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很快地出现在她眼前,二话不说,将她掳了就走。
朱墨却使出仙术,与他抵挡了一阵,终究不敌——他甚至可以在他没出手前,便能猜测出他要用的招数,先知先觉地全将它们挡了回去。
朱墨的身上,受了一些伤。
她想挣扎,却摆脱不了他的钳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墨与他打斗,却又终于因为受了伤,从半空跌落在尘土里。
她闭了闭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咬着牙,对他说:“我跟你走,你放过他。”
她多么想恨他,可是,她却没办法恨他。
他听到她的话,却更加恼怒,但终究停下手,不再对朱墨做任何攻击。就那样直挺挺站了许久,只瞧着被他一手抱在怀里的她的苍白的脸,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严峻。
终究,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带她回到天宫,将她安置在他做太子时居住的宫殿。
做完这一切,他却独自一个人默默地离开,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她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却忽然变得那样忧伤。
这座宫殿,此刻空空荡荡,想必从前那些服侍他的仙娥们,已经都随着他去了那一座宫殿。她独自一人,在卧房里闷头呆了许久,这才赤了足,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逛了许久,才来到他当初的那一间书房门外,推开门,那间书房还是那样,虽然案头少了卷宗,但从前那些他喜欢的书,却依然都还是放在一旁的书架上,就连案头的灯盏,也依然保持着当初的模样。
只是,这房间里,竟然没有一丝尘埃。看来,他必定吩咐仙娥们每日打扫,所以此处才能如此整洁。
她轻轻踮脚走过去,一步一步地,丈量着脚下冰冷的玉石,一直来到那唯一的椅子旁,轻轻拖开,作了上去,这才将脚翘起,离开地面。
只要一抬眼,便能看见当初她每日站立的那个角落。那里此刻,放着一面乌沉沉的铜镜。有光线从打开的从窗户中照射进来,在那面铜镜上,留下斑驳迷离的光影。
她叹了口气,侧头望向窗外,那窗外的湖泊之上,莲花依旧是当年盛开的模样,庄严而圣洁。碧绿碧绿的荷叶,如同用墨笔画上的一般,在阳光下,闪出耀眼而醒目的光泽。有水珠在荷叶上滚动,无论如何,却不会从荷叶落入池中。
她打量了几番,发了一阵呆之后,忽然觉得如此无趣,便要跳下椅子,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她忽然看见对面的铜镜上,有图影淡淡闪过,一幅连着一幅。
她呆住,愣了许久,这才迟疑地跳下椅子,慢慢地走到那铜镜面前,用衣袖轻轻挡住射向那镜面上的光芒。
镜子里,闪现的正是她。她笑,那镜中的人便笑;她皱眉,那镜中的人便跟着皱眉;她转身,那镜中的人也跟着转身;她蹲下,那镜中的人也蹲下……
她心中骇然。因为那镜子,似乎并不是一面普通的梳妆镜。它不但能展示所照之人的一举一动,便连她所处的屋子全景,也一并映照进去。
站在那铜镜前,她的思绪跌跌撞撞了许久,这才缓缓地平静下来。那时,忽然就想起了刚刚在凝视窗外时,看见的那一颗在荷叶上无论怎样滚动也无法摆脱那片荷叶的水珠。
看来,她的一举一动,都早就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
她瞧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滑过一丝苦笑。站了很久,她的脚有些冰凉,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是的,她该回去休息了。所以她推开门,又沿着原路,轻手轻脚地走了回去,心中却忽然升起一丝恍惚:也许,那镜中的主角,并不是自己。
这一晚,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梧蔸将她虏回天宫之后,却并不曾再来看过她。她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来自那些偶尔服侍她的仙娥们口中。
“今天,天君很喜欢那道清蒸鲈鱼,说是味道很鲜美……”
“今天天君穿的那一身白地暗色枫叶纹的袍子,衬得他越发俊秀了……”
“今天天君心情似乎不大好,我瞧见他什么也没吃,只夹了几口饭,便匆匆忙忙回去批阅卷宗了……”
“听说今天天君在大殿之上大发雷霆……”
“听说赤狐族族长带众多族人打闹大殿……”
她听到这一句时,正在喝一碗鲜美的汤,却被这一句震得手腕一晃,滚烫的汤溅在她的腕上,痛得她眼泪都差点滚落下来。
那几位服侍她用餐的仙娥似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呆了半晌,这才有其中一个仙娥转身出去捧了一块帕子回来,为她擦拭。
她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安,问那几位仙娥:“各位……妹妹,请问,赤狐族可是……因何闹上大殿?”
其实,她更想知道,如今的赤狐族族长,是不是赤鹤。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问,也不敢细问。
那几个仙娥对视一眼,却谁也不敢回答。
她期盼的眼神映照在她们脸上,她们却低低地将头垂下去。
她等了良久,却见她们依然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对她们淡淡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推开碗,站起身,缓步走出殿外,有仙娥仙童不时从她眼前来来去去,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如此寂寥而孤独。
传闻这天宫之中,能数得上名号的神仙,便有一千三百来位,再加上那些仙娥仙童,只怕有不下万人。
可是,这些人,与她,却一点瓜葛也没有。
她呆呆地往前走,并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悄无声息的背景,看不见,也听不见。似乎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的眼睛,有冰凉凉的东西从她脸上滑过,可是,这些她都感受不到。她只能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天的尽头。
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恍然察觉,原来,她这一次,正站在天宫的北门,再向前走几步,便到了仙界与凡界相连的九转台。
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呆呆地望着天边那些五彩的晚霞。
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两个人正在靠近。
她抹了抹眼睛,转身便进了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此刻,她并不愿意被人打扰。
“父亲,那玄空要是不肯娶九妹,我们可如何是好?”那声音带着几分焦灼。
她在听见那声音时已经呆住,一颗心跳得厉害,似要随时从口中跳出,但另一个人的回答,却让她的心陡然直落入谷底,再没有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