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李言问还要说话,被判官一声惊堂木打断,判官清了清嗓子,道:“既是如此,李言问,你既无人证,又无物证,还要如何狡辩?你究竟是怎样治病不成还昧人钱财的,快快招来——”
“大人,草民并非狡辩,可就这么说草民胡乱开药,草菅人命,实在是冤枉啊……”
判官不住摇头道:“李言问,你须记得,空口无凭。如今此案案情已基本查明,可本官若现在判你,倒显得不近情理。现在本官就将你暂押在此,给你家人三天时间去寻人证物证。倘若找到,本官自会开堂复审;倘若找不到,你就给我乖乖招供。否则,本官便把你送进诏狱,嘿嘿,牢里的弟兄们有的是花样伺候你,不怕你不招。”
“大人,冤枉啊……”李碧莲还要再喊,那判官却已站起身来,喝道:“住口——来呀,将嫌犯李言问押入大牢,留待三日之后再审。退堂——”与张廷坚对视一笑后,判官也不理坐在旁边听审的朱载坤四人,带着身后胡三刀等人径直走回内堂。
堂威声中,李言问被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架走,贾仁也赶紧退了出去,家里还有丧事要办呢,他得趁这三天时间赶紧去忙活。而李碧莲则无力地摊坐在大堂上,她一个甚至从未与人吵过嘴的小姑娘,面对这种大事哪里还冷静得下来?脑子里只知道那方子被毁了,药材也被扔了,还有什么能当证据,又要到哪里去找?
堂里还有人,可站堂的衙役却不再理会,都把手中木棍搁到门口后,纷纷出门去了。锦衣卫大堂内,又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闹事呢?
旁边的冯保和钱德祥早已气鼓鼓,作为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未来掌权的公公,他们何曾被如此怠慢过。朱载坤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被无视,而是一直盯着张廷坚和阴祖德两人,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阴祖德往朱载坤那边看了一眼,便勾着身子满脸谄媚地冲张廷坚低声道:“张公子,我看这李碧莲可是马上就要向您屈服了,倘若再把那醍醐酒家的老板娘冷寡妇也收进帐下,那这东城最漂亮的两朵花儿您可是凑齐了,他日享尽这齐人之福的时候……嘿嘿……还请公子莫要忘了奴才……”
张廷坚也当朱载坤一行不存在般,拍拍阴祖德的肩膀,笑道:“那是自然。老阴呐,你就放心吧,少爷我不会忘了你的,就冲着邱荣那小子,少爷我也定会对你的药堂多加照拂。你呀,就回去等着发财吧。”
阴祖德马上屁颠屁颠鞠躬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张廷坚不再理他,大摇大摆凑到李碧莲跟前,涎笑道:“小娘子,咱们可又见面了。你说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本少爷早许诺娶你过门,作我张家的七少奶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却不干。你看看你现在,爹爹被抓到这地方来不说,你自身都难保,这又是何苦呢?”
“怎么样,小娘子,后悔了吧?不过别忘了有句话叫做天无绝人之路,本少爷手里恰好有些东西,说不定可以帮你什么忙呢?只要你同意给我作小妾,哄得你相公我高兴了,我不但会替你向判官大人求情,还可以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做证物,保你爹爹无罪,你看怎么样?”
李碧莲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张廷坚,良久之后忽然道:“张公子,是你,这些事是你做出来的,我爹也是你陷害的,对不对?”
“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张廷坚皱了皱眉头,“你爹可是我未来的泰山大人,我怎么会陷害他呢?我还指望着有朝一日,他把自己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到我门上去呢……”
“张公子,奴家求求你,救救我爹爹,除了给你作小妾,奴家就是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李碧莲猛然跪起身来,扯着张廷坚的衣襟,泪眼汪汪道。
“嗯,小娘子固然可人,倒也是朵有刺的花儿,我喜欢。除了给我小妾?那可不行,少爷我啊,就想让你给我暖床,做牛做马我可不稀罕,咱家里不缺那个。”张廷坚脑袋一低嘿嘿笑道,贼兮兮的眼睛不住往李碧莲领口里瞄。
“嘿嘿,李姑娘,要我说啊,你就快些从了张公子吧。”旁边阴祖德也凑上来道:“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张公子是第一惜花怜花之人呐?你进了张家,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张公子疼着你,多好啊!”
李碧莲不敢答话,仍是继续苦求:“张公子,求求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能帮忙就出我爹,奴家愿意供上你的长生牌位,每日烧香……”
“越说越远了吧。咱可是一家人,不用你供,相公我倒是想把你供起来,让菩萨保佑你永远都这么嫩得出水儿,嘿嘿嘿——最近相公我可是好一阵子没逛青楼了,浑身的劲儿可都是给你攒的呢。现在,我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说完,张廷坚一只色手便向李碧莲脸蛋儿伸了过去。
“啪——”眼看着张廷坚那手就摸上李碧莲雪白的小脸儿了,李碧莲却因为老父亲处境而不敢有任何反抗举动,只能紧咬嘴唇,眼含泪水,不住把脑袋往后仰,闪躲着恶少的非礼。
突然间,一把合起来的扇子挥过,带着一阵凉风,狠狠打在张廷坚手腕上。
“哎呦——”朱载坤手中那把折扇乃是以上好的白玉竹为扇骨,这一下又是一腔愤怒地用力出手,直打得细皮嫩肉的张大公子几乎蹦了起来,捂着手腕一阵怪叫,撒开一看,被打的地方早起了道深深的红印子。
“你是谁家的毛孩子,敢他娘的打我?你活腻了是不是?少爷我这辈子还没被人打过呢——”张廷坚甩了甩手腕,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扑上来就要教训朱载坤。
朱载坤心道我打你又怎么样,你不就是张瓒的儿子么?今天早上我还写信给老爹说梦到你爹死了呢,算起来也就是这个月的事,到那时候,我看你还蹦跶几天?
