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只是无意,大家何不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更何况还是认识的。”
清平官丰佑,李沐楚也已发现,他细心地注意到这位南诏宰相对于其身边的那个黑衣红边的美男子,无论是从眼神还是无意间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敬畏,还有那个被慕清称之为小弟弟的娃娃脸青年。慢慢地,李沐楚笑了,我是你风景中的人,而你又何尝不是呢?
“对吧,丰大人。”
看到李沐楚高深莫测的眼眸,慕清眯了眯眼,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看向丰佑:“呀,丰大人也在这?”
面对着这番问话,丰佑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连忙起身笑道:“刚刚没留神到,是在下的朋友得罪了。”说完,眼睛警告地瞄了眼阁勒,示意他不要再闹事。
在李沐楚开口时,阁勒眼中闪烁,看向他的眼神中添了一分炙热和跃跃欲试,现在接收到丰佑的眼神,阁勒立即一个白眼回敬过去,但也没再多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与慕清和李沐楚一桌之遥。
“丰大人客气了,既然大家都是认识的,自然不会互相怪罪的。倒不知丰大人身边的二位是?”慕清摆出一副大度好商量的样子,将话题引到其余二人身上,当然,对于这二者的真实身份,慕清心中已有了底。
丰佑的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他们二位是……”他转过头看向凤伽逻,似是征求。
“朋友。”凤伽逻对着慕清眨眨眼,露出个妖美的笑容,“我和小勒都是丰佑的朋友。还有,我姓凤。”
此话一出,慕清对于自己的猜测更是万分肯定了。
在凤伽逻说出“小勒”时,阁勒的嘴角不由抽了抽,轻咳了声,绽出一抹阳光般的无邪笑靥:“是啊,我们都是老佑的朋友。”
“老佑?”李沐楚挑起了眉,看向丰佑微黑的脸,“丰大人不过而立之年吧?”
“戏称,戏称。”丰佑阴沉着脸,怒视了阁勒一眼,低头饮了杯酒水,又有模有样地介绍起慕清和李沐楚来,“这位是何公子,这位是李公子。”
“二位是从大恒来的吧。”狭长入鬓的眼弯起,凤伽逻手捧酒杯问着慕清与李沐楚。
“的确。”
“汉人?”
“不错。”
凤伽逻敛下眸子,盯着手中的瓷杯,神色莫测,不知在想着什么,其余几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大家皆是安静地吃着、喝着、坐着。
“呃,那个,小勒公子,刚刚被你抓在手中的人好像跑掉了。”慕清好心地提醒了下阁勒。
一听那什么“小勒公子”这般不伦不类的称呼,阁勒立即跳脚:“什么‘小勒公子’,叫我阁少!至于那家伙,哼,没经本少同意就私自离开,以后有他好看的。对了,刚刚就是那家伙把酒坛子扔来,被本少一掌打飞,却没想差点冲撞了何公子。”
“既然只是无心之失,我也不曾计较,又何必再提起?来,干一杯,阁少。”慕清举杯。
阁勒一张娃娃脸上笑得万分灿烂:“好,干。”
又东扯西谈了一阵,主要都是阁勒与慕清谈论着南诏风情,偶尔,李沐楚及丰佑也会说上几句,唯一没开口的就是那位长得妖美的凤公子了,眯着双狐狸眼看着四人交谈。
李沐楚一面与着丰佑他们闲聊,但其注意力至始至终都放在凤伽逻身上,有时,这二位互相观察的人也会对上对方的眼神,于是,两人笑得愈发莫测深沉起来。
至于慕清,她表现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问着南诏国的种种,殊不知很多事早在五年前她就已知晓了。与李沐楚一样,她的注意力也集中在凤伽逻身上,但显然,这位南诏的王对李沐楚更感兴趣一些,看着两美男的眼神绞在一起,慕清心中泛起了一阵诡异的感觉。
