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缤纷的桃林外,清溪水冷,长柳飞絮,晚鸦噪林,衔山的夕阳,给大地抹上了一笔忧郁的色彩。
肖鸾菲拖着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背影,一个人默默向城内走去,耳边瑟瑟作响的晚风,将她一头墨黑的长发拂起,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脚下枯黄荒草发出的嘶嘶脆响。肖鸾菲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天边的余晖,眼角微微向上挑起,荡漾着紫色流波的妖异双眸中,倏然放射出一股冷煞惊人的光芒……
肖鸾菲回到客栈时,天边夕阳最后的一缕残辉也敛尽。一间客房,肖鸾菲就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燥闷,镖头李俊和柳如盈沉默不语地坐在凳子上,木几旁还坐着一个头发蓬松的男子,那名男子脸上略显疲惫的表情和双肩上细微的灰尘,像是一个长途跋涉而来的赶路人,此刻正咬着壶嘴,大口大口地喝着茶水。
肖鸾菲一眼便认出那男子,双眉朝眉心微微一蹙,问道:“马军,你不在长啸镖局,怎么跑玉京来了?”
“少镖主!”马军见到肖鸾菲连忙腾起身,扬起衣袖随意地擦了擦挂在嘴边胡渣的水渍,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是替肖总镖头捎信给你和夫人的,总镖头让我通知你们,最近檀州境内的江段忽然出现大量的匪盗,不少过往船只都被劫了。总镖头说你们不必急着回落川,就在玉京多呆些时日,等檀州境内的匪患过后,肖总镖头亲自过来接你们。”
肖鸾菲忽然心头一热,嘴角竟不由微微抽搐起来,一种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感动和慈父之爱,在她心头不断蔓延。什么檀州匪患,根本就是肖彦震善意的谎言,长啸镖局因肖鸾菲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肖彦震却想让肖鸾菲置身事外,莫说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就凭这一点恩情,肖鸾菲就无法容忍别人伤他一丝一毫,这落川她是非回不可!
“娘亲,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玉京多留些日子吧。反正娘亲才来玉京没几日,好些地方还没有去好好逛逛呢。”肖鸾菲笑道。
柳如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们来时还风平浪静的,怎么才几日工夫,就出现大量匪盗了呢?恐怕也唯有听你父亲的,我们在玉京等过了那阵风头,再回去了。”
肖鸾菲一阵沉默,李俊和马军两人脸上也颇为心神不宁。
待柳如盈出去后,肖鸾菲却突然叫住马军,眉字之间隐有重忧,道:“马军,长啸镖局境况究竟如何?”
马军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意欲掩饰地说道:“少镖主,长啸镖局一切安好,没什么事啊……”
马军话犹未了,却见肖鸾菲柳眉一竖,两道凌厉的目光登时如闪电般而至,令马军浑身不由惊恐地一颤,后面的话也无法再接下去。
“你不用再向我隐瞒,落川的事我都知道了。”肖鸾菲沉着声音,不紧不慢得说道,话里却带着一丝丝寒意。
马军和李俊不由对视一眼,两人眼里均有一丝骇然。马军却还想隐瞒,吱吱唔唔道:“少镖主,你,你这是何意?”
“落川那些关于宝图和我的传闻,我都听说了。我只想知道我父亲和长啸镖局现在处境如何?”肖鸾菲几欲失去了耐心,加重几分语气道。
马军沉默少许,叹了口气,才道:“少镖主,现在满天下的人都在寻你,说你是天邪教石断魂的女儿,是妖女魔女,人人得而诛之。此刻,长啸镖局已被一帮武林人士团团围住,白天他们便嚷着让肖总镖头交出你和什么金色宝图,晚上,更是有不少人偷偷潜入长啸镖局,图谋不轨,长啸镖局死于非命的镖师就有十几人。长啸镖局内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还留在镖局内的人只有不到两三百人。”
肖鸾菲双眉蹙成一团,问道:“是何人散布的谣言?那些江湖人士难道一个个都是傻子,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了?”
“肖总镖头还没有查到是何人散布的谣言,不过肯定和严家脱不了干系,说我们长啸镖局内有天邪教的金色宝图,就有严家之人的煽风点火。我们长啸镖局一直和严家不和,一定是他们眼馋我们长啸镖局的那些商铺,所以才故意栽赃陷害我们的!”马军一脸的愤慨,随即又道:“不过,那些谣言说得却有鼻子有眼,当年肖总镖头如何在沧兰江遇到那个女婴,那女婴身披什么丝绸被衾,金色宝图藏在女婴何处,甚至女婴因何事被人追杀,又如何被一个搓衣盆所救,诸如此类的细节都有提及,而那一张金色宝图描述得更是详细,所以才有这么多人信以为真,纷纷聚集在落川城内。”
说完,已是面如金纸的马军目光试探性地望向肖鸾菲,却见肖鸾菲冷着面一言不发,等了半晌,肖鸾菲才淡淡说道:“我要回落川一趟,娘亲就由你们照顾吧。”
“不行。”李俊和马军闻言脸色皆是大变,异口同声地说道。
“少镖主,肖总镖头再三叮咛属下,一定要将你和夫人留在玉京,更何况,那些人原本就是冲着你和那张莫名其妙的宝图来的,你此刻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马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
肖鸾菲眼底却闪过一丝幽光,淡淡说道:“我意已决,今晚就动身回落川,若是我娘亲问起,就说……就说我应邀同宇文凤池闲游去了,过些时日再回来。”
说出这个男人的名字时,肖鸾菲自己心底也是微愣,好端端怎么就想到他了?或许是在柳府他那一声吼——“她是我的女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霸气令肖鸾菲记忆犹新吧。
简单地收拾了下行李,肖鸾菲便行色匆匆地穿过灯火璀璨的帝都街头,一直朝码头的方向行去。
“严家?哼,你们最好祈祷那些三教九流之人能安守本分,若是我在意的人有什么闪失,我肖鸾菲第一个就拿你们严家开刀!”肖鸾菲默默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夜市的喧嚣和川流不息的人潮似乎都与她再无关系,她四周的空气在无形中彷佛已渗入一股森然的寒气。
玉京码头的夜晚依旧忙碌,宽阔的江面上,是一艘艘排列整齐的船只,船上的灯火映得江面波光粼粼。
“肖小姐,我家公子特意叫我们在此等候你多时。”一个身着灰色长布衫的陌生男子,忽然出现在肖鸾菲眼前,恭敬有礼地躬身说道。
肖鸾菲心中目光内敛,有些不悦地说道:“对不起,我有急事在身,恕没空奉陪。”
说罢,肖鸾菲便欲去寻找南下的船只,却又听那男子说道:“小姐是要南下落川么?我家公子早早便被备好了船只,静候你的光临。”
“你家公子是何人?”肖鸾菲狐疑地问道,以为是林风醉安排的,脸上寒意更盛。肖鸾菲向来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安排,这也是她的真实身份被揭露后,却依然拒绝林风醉好意的真正原因。
“我家公子是镇南王府世子!”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