钱德才自然不敢让任何人碰到太子爷,前襟一甩便跳了出来,两只手架住张廷坚的两条胳膊,一抬脚就把他踹出去老远。钱德才是个会家子,腿脚本来就重,那张廷坚又整日吃喝嫖赌,身子早就虚了,连声呻吟却就是起不来身。
朱载坤理都没有理这些,而是扶起了扔在低声抽泣的李碧莲,在她耳边低声劝慰。李碧莲见朱载坤几个人竟然打了那张廷坚,心里又觉解气,又觉着急,不但止住了啼哭,反而不停告诉朱载坤他闯祸了。
朱载坤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摇头,并给了她一个淡定的微笑。李碧莲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弟弟一般大小的孩子,不晓得为什么竟然能给自己一种安全的感觉,脸上不禁一红,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你们……你们……”阴祖德缩在旁边一见张廷坚被打,一边后退一边哆哆嗦嗦地指着朱载坤,然后扯着嗓子大喊道:“打人啦,有人行凶啦,张公子被打啦——”
“什么人,敢在这堂上大声喧哗?”内堂的判官等人还没出来,门外倒是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个子不高,身形消瘦的锦衣卫走了进来。这人虽然其貌不扬,双目却炯炯有神,眸子将堂中几人扫过一遍之后,便停留在朱载坤身上,问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的在这里闹事?”
已入内堂的判官和胡百户几个这才急匆匆进来,见了那锦衣卫,齐齐施礼。那锦衣卫又道:“这里一众外人闹得鸡飞狗跳,你们这些主人却躲在内堂,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官儿到底还想不想做了?”
朱载坤一听更是大为惊愕。从服饰上,他看得出那判官乃是从五品的副千户,而这锦衣卫却只是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小吏,怎的敢如此呵斥自己的上官?
那判官的反应更是令人大跌眼镜,他不仅没有一丝不满,反而低声解释道:“沈大人,本官……刚审过案,这些都是与案件有干系之人,本官也不知他们为何闹将起来……”
沈大人一挥手:“行了,你无需多言,本官既然凑巧赶上了,就借你的大堂再审一次案。”
径直走到上首处后,沈大人指了指扔在地上哼哼的张廷坚问道:“是谁殴打的这个人,站出来,为何在这公堂之上打架?”
“是他,还有他——大人,是他们两个打的张公子。”阴祖德抢道张廷坚旁边扶起他上身,并用手指着朱载坤和钱德才两人道。
“喂……你这官是怎么当的?”张廷坚靠着阴祖德嚷道:“看不到本少爷已经被打了吗?事实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赶紧把这几个打人的拷起来,在这儿装什么相啊?”
那沈大人却道:“住口,本官审案,怎容你来指手画脚,一会儿问到你你再说话,否则掌你的嘴——”
张廷坚挣开阴祖德的搀扶,坐在地上道:“哟喝?你个屁大的小官还敢掌我的嘴,你家少爷是谁你知道不?睁大眼睛给我瞧好喽。”
那沈大人两手一背,冷笑道:“我管你是谁。凭你刚才所言,就该打。来人,给我掌嘴——”他虽然声音低沉,嗓门却不小,喝出的话自有一股震慑力。
宰相家奴还七品官呢,何况张廷坚这个一品大员的儿子,他自然不会怕这个七品小吏,栽歪在地上大笑道:“今儿这稀奇事还真多,刚被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毛孩子打了,接着又被一个傻大个踢了一脚,现在还有一个七品的小芝麻官还要来——哈哈,我还就不信了,有再一再二,还能有再三再四?来呀,我看看谁敢来掌少爷我的嘴,来呀——”
几个锦衣卫都面露难色,胡三刀到底机灵些,凑上去在那沈大人耳边低语几句,哪知那沈大人听后却眼睛一瞪,两撇胡子一翘一翘地怒斥道:“张尚书之子又待如何,是几品官儿?言语冲撞了本官,本官便打不得么?你们不敢打,好,本官自己来!”
说完,他大步走到张廷坚跟前,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得那叫一个实成,一点都没留手,张廷坚左右两颊顿时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判官和身后几个锦衣卫都是目瞪口呆,这个愣头青胆子也实在太大了点吧!这可是兵部尚书张瓒的儿子啊,那张瓒已经受封少保,官居一品,帝宠无以复加,而且平素最是宠爱这个小儿子,现在他沈鍊居然说打就打,一点面子都不给,这回我看陆大人怎么维护你?
比那几个锦衣卫眼睛瞪得还大的是张廷坚。见这姓沈的小官走过来,他就有些发愣,根本就没寻思躲,打完之后,他更是呆若木鸡,一声不吭,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打傻了。
李碧莲一双小手也惊得捂上了嘴巴,身为一个民女,她本以为那张公子便大过了天,是谁也惹不得的,不想今天却开了眼界,那平日里无比威风的张公子竟然连续三次被人痛扁,原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拨开张公子这块乌云,能救我们一家!
她又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一脸平静的朱载坤——能救我们一家于水火之中的人中,会有他一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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