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你赶紧给我打住。”那贝子和这个姓密特兰的法兰西女人很熟，笑着说道：“五子也不是外人，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要不是你快要破产了，还不会来我们大清国呢。你要是能够拿得出很多钱，还至于赖在我这里蹭吃蹭喝？”
这个法兰西女人被那贝子揭了老底儿，立刻就涨红了脸面，汉语更加生硬，连说带比划的分辨着：“我还有股票呢，很多很多的股票……”
“别提你那股票了，和废纸也差不了多少了。”那贝子呵呵一笑：“五子这个人实在的很，按照你的理解方式，五子这个人很有骑士风度，既然愿意帮你，就先不要说什么钱不钱的了，咱们也得对五子实话实说。”
没钱？没钱谁还辛辛苦苦的找什么影戏机子？李五和这个法兰西的洋婆子根本就不认识，犯不着白帮忙呀：“我说贝子爷，这影戏机子要是您的，那我没有二话，帮您找回来是应当应份的事情，咱们的交情在这里摆着呢，钱不钱的都好说，可要说白给洋人忙活……”
白帮忙的事情李五可不做，何况是给四六不相识的洋人帮忙？
那三那贝子笑呵呵把李五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这个法兰西同学呀，就是爱面子。五子，你别介意。是这么回子事情。密特兰女士呢，确实有法兰西的贵族血统，也确实很有钱。不过那是几年前。一个女人家家的，自从她的父亲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她这个人太爱虚荣太爱享受，眼看着就要坐吃山空了，把家产变卖之后买了什么狗屁的股票。现在那些股票一钱不值。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就买了个影戏机子，想来咱们大清国赚点儿过日子的钱财，不想第一次演出机子就丢了，一个铜钱也没有赚到，现在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只能在我这里先凑合着，影子机子要是找不回来，她连老家也回不去……”
那贝子小声说道：“影戏机子一天找不到，她就赖在我这里不走，我也是实在抹不开面子。以前我在西洋留学的时候，人家对我照顾的周到着呢，现如今人家落难了，又求到了我这里，说什么也要帮一把。赏钱什么的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她拿不出来的。不过这影戏机子要是找回来了，五子，我承你的情分，就当是替我找的，你好好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法子？”
“既然贝子爷这么说，我也就没有二话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五也推不开，只好说道：“七姨太偷机子，我琢磨着不是因为钱。过老爷的警务厅可是实打实的肥差，会缺钱？现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咱们去找七姨太，说明密小姐的难处。说不准七姨太会考虑考虑把机子还回来……”
“你有把握？”
李五呵呵笑道：“这事情能有什么把握？还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贝子爷您看怎么样？我也只有这样的笨法子了。”
那三那贝子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别的高招儿：“行，就这么办。”
旁边的密特兰看二人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等的有点儿着急，过来问道：“既然米斯特李已经找到了小偷，为什么不报告警务厅？”
小偷就是警务厅长官的老婆，报告警务厅？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那贝子无奈的说道：“你是法兰西人，太不熟悉我们大清国的国情了。不过也不要紧，我这位五子兄弟已经答应带你去找那个小偷，把机子要回来的可能很大。”
影戏机子就是洋婆子的全部身家，莫名其妙的就丢了，急的上吊的心思都有。好不容易有了点儿消息，又有人愿意帮忙，自然是欢喜的如同捡到金宝的叫花子，看李五的眼神都变了：“米斯特李果然有骑士风度，也有绅士风度，万分感谢您的帮助……”
“先别忙着感谢，我也就是说试试而已，能不能要回来还两说呢。”
“肯定能要回来，能够遇到米斯特李这样的绅士，都是上帝的安排。”在西洋女人看来，失主都找上门儿，小偷就应该乖乖儿把东西交出来，这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其实呢？那贝子和李五心里就跟明镜儿一样，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根据那几个跟踪七姨太的泼皮回报，七姨太并没有回到警务厅，而是去了永定门火车站旁边的小寓所。这么一来，连拜望的门帖都省了，直接找上门去就行。
能不能让七姨太把机子还回来，无论是那三还是李五都不抱多大的希望，唯独法兰西女人信心满满。
七姨太的寓所在火车站货场的外面，是她以前的起居之地，因为永定门火车站修好还没有多长时间，这里还算偏僻，很容易找到。
不高的院墙，连院门也很低矮，那三那贝子喊了几声，应声而出的正是以前福喜班的花旦，现在的七姨太玉珠。
玉珠已经换了一身火红的衣裙，地地道道的中式装扮。就连脑袋上那些杂七杂八的首饰都卸的干干净净，脸面上的妆容也都去了，显得愈发清新自然。见到李五等人找上门来，年轻的七姨太一点儿诧异或者是惊慌的表情也没有，微笑道：“我这里冷清的很，难得有贵客登门，快快请进。”
看来这个七姨太是早有准备呀，今天的事情好像不怎么好办。
她要是一口要定没有见过什么狗屁的影戏机子，还真是一丁点儿的办法也没有。
进了小厅，伺候着的丫鬟奉了茶水，低着头退下。
那三那贝子和李五不住的赔笑，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说的都是不着调门儿的闲话，关于影戏机子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有提起。
法兰西女人可着急呢……
七姨太玉珠把茶碗往案几上一放，看了看李五，微微一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快手李五。”
听玉珠这么一说，李五心中就是一喜。既然她这么说了，就等于是承认了同门的身份，赶紧顺着话头说道“哪里，哪里，七太太谬赞了。什么快手不快手的，都是江湖朋友抬爱乱安的绰号。其实我的手速还不如太太您快呢。”
“你是内宗的？”
“勉强算是内宗不成器的弟子而已，实在说不上什么快手不快手的。”李五不住的寒暄。
“你的手速比我快，你再谦虚也没有用”七姨太玉珠笑道：“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
玉珠把小厅角落的一个大箱子打开：“这就是你们的影戏机子。这物件儿是你们的，按说我就应该还给你们。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物件儿我也是真的有用，而且是很大的用处，就只能驳了你们的面子，等我哪天用完了，你们再来拿吧。”
“我的机器，你这小偷凭什么不给？”法兰西大美女从来就没有见过小偷还有这么理直气壮的，自己倾家荡产弄来的影戏机子就在眼前，人家偏偏不给，立刻就急了，噌的站起身就跑了过去……
玉珠也立刻站立起来，却没有阻止这个法兰西女人，而是把双手笼在胸前，如太极拳中“抱双鱼”的起手式一般缓缓搓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