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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拾脚印(四)

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思索着一件事,招魂幡照理说是传说中的圣器,它的法力应该是我无法估测的了的,而这次,它只是简单的庇佑了一下那位鬼大哥,它是有灵性的物件,理应护主,除非,除非问题出在它的主人身上?

遇正则正,遇邪至邪,这就是古书籍里对招魂幡的描述,难道,那位惨死于我手下的鬼大哥其本质是一个善良的魂魄,否则,他完全可以召唤手中的圣物为其服务,可他没有,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手伤害我,或许他连出手的意图都没有,还有就是,他似乎对魂魄化为尘埃丝毫不畏惧,甚至是心生向往,一心求死!而普通人却没有力量消灭他,似乎我的出现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就等我来亲手结束他的宿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头越想越乱,一点头绪都理不出,再加之整晚没合一下眼,现在更是头痛欲裂,算了,回去先睡一觉再继续想吧,后备车厢里还装着七个鼓鼓的白袋子,那是他们留下的,也许我可以从那里面找到一丝线索。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当我走进办公室所在大夏的正门口时,正碰上风风火火往外冲的天磊,他见是我,惊喜的大叫了起来,说是打了我几个电话都没人听,正打算亲自去我家找我呢。他顺手接过了我手中的笔记本,跟在我身后朝着电梯走去。

我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没电自动关机了,跟天磊简短说了声抱歉,我按下了我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号,便问他为何这般着急找我。

天磊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急切说道:“还不是跟那几个白袋子有关!”

“你私自拆开袋子了?里面什么情况?”我皱着眉问道,有点不满,这小子,比我还鲁莽,万一里面藏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或是诅咒之类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你也知道我这人好奇心重嘛,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来办公室,我忍不住好奇,就拆开了其中一个袋子瞟了眼,”他顺手帮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然后呢?”我问道。

“不看还好,这一看真是让我失望透顶了。”他哭丧着脸说道:“原来这般小鬼竟在帮人走私货物,整袋整袋的鞋垫,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五鬼运财?”他拍着脑袋懊恼道极点。

“鞋垫?”我眼珠一转,瞟到了墙角里整齐堆放的七个白袋子,“我来仔细看看。”随即,我脱下外套,卷起了衣袖,径直走向那堆白袋子。

咋一看果然全是鞋垫,但如果细看的话,便会发现这些鞋垫跟普通鞋垫是有区别的,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在于它的材料上,外面市场上制造的鞋垫无外乎击中,棉绒,塑料,竹板,化纤,人造皮革等制品,而眼前的这些鞋垫的取材与以上所列的全然不同,用指尖轻轻划过,它无比的滑腻,冰凉,像极了天山冰蚕丝,可是如果细摸起来,它却由里到外渗透出一种动物真皮特有的触感,就像有生命那般,尤其是鞋垫顶端连五根指头的粗细大小都勾勒的恰到好处!

其次,我发现被天磊拆开的这个袋子里所有的鞋垫大小都是清一色的45码,如果真如天磊设想的那般,走私鞋垫不可能像这样断码的。

再次,五鬼运财之术是存在的,但我们这次遇见的可是七个,总不可能两个候补吧?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天磊听,他也认为有道理,于是,我提议干脆把所有袋子都拆开,天磊立刻动作敏捷的拆开了所有袋子,这下,我们俩人都傻眼了。

七个袋子里都装满了那种奇怪的鞋垫,并且全是肉色,尺码都是清一色的45码!

我们有些困惑,尤其是天磊,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坐在地板上,口里念叨着:最后一丝线索都断了,难道是个无头公案吗?这真是对我们灵异办公室的打击呀!

