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二楼。
秦锋抱着膀子冷眼旁观,若不是他早有心计,只怕这时便被这刘员外的声情并茂地演技骗了过去。
刚刚一上楼,秦锋就把事情始末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是按照他的版本说的。说他刘府管家马行空,如何如何诬陷本官名声,被本官发现之后,又如何如何恼羞成怒,如何如何串通一伙儿强人,行刺本官,本官险些被他所害云云。
刘员外听罢“大惊失色”,义愤填膺吼了一句:“岂有此理,简直就是浪子野心。”然后低语又道,“大人莫要误会,此事草民全然不知啊。”
秦锋微微一笑,偷眼一瞄,见这刘员外脸上虽是大惊失色,可一双眸子仍旧波澜不惊,甚至有些神采飞扬,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愤慨,稍做配合一下。想想也是,这个毛利第一大家的家主,岂能被这么点事惊得没了分寸?不过他本来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一来他做不到,二来他做不出。
于是笑道,“刘员外莫慌,本官也不是说刘员外有反意,只不过这加害朝廷命官,即便是本官愿意大事化了,只怕朝廷也是不会放过的。所以今日前来,便想同刘员外商量一番,这刘府上下,本官需仔细搜查一翻,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心想,这个道理说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刘员外若是个聪明人的话,也应该能听出别的意思来。
刘员外显得并不聪明,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一个劲得连连点头,嘴上说着,“一定,一定。草民一定全力配合。”
他这番示弱的回答说得秦锋不禁楞了一下,因为按理说,秦锋说的调查云云,完全不合乎情理,这刘府大院五进三出的,全院上下怕不是能有好几百号,仆人奴才就不说了,那些妇人女子你如何调查?秦锋带着这么十几个高头大马的汉子顺便闯入,万一真闹出点什么不妥的事儿来,到时候谁得面子上都不好看。待他在仔细一琢磨,不仅恍然大悟。原来这刘员外不是不聪明,没听懂他的意思。反倒是太聪明,这是在还击呢。使得一招以退为进的法子。
他刘家又是本地出了名的大户,而这种大户人家,钱财对他们来说不算得什么,最注意的则是一个颜面问题。换到谁家给官府搜查,都不是什么张脸的事。这个时代可不比现在,一个颜面问题弄死了多少英雄好汉?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一个县太爷,平时有多少事儿要忙?怎么也不可能整天待在人家家里搜查吧?这时间一久,总会传出来一些闲言闲语,秦锋好容易才恢复的县太爷声明,稍微不注意,又玩完了。这便是一个致命的把柄。这样一来,真那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
秦锋的确没多少时间闲耗,他出了一招,这刘员外看似温顺,实则还了一招。目前拼个旗鼓相当。
刘员外嘴角含笑,一双眸子闪烁不定,突地又道,“大人尽请宽心,草民定然全力配合大人查案。对了,那马行空虽无父母兄弟,却还娶得了三房妾侍,想必那马行空行刺大人一事,她们也可能有所耳闻的。不知大人可需传她们过来一一询问?”
秦锋呵呵一笑,一双眸子却不自觉的眯缝了起来,心想这刘员外什么意思?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啊?莫不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要知道这刺杀朝廷命官,如果证据确凿的话,可是大罪。按律妻妾子女都脱不了干系。虽说不至于一块砍了脑袋,可秦锋要是狠心点了话,一股脑都可以发配到那个鬼地方和稀泥去。只不过这种牵连亲人之事,他实在做不出来。依照大当家的说法,他在骨子里,还不过是个心慈手软地年轻人。
刘员外见他无言以对,微微有些皱眉。他当然不是舍不得少许银两,只不过想试探一下这县令大人的手段如何,值不值得他压上一注。现在看上去,倒有几分失望。马行空死于吕公公之手,这事瞒得住别人,可那里瞒得住他?
