的发丝都飘动不止,可见其力道之大,要是真被打中太阳穴的话,那余青绝对是凶多吉少。
突于边一击不中,发一声喊,招式连绵不断的朝余青攻去,余青始终不曾还手,仗着身法巧妙在对手的攻势间隙之中游走不停,在周围人的眼里,那惊涛骇浪一般的攻击竟然没有一次真正落在他身上,二王子本来带着轻松笑意的脸上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余青摸清了突于边的路数,这壮汉猛则猛矣,却欠缺灵活,出招只求势大,不知变通,他不想再拖延下去,于是轻巧的躲过对方的合身一扑,转到其背后,一脚踢出,看似随意的踢在突于边的膝弯,突于边站立不稳,一下跪倒在地。
余青没有趁机进逼,突于边很快就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这一下受辱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他怒吼一声,又冲了过来,余青皱了一下眉头,本想让这家伙知难而退,但他却是不依不饶,余青目光转冷,一改之前的退让,身形一晃,一下子“撞进”了突于边的怀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只听啪啪数声脆响之后,余青飘然后退,而突于边却是噔噔噔连退数步,双臂颓然下垂,再也难以举起,脸上却是又惊又怕,说不出话来。
原本抱着看戏的渤海众人都惊住了,他们看惯的搏击之术无外乎比力比勇,几时见过穿云手这等中原武林的精妙武艺?
静静旁观的红袖公主的眼中腾起一阵异彩,那个修长飘逸的身影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间的争斗也可以打得如同舞蹈一般好看。
大玄锡脸色阴沉了下来,突于边的落败让他觉得大失颜面,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对于场上的那个汉人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比武输了就出此下策未免有些下作,一时间他拉不下这个面子来。偏生这个时候,一阵缓慢的掌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大玄锡转头看去,只见鼓掌的竟然是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毫不掩饰对余青的欣赏,他与皇太子耶律倍势同水火,为了争夺未来的皇位斗得厉害,各自广纳豪杰,似余青这等高手正是他急需的,若能收为己用,定然能派上大用场。他也顾不得得罪渤海诸人,张口就道:“这个奴隶,我要了!”
翻译将此话翻成渤海语之后,大玄锡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但耶律德光身份特殊,他也不敢轻易得罪,谁知就在此时,红袖公主开口道:“可是我想要他当我的护卫呢。”
此言一出,座上众人哗然,那始基立刻反对道:“公主不可,这汉奴武功不低,应该严加看防,公主要他当奴隶可以,却万万不能让他当护卫,否则他一旦心怀不轨,伤害了公主,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耶律德光也不失时机的道:“正是,越是有本事的奴隶越是桀骜,就如野马一般,须得经过驯服方能骑乘,若是公主有心,不如在下将这汉人带回,好生磨练,待其去了野性,再送于公主,你看如何?”
耶律德光心里打好了算盘,既要收了余青这个人,又想要讨好心上人。
红袖公主没有理会耶律德光,却突然用汉语对余青道:“喂,你自己说,你是想要做我的护卫呢,还是想要跟随耶律将军?”
余青本来在暗暗留心大玄锡的位置,寻思着是不是要突然发难挟持其为人质,但大玄锡身旁卫士不少,此举实在是有些行险了,更何况渤海国内的王位争夺他也听人说过,说不定有人心怀叵测,想要趁机制大玄锡于死地的话,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此时听到红袖发问,余青忙收敛了心神,才弄明白了刚才这些人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决定自己的归属,他心里微微生出恼怒,被人当作货物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他心念转了几转,突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思忖片刻便答道:“公主殿下,我们汉人讲究恩怨分明,我有一个请求,我有一个同伴身受重伤,若是红袖公主能叫人医治好他,在下便心甘情愿的认公主为主。”
“大胆!”红袖还未说话,大王子先站了起来,斥道:“这里哪里有你一个奴隶讨价还价的地方!”
余青从未将自己看作奴隶,因此丝毫不惧,他也不看大王子,只是盯着红袖公主道:“不知公主怎么说?”