我撸了撸额前的刘海,大脑里灵光一现,不禁闪过一个念头,突然间我觉得我差不多已经猜出了整件事情的大概了,不过,这还需要天磊帮我一个小忙。

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再次讲给天磊听,并要求他找他那个当警察的朋友证实一件事情。

见我已有重大发现,天磊顿时来了劲,立马掏出手机走到阳台边给他那个警察打起了电话。

不一会,之听他道了谢挂了电话惊喜的小跑了进来,惊喜的说道:“蝴蝶,你还真神了你!帅哥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他夸张的比划着双手,唾沫横飞。

“好了好了,直接说重点吧,你那警察怎么讲的?”我粗暴的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

“好,说重点,你设想的没错,那条路在十年前的确发生过一起惨绝人寰的车祸,司机至今未抓获,据当时情况发现,死者应该先是被车子撞伤在地,并不构成死亡,但你也知道,某些行业都有自成的潜规则,撞伤不如撞死,也许听起来有些伤天害理,但有人还真就会这么做。估计后来那司机没有把伤者及时送去医院,而是再补上了一轮,这一轮,不仅彻底轧碎了那个伤者的最后一丝生还希望,还把他头颅给压碎了,渣都不剩。死者身上也没带身份证,样貌也没有了,也没什么显著特征,警局贴了一段时间的尸体认领公告,也不见有人来认领吗。当时没有目击证人,凶手也一直没有伏法,时间一久,这件事情就这么淡了。从那以后,那条路就经常发生车祸,到目前为止总共七起。”天磊一口气讲完了所有。而我,心情则久久不能平静,为那位贵州大哥凄惨遭遇深感不平,更多的则是对这个社会世风日下而气愤不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在天磊那个警察朋友的帮助下,费尽一番周折,终于在贵州省安顺市普定县白糖子坝找到了一个叫做秋娥的中年女人。

当我们把事情的经过全数告诉了那个叫秋娥的女人时,她早已泣不成声。她从里面房间颤抖着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当初跟她男人结婚时专门去镇上拍的。

家里条件不好,结婚时落下很多外债,加之秋娥身怀有孕,于是男人孤身去了外地挣钱。刚开始的时候还经常写信,寄钱回来,半年后就杳无音讯了。家里很急,托了很多亲戚去外面找,可是一直都没有结果。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当年男人出去挣钱时尚在娘胎的婴儿,如今已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四年级学生了。而男人年迈的双亲,也在这牵盼的十年时间内相继去世。世事难料,眼前的这个叫秋娥的女人,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自己的男人十年前就已客死他乡了呢?

照片上那个男人憨厚的笑着,左眼下面那颗痣很是眼熟。我和天磊按照当地的风俗,给那位客死异乡的贵州大哥举办了一场法事。至于他们那些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脚印,我也全数超度了。拿了几件她男人以前的衣物,我在他父母的坟边给他安置了一个衣冠冢,这也算是一家人再次团聚了吧。

走的时候,我趁秋娥不注意,悄悄塞了几千元钱在她家的米缸里,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也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一点我内心的愧疚吧。

回来的火车上,天磊和他的那个警察朋友一路在闲聊。我则是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思考着一个萦绕我心的问题。

从哇哇啼哭,到走向死亡。在这漫长的一生里,人到底要走过多少条路?踏过多少座桥?翻过多少座山?再涉过多少趟水呢?

花过暂且留香,人过岂能无痕?

很久很久以前,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父母因为我的天赋异能,万般无奈之下,将我送到了一个有些道术的远房公公那里,希望得到他的指点,并认他做了师父。

师父脾气很孤僻,不喜欢喧嚣,后来他带着我搬到了远离闹市的山脚下居住。那时候跟师父住在山下,经常听到师父跟山上庙里的老和尚在院子里闲聊。偶有听到他们说到六道轮回,无欲无求,只有了结了生前夙愿,交代完生前琐事,方可再往极乐投生。

是不是每个人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回过头去收集完一生中留下的所有足迹呢?如果某一天很不幸客死异乡,孤魂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他剩余的足迹该如何来拾满?他无所归依的灵魂岂不要一直在无尽的黑暗里漂泊、挣扎、抑或纠结?

火车在一路前行,早已横穿了几个省市,万水千山也不过始于足下。我不禁回过头去,在心里细数我这一路留下的无数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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