死得好,死得好啊。
秦锋那里知道,其实刘员外早就想摆脱马行空了,即便除不去他,也想罢免他管事的职位。那马行空明面上是刘家管事,可实则却是吕公公派来的卧底,只不过这卧底卧得明目张胆了一些。而且不单单只是刘家,除了王家意外,再毛利里面上,几乎所有的豪绅家中都有吕公公硬派过来的人。说来也好笑,这马行空出任刘家管事的职位,是吕公公一手安排的。搞笑的是他刘家家主在马行空上位之前,居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只不过他吕公公说一,在这毛利地面上,还没有那个敢说二的。今儿好不容易出来了这么一位,可手段实在过于疲软,至此下去,又哪里是他吕公公的对手?刘员外心中叹了一声,不死心得又问道,“听说那贼人马行空还有一房未过门的小妾,不知大人如何处置的?”
秦锋听他这么一说,好半响这才明白他说的应该是王姑娘,那王姑娘虽然并没有和马行空拜堂成亲,可王老汉那天已经当堂承认了此事,依朝廷法律,这件婚事已经具有了法律效应。不过因为秦锋的干涉,马行空并没有得逞,可即便是这样,在这时候人们的心中,那王姑娘依旧是马行空的妾室。当然秦锋并不在乎这些,他对王姑娘应该算是贼心不死。伤好了之后曾过去探望了几次,不过因为他在英雄救美中完美没有露脸的机会,所以几次探望,均未果……人家都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谢是谢了,想要以身相许显然还未够资格。
秦锋尴尬道,“这个就不提了。呵呵,不提了。”
刘员外忙道,“是是是。一切全凭大人吩咐。”心想这县令大人年纪轻轻,如今看来手段也看不出什么狠厉之处,也不知这吕公公如何就会让他三分?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秦锋眯缝着眼,说道,“刘员外肯全力配合,本官也是十分欣慰的。朝廷有你们这些子民,何愁天下不兴?”
刘员外一听这话,忙摆正了脸色,说道,“大人过奖了,过奖啦。鄙人虽是不才,可若是朝廷之事,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秦锋点头微笑,心想这么扯皮可不是自己的目的,可他又不想把话题作死了,否则刘员外真答应了他的要求,那可进退两难了。他在心中思忖着,刘员外察言观色,却忽然冒了一句,“哦,草民倒险些忘了。想来大人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来我府上一次,我这儿正有一些从西域过来的特产,大人若是不嫌麻烦的话,回去的时候可以让手下官人带去一些。”
秦锋微微一愣,不明白这刘员外怎么突然之间就换了口风。西域特产么,当然就是黄金白银了。只是现在还弄不明白究竟是多少,不过听这口气,应该少不了。
他那里知道这刘员外是懒得同他罗嗦了,既然看出了这县令没有押宝的必要,那随便打发点银子也就罢了。当然依着刘员外和气生财的商人脾性,和后世有些哥们泡妞属于异曲同工之妙,概括起来就八个字:全线撒网,重点培育。他是不可能让秦锋看出他的心思的。
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秦锋也不愿多事,笑道,“那可给刘员外添麻烦了。只不过这西域特产么?本官倒真没有试过,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刘员外笑道,“大人见外了,草民还要谢过大人赏脸才是。如今天色不早了。大人不如用完晚膳再回,也好让草民一尽地主之谊。”至于调查一事,却是提也不提了。
秦锋是典型的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可你若是好言相向,他多半也不会削你面子,正所谓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不过既然拿都拿了,也不差吃这一桌,心想好歹还有个漂亮丫头陪着,也就点头答应了。
刘员外大喜,当下便吩咐下去着手准备去了。两人各怀心思,却不妨碍他们相谈甚欢,既然正事谈妥了,便开始聊些闲话。
秦锋问道,“听说刘员外圈养了许多奇珍异种,更有两只花豹,本官对这些也颇有兴趣,不知道可否观上一观?”
刘员外笑道,“这有何难,大人若是喜欢,牵回去一只也行。”
秦锋喜道,“莫非这花豹生小豹了?”这倒不错,豹子这畜生不比狼,养得熟,勉强能当家禽圈养,最主要的是这东西看着威风,比养条土狗有面子多了。
刘员外摇头道,“这倒不是,这野禽生养十分困难,不瞒大人,草民自幼便喜爱这些奇珍异兽,可它们不同家畜,几十年过去了,还从未见过它们有过生养。”
秦锋撇嘴道,“那是你们不懂。这猛兽生养,需要……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
刘员外双眼一亮,“莫非大人有办法?”
秦锋一甩头,“走,看看再说。”