红袖见他不卑不亢,心里更添了两分好感,在她接触过的人里面,除了父兄宠爱以外,其他人在她面前无一不是唯唯诺诺,小心奉承,哪有余青这般用平等的语气从容应对的,这样一来她反倒心里喜悦,当即不假思索的答道:“这个容易,我答应你。”说罢转头对大玄锡道:“父王,你派两个御医去帮他治疗同伴,好不好?”
大玄锡见女儿看重这汉人,心里有些不愿,于是沉吟不语,红袖自然看得出他的心思,又道:“我的生辰就要到了,父王,你就把这个汉人当作礼物送给我吧。”
大玄锡被她磨得无法,只好将目光投向耶律德光,道:“耶律将军不是想要这个汉奴吗?他是贵客,红袖你就不要争了。”
谁知耶律德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时却转了口风,笑道:“既然红袖公主有心,那在下就不夺人之美了。”
余青听不懂他们唧唧呱呱在说什么,心里正在忐忑,但是很快,那始基身后那个瘦汉子就走了过来,对他道:“走吧,御医马上就来,先带我去看看你那个同伴吧。”
余青不禁大喜,知道是红袖公主帮的忙,他远远的朝她施了一礼,道:“多谢公主了。”红袖笑了起来。这笑容落在耶律德光的眼里,让他心里有些不快,不过他想到了自己要纳她为妃的计划,又按捺住了那一丝不快,重新端起了酒杯。
往黑牢回去的路上,瘦汉子对余青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他心里暗道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入了红袖公主的法眼,国主对于红袖公主的宠爱那是众人皆知,余青要是真的当上了她的护卫,可就不是他一个将军府跑腿的能得罪得起的了。
瘦汉子套了几句近乎,余青便记住了他叫周卜,原来也是个汉奴,只不过善于拍马溜须,这才成了那始基府上一个小小的管事,想到这家伙在牢中面对自己昔日同胞时的那副嘴脸,余青心里一阵腻味,不过小人也有小人的好处,周卜为了叫好余青,觉得黑牢显然已经不适合余青待了,便特意寻了个小房子,让余青带着小虎暂且安身。
御医很快赶来了,查看了一番小虎的伤势,皮外伤还好,就是大腿的箭创因为耽搁了些日子,调理起来有些麻烦,御医上了刀枪药,又开了方子,言道只要好生休养,应该不会落下残疾,余青这才胸口一块大石落了地,连声道谢不提。
待御医走后,周卜派人送来饭食,余青和小虎这才吃上了这十几天来第一顿饱饭。这吃住条件也只是马马虎虎,但比起来之前来说已经是天壤之别。小虎虽然知道余青的本事,但也对于他转变两人处境的办法好奇得不得了,忍不住悄悄打听起来,听到殿下比武之事后,小虎裂着嘴巴笑了起来,道:“六哥,你长得好看就是吃香,我看啊,那个什么红袖公主多半是看上你了。”
啪!老大一个巴掌拍在小虎的大脑门上,余青瞪眼道:“吃饱了就开始瞎掰,找打不是?”
小虎挠了挠脑门,他反正皮实,也不以为意,这十几天来,他跟余青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也敢开起他的玩笑了,道:“我猜得多半八九不离十,你想啊,这北边的男人大多皮糙肉厚、五大三粗的,六哥你跟他们一比,那公主动了春心也是人之常情嘛,怎么了,是不是六哥你嫌人家公主长得太难看啊?”
余青见他越说越没谱了,想教训他一番呢又碍于他有伤在身,只能由得他去,也不怪小虎嘴花花,在男人心里,公主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越是身份高贵的女人,越是容易引起男人的幻想,哪怕这位只是异国的公主也不例外。不过余青回想起来,那位公主长什么模样他还真是没有看清,方才离得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不过单看那窈窕身段,想必这位公主长得也是不差的。
“我想这些干嘛,管她长得貌比西子还是丑似无盐,又与我何干,只要小虎伤势一好,我便要立刻想办法逃跑才是正理,”余青甩了甩头,想要将那些杂念甩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嘈杂,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三公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