慕清本以为凤伽逻只把她当做了炮灰,是以从一开始就只丢给了她几个毫无意义的眼神。不过,临别之时,凤伽逻却突然投给了她一个令人费解的笑容,虽说是灿如春花,但慕清还是没来由地寒了寒。不过慕清还是偷偷地乐了,暗道咱好歹也是个穿越女主。但转念一想,慕清又焉了,他那副表情很可能就代表着今夜的国宴上会对她开刀。
而一旁的李沐楚则是兴趣甚浓地观赏着慕清一会儿沾沾自喜地笑着,一会儿又是愁眉苦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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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不夜天,繁乱的灯火弥漫了南诏的王宫大殿,处处都可见宫人急而不躁的身影。
“叮铃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急促响起,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身着南域风情之艳服的女子贯穿而入,莲步轻移,达至大殿中央,赤裸的足腕间系着的银铃,随着步调颤响。
丝竹管弦奏起,柔和的曲调瞬间旖ni了整个大殿,而那十几位舞女也闻歌起舞,腰肢轻摆,皓腕摇动,娇俏的赤足不断交错其间。身上佩戴的银饰于灯火下反射出道道银光,煞是炫目夺人。
言笑晏晏,南诏的君臣们,大恒及吐蕃的使臣们,皆是于一片祥和之气中笑看舞姬蹁跹。
对于这明显逊于现代的舞蹈,慕清看的不是很认真,她的目光一直流连于席间的众人,尤其是南诏的君臣们。
呵,果然如此!
慕清心中冷笑地看着坐在最上位的那个火红的身影,以及其左右下手分别坐着的二人。
入得宴内,慕清和李沐楚就看到了银苍楼中遇到的三人,双方对视,皆是未有任何讶异之色,光凭这点,慕清就不得不猜疑这位南诏之王的用意了。
事先不动声色装作不认识地与他们二人见面谈话,是试探吗?
李沐楚微笑地探手取杯,观赏舞蹈期间,时不时地低头抿上一口杯中酒,但却无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杯中之物已被其多次饮用都不曾添进,可其中酒水却不见少。
吐蕃使臣干达贝饮着酒,视线却不曾放在那些个舞姬身上,只是绷着一张脸,一会儿看看南诏那边,一会儿再看看大恒这边,阴霾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相比之下,他身旁的科毕及其余的一些吐蕃臣子皆是笑看歌舞,更有甚者眼露色光。
至于大恒除慕清及李沐楚的大臣们,则是一脸平静地欣赏着,不过,却有几个文官皱着眉头,似是不惯这南蛮女子的打扮,吴墉更是满脸鄙夷。
一舞罢,众人皆抚掌,而身为宴会主角的凤伽逻举着盛满酒水的杯子准备敬于两国使臣。
银苍楼的见面,可以说是他凤伽逻的刻意安排,吐蕃、大恒使臣的中心人物他都已私下见过了面,没有宣其身份,但他也知道大家心中的不言而喻。无论恒蕃,作为南诏的王,他所要做的就是为南诏找一条最好的出路,如今的南诏,建国不过三代,人口不足,兵力不够,内部也并不是完全团结,各地酋长的分据给不甚繁盛的南诏带来了众多压力,也因此,对于二国,他只能择其一而附。
想至此,凤伽逻妖美的细目流露出了一丝倦态和无奈,但也只是一瞬而逝。
自座位上站起,他轻轻一笑,配上血红的华服,于灯火下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只见他白净的双手捧起酒杯,对着两方遥遥一举杯:“今大恒、吐蕃二国使臣不远万里而来南诏,可见其诚也,元特令备下此宴,以慰二国使臣之辛劳。此酒乃元敬大恒、吐蕃二国陛下!”元,南诏之王的自称。
凤伽逻脖颈一昂,一杯酒下肚,将空杯一示,然后笑吟吟望着底下的众臣。
见此状,慕清也同众人一般站起,捧起酒杯正欲饮下,却听一声高喝——
“既然诏王以一杯酒敬二国之陛下,那也就是说,视二国为等同。然,王之话语中,又为何以恒先于我大蕃而言?难不成诏王是轻视我大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