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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衣侯府美轮美奂的后花园内,此刻正有十几位女子正围坐而谈,还有笑声远远传来。这些女子有些挽着妇人的发髻,有些还留着少女的垂髻;有些女子雍容华贵,有些女子端庄优雅,有些女子娇艳如花。不过,与街上行色匆匆的女子相比,这些女子个个面容精致,谈笑间隐然有流光溢彩泄出。毫无疑问,这些女子,都是些家世富贵的主儿。不时有穿着丫环服色的女子穿梭于花园之中,或端来果盘,或端着茶酒,或送来各色点心,翩翩然让人如入仙境。
一路缓缓行来,这花园之中的景色,还有这穿插于花园之中的如花女子,一时间让惠茹忘却了每日在人面桃花中那些隐约的浮躁与寂寞。如果某一日,成为这些女子之中的一员,欣欣然坐于美景秀池之间,与三五好友窃窃私语,或者是一件无比畅快的事情吧?
“柳小姐!”“惠茹!”这些刚才还安坐闲聊的女子们纷纷站起来,有人出声唤她,似是以前极为相熟的模样。
“各位万福!”惠茹福了一礼。如月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她身后了,惠茹也不在意。
很快,这些女子们便真真切切地认识到:如今的柳惠茹,跟过去她们所认识的那个,真是有很大的不同。惠茹还跟她们讲些她在苏杭时从齐府上下那里听来的各种杂闻逸事,直把大家逗得开怀畅笑。
后来,不知是谁先起的哄,说是要把酒斗诗。于是大家便开始行酒令,输者自罚一杯。尽管古代圣贤们留下的名言绝句非常之多,但是很抱歉,惠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把大部分全都还给语文老师了。所以,最后,竟然是她输的最多。
当宾客们在暮色中散去的时候,柳惠茹强撑着醉意朦胧,招呼了侯府的人将她们送至门口。瞧着最后一位女宾远去的背影,她再也撑不下去,一歪头便在塌上醉倒过去。
轻衣侯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塌旁的小几上还歪着几个酒杯,塌上,他那位数年不见的下堂妻,此刻面色绯红、衣衫凌乱地斜靠在自己的臂膀上,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正在做一个很美的梦。
他放缓自己的脚步,轻轻地走过去,这么短的一段距离,却犹如走了一生一世那么长。
其实,单论五官,她虽然不丑,但绝对不会被列入顶级美女的行列。俯下身去,似乎还能闻到她发间掺杂着的酒味和花香,那发髻如此简单,简单到不过用了两根簪子,将头发固定住,而不是像其他女子那样,或饰以各式流苏,或用各样的凤头坠盘绕出繁杂的花色。抽掉簪子,她的乌黑油亮的直发就那样散落下来,带着丝绸的光泽。她的额头很光洁,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而是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想吻上一口的那种。她的眉毛上不曾有黛笔画过的痕迹,而是浑然天成的柳叶眉。她的眼眸此刻轻轻闭上,便少了在人面桃花招呼客人时的那种疏离,也没有当年她看着他时的那种热切的企盼。她的鼻梁很小巧,微微有些翘起,还有一颗很可爱的痣长在鼻梁正中央,越发显出她的可爱天真。她的嘴巴不是典型的菱形嘴唇。但这并不妨碍她在人面桃花里与客人优雅地周旋。那下巴上,还有一颗痣,长在微微偏左的位置。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细细勾勒她脸上的每一处轮廓,那鼻梁和下巴上小巧可爱的痣惹得他嘴角微微翘起:那时候一心只想着如意,所以未曾细细打量过她,所以竟不知道她原来也是长得这么可爱的。尤其是那粉嫩的唇角微微嘟起的时候,真像儿时记忆里可爱的小如意。她放起风筝,那风筝的线却被风吹断的时候,她嘟起嘴唇,狠狠地跺脚。
轻衣侯仰面靠在榻的另一侧,嘴角还遗留着一抹微笑。
等等!刚才说,如意的嘴唇和神态……对,如意的鼻梁和下巴上,也都各有一颗痣!!!
轻衣侯忽地翻身,又牢牢地盯着柳惠茹的那张脸,并将脑海中浮现起的那张脸对比,最后——发现主要特征的相似度有九成!
也就是说:惠茹,就是如意?
心忽然怦怦直跳,他翻身下榻,在室内踱来踱去。惠茹真的是如意吗?如果是,那她会不会怪罪自己?而且,看她瞥向李将军的炽热的眼神……
假如……她不是呢?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再错一次吧?
踱了几步之后,他还是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回头看向惠茹,然后,定了定神,大步向她走去。
再次俯身,盯着那张脸,顿了顿,然后伸手捅捅她:“如意?”
惠茹“唔……”了一身,向他这个方向摆了摆手,翻过身,继续醉入酒乡。
看来,真的是了。
他弯腰,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悄悄对自己说:这一次,一定要给她幸福。
然后,轻轻抱起她,放在他的床榻内侧,除去她的外衣,让她只穿着舒适的贴身中衣。然后,又脱掉自己的,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嘴角浮起的,是幸福的笑容。
门外,站着一个粉衣女子,直愣愣地盯着这扇门,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清门内发生的一切。她的心底,一片萧瑟。两年前的时候,她败了;这一次,她又败了,而且,败在了一个除了家世,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平凡女子。眼泪如刀锋一般在心底划过,可是无论心被伤得多疼,她也必须保持着面容上的冷静自持。因为她很清晰地知道:花如月,其实并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争。
第二天,柳惠茹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身着中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对着一个青笼纱的帐顶发呆。呆了半晌,才总算想起,昨儿个在轻衣侯府的后花园,与一干姐妹聊得太开心,把酒斗诗,最后醉倒在后花园内。嗯,肯定是侯府的丫环扶着她来这里,又帮她脱去外衣的。一定是这样。
她慢慢地挪下床,因为宿醉,脑袋还疼得厉害。但当她打量四周环境的时候,心猛地紧了一下。
这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可能是侯府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